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受敕封
大夏朝的官員不能經(jīng)商,所以這鋪子自然還是放在高媛名下。柴伐北鋪開大紙,蹲著馬步給她寫了匾額,落了款,蓋了章,拿去專門做匾額的鋪子里去做,把老板高興壞了,不但給用了最好的木料,就連價錢也比平常的便宜一半,只求柴伐北能同意讓他說出這件事情去。其實他是連錢都不想收的,還是柴伐北怕人說道,非要付錢不可,他這才出了個成本價。
柴伐北見他求得誠,便應(yīng)了,不過是借個名頭而已。娘說了,能給人方便的時候便給人方便,好事做多了,說不準(zhǔn)哪一天就有福報了。
這句話他信,叔父也信。
匾額制作需要一些日子,正好可以預(yù)備著鋪子開張的事情。柴文道把鋪子的文書辦下來之后就沒他的事情了,柴伐北卻被親娘下了畫團(tuán)扇的任務(wù),好在是親娘,也不要他多畫,十柄就夠。只要交了任務(wù),就再沒有別的要他做的。柴伐北高高興興地畫了三個半天畫完了,然后就天天往外跑,也不知道去做些什么。高媛問清楚了沒去什么不該去的地方,便不再多管他,只每天回家睡覺就行。
柴文道卻比較悲催,別看高媛沒給他派活兒,他卻十分忙碌。不是跟柴伐北出去跑,就是在家接待來自呂相家的同輩們,給他們當(dāng)免費的先生。
接待了兩天,見高媛也跟著忙,干脆就把陣地放到了呂相家,有時候還拽著柴伐北一起去。柴伐北的學(xué)問是他一手教出來的,能被點成探花郎,自然也十分的扎實。他性子又活潑,呂相家那些小的就格外喜歡跟他在一塊兒。排行靠前的跟著呂相讀書,五經(jīng)中專門研究《春秋》,只有這幾個小的還沒有開始考秀才,竟無一例外地選了《詩經(jīng)》作為以后專攻的方向。
叔侄倆每天忙碌,高媛自然也沒閑著,除了安排家務(wù)活兒之外,就是琢磨開鋪子的事情。她在來京的路上買了許多貨物,其中大部分是扇子和紫砂壺,還有許多雅致的物品,不過她眼光比較挑剔,每種最多不過幾十,有的甚至只有一個。團(tuán)扇和折扇都是素扇,賣不出價去,要等著柴伐北寫了字畫了畫之后才能當(dāng)精品賣。只有那一百多柄檀香折扇可以賣,樣子雖然簡單,勝在材料好,打開便是一股檀香,經(jīng)年不散。
紫砂壺也有三百,當(dāng)時買的時候?qū)iT撿了各種花朵造型的,又都只有巴掌大,看著就雅致。
高媛就給門房知禮派了個任務(wù),讓他每天滿京城逛鋪子去,別的一律不看,只看紫砂壺和檀香扇的樣式價格,悄悄地記著,回來跟她匯報。
知禮記性不錯,跑得也利落,不過幾天的功夫,就把這事弄明白了。高媛甚是滿意,賞了他十個大錢,定下了價格。檀香扇一兩銀子一柄,紫砂壺卻要十兩銀子一把。高媛一邊定價一邊感嘆,怪不得大夏朝明明規(guī)定了官員不得做生意,可官員們卻仍然鉆了律法的空子,非得開鋪子不可,這利潤,也太高了。
檀香扇當(dāng)初買的時候,才十五文;紫砂壺貴些,也不過一百文罷了。
等柴文道叔侄倆回來了,一家子一邊吃飯一邊閑聊,高媛就把自己的感嘆說了。
柴伐北道:“娘,那是您能干。我跟您說啊,別看他們的價格定的高,實際上也沒有那般掙錢。別的不說,但說那紫砂壺,從盛錫運到京城來,哪怕走水路,怕也要顛碎三成。加上運費、出城進(jìn)城的關(guān)費,又得加上三成。再加上人吃馬嚼的,還得三成。越遠(yuǎn)的東西越貴,那檀香扇是姑胥的好,路遠(yuǎn),自然也不便宜。”
高媛懂了,還是因為她有空間利器在,所以無形之中省下大量成本。就連那些出城進(jìn)城的關(guān)費,也因為自家這倆是赴京趕考的舉人而免收了。算起來,自己只需要支付交通費用即可,可不就大大地節(jié)約了成本?
