“小的姓駱,這背其實不駝……”
廢礦場地下的老位置,綽號“駝子”的半老頭子伸出手臂,不僅拉長了一大截,還像麻花一樣擰了幾圈,似乎沒有骨頭。饒是高德見多識廣,也差點把“惡魔果實”脫口而出。
“天生就會軟骨功,背總是挺不直。”駝子淡然道出自己的隱秘,“進了馴象所才知道,哪是什么軟骨功,就是疫魔之力。”
他靦腆的笑道:“這根本算不了什么本事,就是鉆洞子靈活,拿人穩(wěn)妥,能在所里混到小旗已經(jīng)很滿足了。”
這還不算本事?
高德心說換在我上輩子那個世界,你可以把手臂伸到幾米長隨便拍妹子的裙底?。∵€好這個世界的妹子沒開放到穿短裙上街的程度,不然你這家伙絕對要上刑部風紀司的通緝榜。
此時又是夜晚,高德回到老位置蹲坑,駝子陪著他。
這時候的心情跟之前完全不同了,原野電視臺已經(jīng)播放了小電影,影響自然比不上中京電視臺,但經(jīng)過線人事先宣揚,輿論正在發(fā)酵。到了明天輿論必然爆炸,別說林指揮使,就算是身為圣者的女皇也會被騙住,壓在身上這口黑鍋已經(jīng)篤定、確定、肯定的粉碎掉了。
親手操刀搞出這部小電影,讓馴象所的部下也對他刮目相看,這不駝子就跑來向他交底了么?
守過這兩天,等御門大典落幕,這場風波就算熬過了。自己終于能把心思放在馴象所的內(nèi)部建設上,讓它成為自己安安穩(wěn)穩(wěn)熬到退休的坦途。
想到這高德不免發(fā)急,外面那些異能者怎么都是幫鼠輩,沒誰敢像毛絨絨她們一樣摸進來搗亂?沒人搗亂調(diào)和模械就沒正當?shù)睦碛杀?,調(diào)和模械沒爆掉孽魔就沒理由逃回混沌。孽魔沒逃回混沌,這場騙局就難以收場。
算了,真打起來難保有死傷,還是就這樣安安穩(wěn)穩(wěn)的結束吧。至于怎么收場,王昆侖委婉的提過建議,就說老古其實并沒把這部調(diào)和模械修好,它自己爆掉了。
好想回家,回家?guī)е呙绯鋈ズ煤贸灶D火鍋。
正在想東想西,通話器又響了,接的時候高德還不在意,以為跟剛才一樣,就是零零星星的異能者打探消息。
“頭兒,大事不妙!”
王昆侖就在下面,離得遠遠的揮著手臂,顯得很焦急:“兵馬司的人來了,荷槍實彈的,滿滿幾卡車!還是指揮使帶隊,把咱們守住外面的明哨扣住了!”
“沃日!”
高德瞬間反應過來,這是要來搶功啊!
“區(qū)區(qū)兵馬司的灰衣,也敢在咱們錦衣衛(wèi)的地盤上撒野!你先領著兄弟們擋住他們,我找上面要援兵!”
高德自然不會退縮,趕緊聯(lián)系坐鎮(zhèn)馴象所的劉小胖,讓他用百戶辦公室的電話向林指揮使通報。
“等等,兵馬司……”
高德忽然想到了什么,問王昆侖:“是哪個司的?”
“當然是西城司,”王昆侖不明所以,“來的就是西城司指揮使王子赫,這地方還是在西城之內(nèi)啊。”
高德哦了聲,本來準備下臺子的,卻又收住了腳。
王昆侖帶著駝子麻子,還有三四十號錦衣衛(wèi)剛剛封住監(jiān)牢和密室,大群兵丁就嘩啦啦涌進了洞穴。
這些兵丁身著灰衣,頭戴笠盔,端著上了刺刀的栓動步槍,沖到錦衣衛(wèi)身前,殺氣騰騰的大聲吆喝。錦衣衛(wèi)們毫不示弱,仗著身穿陶鋼重甲,手持沖鋒槍甚至爆雷槍,直接用身體懟上刺刀,把這股灰潮逼退了一截。
等到灰潮從中破開,露出隊同樣身著鋼甲的士兵,人人端著裝了彈鼓的沖鋒槍,錦衣衛(wèi)也被震懾住,不敢向前多邁一步。
不是怕這隊兵馬司的精銳,而是怕這隊精銳簇擁著的大官。鋼甲雖然遮住了胸口,肩上的飛魚圖案依舊醒目,標志著此人的官銜至少是千戶以上。
“這是我們西城兵馬司的王指揮使!”
大官身邊的小官出面吆喝:“此處是我西城兵馬司的管界,惡魔之事也歸我們管,還不速速退開!”
這邊嘿嘿冷笑不斷,沒人退步。在錦衣衛(wèi)眼里,也就廟陵衛(wèi)羽林衛(wèi)比自己地位高,區(qū)區(qū)兵馬司的灰衣牲口,算個什么鳥?如果不是這個指揮使在場,他們早就掄起槍托砸人了。
“我是王子赫……”
身材壯碩的指揮使呵斥:“你們的頭兒呢?”
“馴象所總旗王昆侖,奉林指揮使之命辦事,不敢懈怠?!蓖趵龀鰣觯撎摴笆帧!巴醮笕擞惺略撜伊种笓]使,勿要讓卑職難作?!?p> “區(qū)區(qū)總旗,竟敢如此無禮!”