真好,那她可就賺大便宜了,她如今定的價格,可是和其他商家差不多的。
她并不想走薄利多銷的路線,那樣勢必然當(dāng)了別人家的財路,木秀于林風(fēng)必摧之,還是隨大流好了。
柴文道知道她對許多常識性的東西缺乏了解,這幾天就經(jīng)常給她科普一些:“所以那些商人們最喜歡跟著官員走,只需要給官員送些東西,就能免了路上許多麻煩和費用。尤其是走水路,許多官員還會順手帶些貨物,到時候在碼頭上直接賣出去,不但把盤纏賣出來了,還得賺上一些貼補(bǔ)家用?!?p> 高媛問:“朝廷允許這個是嗎?”
柴文道:“律法上沒寫罷了。”
懂了,還是鉆律法的空子。本朝官員的俸祿好像并不多來著,也能理解。
說起這個,高媛想起來了一件事情:“你們中了進(jìn)士之后,是不是多了些免稅田?”
柴文道點頭:“每人五百畝?!?p> 高媛道:“你們自己做主吧,反正你們比我清楚該怎么做。咱家的鋪子要不要交稅?”
柴伐北笑瞇瞇地道:“不用交。這些事情娘都不用管,您只管做喜歡的事情就好?!?p> 高媛點頭:“那我就只管進(jìn)貨賣貨了?”
“自然。”叔侄倆異口同聲。
高媛就真的不管了,花了兩天的時間出去逛街,把其他幾樣貨物參考著定了價,自己記在了賬本上。到掛匾額的那一天,把各種貨物的定價給了曲娘子。
高媛指著滿屋子琳瑯滿目的貨品道:“如前所說,這些都是底價,多出來的部分我給你一成的抽成。只是你也是多年的老人了,里頭的門道想來也知道,我也就不多費口舌。如何衡量這其中關(guān)系,單憑你自己的本事罷了。只是有一點,丑話我說在前頭,你若賣了五百,卻對我說賣了四百,只要讓我發(fā)現(xiàn)一次,那咱們的關(guān)系也就到頭了?!?p> 曲娘子急忙表忠心:“夫人放心,我是絕不敢干那欺上瞞下的喪良心事兒的,但凡有一絲對不住東家的,下輩子讓我投胎當(dāng)個王八?!?p> 高媛見她急赤白眼地表忠心,不由一笑,指著賬本道:“看看,還有何要問的?”
曲娘子低頭見那賬本上只有底價、數(shù)量,卻無進(jìn)價,便知道這是東家尚不相信自己,初次接觸這也難免,心里倒也不十分低落,陪笑道:“我看夫人給的這些紫砂壺也好,檀香扇也好,其中都有些格外別致的。我想著是不是將這幾個稍微提上一點兒價,明碼標(biāo)價,概不講價比較好?”
高媛點頭:“除了這把團(tuán)扇,其余的都可如此。明碼標(biāo)價最是好,也讓人一看就知道咱們童叟無欺,是真心實意的做買賣?!?p> 把團(tuán)扇放在木盒中遞了過去,曲娘子自然是認(rèn)識字的,一看落款就驚呼了一聲:“竟是探花郎的親筆?!?p> 高媛指著道:“一旬最多一柄,底價二百兩銀子,能賣出去多少銀子,怎么賣的讓人家心甘情愿還不損探花郎的名聲,你自己看著辦。抽成一樣。”
曲娘子的眼睛亮的簡直不敢讓人直視,這要是賣出三百兩,那她豈不就可以拿到十兩銀子的抽成?天哪,頂?shù)蒙线^去好幾個月的收入了。
東家給的條件看著挺苛刻,可做買賣的還怕那個嗎?要想細(xì)水長流,可不就得這樣?曲娘子捧頭胎兒子一般捧著木盒,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柜臺上,盒蓋一會兒打開,一會兒蓋上,竟有些手足無措。
高媛見她如此上心,便知此行的目的達(dá)到了。告訴她有事去家里尋她,自己徑自走了。
雖說她喜歡自己做生意,可叔侄倆的身份擺在那里了,這守鋪子的活兒,她是無論如何也不合適做的了。
不過很快她就知道,不僅是因為叔侄倆的身份變了,她的身份也變了。
她捧著自己的敕封文書傻了,這是什么情況?
來傳旨的是個頗有來頭的,居然是皇帝身邊的秦大監(jiān)。叔侄倆見他前來并不覺得奇怪,臉上便十分平靜。高媛不認(rèn)識人家,對于宮中內(nèi)侍們表示品級的服色更是不識,所以也不知道這位來頭不小。她倒是非常吃驚,只是吃驚的不是來傳旨的人,而是傳旨的內(nèi)容。
她做夢一般看著柴伐北:“我剛好像沒聽清楚,那上頭寫了什么?”