應該是經(jīng)歷(秘書)的小官厲聲吆喝,那隊精兵也很默契的端起沖鋒槍。這邊錦衣衛(wèi)舉槍回應。兩股嘩嘩金鐵聲先后響起,上百槍口互相指著,氣氛頓時凝重得落針可聞。
“王總旗,聽說過,西城的那種案子都是你帶隊收拾的,很干練。”
王指揮使身居上位,姿態(tài)自然比下面人高得多,“不過你還沒資格與本官談,就算是你們新上任的百戶也沒資格。你可以向林指揮使報備,這個地方由兵馬司接管,馬上?!?p> 說完他上前一步,逼得王昆侖只好挪開槍口。這一步也帶得灰衣兵丁逼壓上來。雙方甲胄撞擊,槍管摩擦,似乎爆出了片片無形的火星。
錦衣衛(wèi)們都在等著王昆侖的反應,他們雖然有信心把這幫灰衣都干趴下,不過冒犯上官的罪責不是他們扛得下來的。
王昆侖正猶豫不決,肩膀忽然被拍了下。比他還高的黑甲武士越過,將他擋在后面,讓他長出口濁氣。
“我是馴象所新任百戶高德……”
黑甲武士摘下面甲,露出似乎比女子還要俊美的面目,用溫潤的嗓音說:“錦衣衛(wèi)什么時候要聽從兵馬司的號令了?就算是在錦衣衛(wèi)里,我這個百戶也只聽林指揮使的號令,王大人可沒資格跟我談?!?p> 王子赫勃然變色,還沒出聲,高德又轉向那隊精銳里的某個士兵:“不過王大人身邊的這個人,我倒是想跟他談談?!?p> 那個士兵低呼出聲,蜷縮著身子往后躲。這一聲讓眾人聽出不對,竟像是個女人,連周圍的灰衣都愕然看過去。
“高百戶!”
王子赫擋在高德身前,語氣變得極為嚴厲?!澳阆脒`上抗命么?這是造反!”
下一刻他腦袋后仰,聲調(diào)拔高:“你敢——!”
爆雷槍的槍口頂住他的下頜,高德?lián)u頭說:“我是馴象所百戶,本職就是緝捕惡魔,處置異能者。做我份內(nèi)的事情,不敢也得敢?!?p> 槍口挪開,指住躲在人群中那個灰衣兵丁,高德又道:“那個女人,你混在王大人的隊伍里,是想來救孽魔嗎?”
周圍的灰衣兵丁轟然散開,讓那人孤零零立在眾人眼前。
“那是本官的護衛(wèi)!”王子赫憤怒的咆哮:“休要胡言亂語,惑亂人心!”
他向王昆侖伸手:“給我通話器,我要與林德誠說話!”
林德誠就是林指揮使,這個王子赫改了態(tài)度,想要借上官來壓高德這邊了。
“不必了……”
灰衣兵用滿含魅惑的嗓音說:“真是沒想到啊,高校尉居然成了高百戶?!?p> 頭盔摘下,黑發(fā)飄灑,說不上風華絕世但也到了媚惑眾生那個級別的麗容顯現(xiàn),讓在場所有人都驚呆了。
“姚……紅綃???”
連高德也大吃一驚,他怎么都沒想到,在視野里溢出淡淡紫光,顯然是身懷孽魔之力的異能者,居然就是與他有些交情的紅袖坊花魁。
“真是遺憾啊,”姚紅綃深深嘆息:“不能把你吃個囫圇了?!?p> 話音落下,她抬起沖鋒槍,如放大了若干倍的打字機聲音沖刷洞穴,密集的子彈自十字槍焰中噴出,朝著高德劈頭蓋臉潑去。
高德下意識抬手擋臉,就聽噼噼啪啪爆鳴不斷,子彈全打在了厚實的金鐵上,他身上卻沒半點感覺。
原來是王昆侖搶在了他身前……
“愣著干什么???”
見部下還在發(fā)呆,高德吆喝:“開槍!”
剛才知道是西城兵馬司的指揮使親自帶隊過來,高德記起自己是怎么撞上孽魔的,忽然有了個大膽的想法。蹦出來的姚紅綃雖然頗為意外,卻讓這個想法離真相更近了。
錦衣衛(wèi)們紛紛舉槍,對面的灰衣們,包括那個經(jīng)歷和端沖鋒槍的精銳都趴在了地上,只有王子赫拔出手槍,卻是對準了高德。
橡皮般的手臂驟然拉長幾倍,自錦衣衛(wèi)這邊伸出,拉住了王子赫的手。手指卡在扳機圈里,讓王子赫開不了槍。
“就憑你們這些蠕蟲,還想攔我?”
姚紅綃丟下沖鋒槍,發(fā)出女妖般的尖銳嚎叫。
聲波帶著碎石裂金的恐怖力量,沖刷過洞穴每處角落。在場接近兩百號人只覺五雷轟頂,肝膽皆裂。大部分人聞聲即倒,七竅泌血。少數(shù)人勉強立著,卻也意識潰散。
“高德啊高德……”
姚紅綃推開雕塑般的王昆侖,立在高德身前,吐出粉舌舔舐紅唇?!暗任肄k完了事,再把你就地正法?!?p> 高德也像雕塑般立著,姚紅綃又低低笑道:“你啊也是有夠蠢的,讓我混過去不就行了?現(xiàn)在可好,真是自……”
話沒說完,高德手中的爆雷槍驟然抬起,冷冰冰的槍口頂在她的嘴上,槍管比她吞過的所有牛子都要粗。
轟隆震響,這顆大好美人頭炸成碎骨爛肉,漫天噴飛。
“真是自尋死路……”
高德嘀咕著,兩眼空洞面無表情,像被魔神操縱的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