她平日有疑問,大都問柴文道,如今卻覺得好像應(yīng)該問伐北。
柴伐北見她茫然,便輕聲答道:“娘,叔父為您請了敕封,如今您也有了官職,是個六品的安人了?!?p> 高媛還是覺得有些不對,打開手里的圣旨看,明黃色太刺眼,但還是在其中找到了關(guān)鍵的四個字:為母請封。
高媛指著母字道:“不對啊,這不對啊?!?p> 柴文道上前一步,跪在她面前,仰頭道:“對的。您與兄長已和離,又把孩兒養(yǎng)大,待我視如己出,您就是我娘,我柴文道的親娘。娘,孩兒給您磕頭?!?p> 一股酸脹之意從胸口蓬勃而出,直沖鼻端,高媛眼睛模糊了,拿袖子擦了擦,卻怎么也擦不盡,還記得文道正跪著,抽噎道:“快起來,地上涼。”
柴文道見她情緒難抑之時仍不忘關(guān)心自己,淚珠也忍不住滾滾垂下:“娘,以后我和伐北一起孝順您。您不是說要過自由自在的日子嗎?我和伐北,一定要讓您過上自由自在的日子?!?p> 柴伐北攙起柴文道,又扶高媛坐下,轉(zhuǎn)頭卻對秦大監(jiān)道:“大監(jiān)莫怪,娘這是歡喜狠了?!?p> 秦大監(jiān)眼睛也有些紅:“兩位這是沒提前告訴賢良夫人?”
賢良二字,正是高媛的封號。按理一個六品的安人還不足以獲得朝廷的封號,就連那些超品的國公夫人,也是極難獲得封號的??刹裎牡劳袇蜗噙f的那道折子,可謂字字含淚、句句泣血,把一個賢良的夫人說得地上難有,又把她的委屈寫得天下無雙。參加小朝會的眾官無有不感嘆的,就連正貞帝聽了,也覺得只一個安人的封號實在是太委屈了她,便破例按照柴文道所請,給了她一個賢良的封號。
秦大監(jiān)當(dāng)時在場,親眼看到真武侯的臉都綠了。
人家為什么這么賢良?。咳思业奈窃趺磥淼陌??雖然奏章里沒明說,大家心里都跟明鏡兒似的。尤其是正貞帝還不小心地看了永安侯一眼,目光中還帶著責(zé)怪。
這下好了。有了皇家賜的這個封號,高夫人可就高枕無憂嘍。
殺一個命婦,可是直接按照殺害朝堂官員治罪的。抄家、殺頭、全家流放,這些后果讓永安侯再不敢有一絲動作。不但如此,怕他還要從此求神拜佛地讓高媛平平安安地才好,否則不是他也是他了。真武侯暫且不論,就憑狀元郎這根筆,就能把他永安侯死死釘在無恥之徒的名單上。
柴伐北搖頭:“怕娘不同意,我們就沒提前跟她說。”
秦大監(jiān)看著正相擁而泣的賢良夫人和狀元郎,心中暗暗嘆了一句母慈子孝。
以后這京城的夫人圈子里,又多了這么一位嘍!
也不知道盛寧街的那位真武侯夫人,知道這個消息之后,心里頭是個什么滋味。
想想這家人的輩分,可真夠亂的。兩個兒子是叔侄倆,前妻成了兄弟的娘,要是以后狀元郎家有了孩子,跟真武侯家的孩子怎么論呢?真武侯夫人見了賢良夫人,是該叫姐姐啊還是該叫嬸子啊?總不能叫娘吧?
對了,還有呂相家呢,呂相家的孫女可是要嫁給狀元郎的。這以后呂相家的孫子們,該怎么和探花郎論輩分???
不行,越想越亂,還是讓他們自家人頭疼吧。
秦大監(jiān)被叔侄倆恭恭敬敬地送出了門,還被塞了一個大荷包。
看在荷包的份兒上,秦大監(jiān)提醒兩位:下個月初六可是太后的壽誕,賢良夫人如今已是得了敕封的,需要進(jìn)宮恭賀啦。趁著你們倆(到底該叫叔侄倆還是兄弟倆?。┰诩遥煤玫亟探藤t良夫人進(jìn)宮的禮節(jié)哈。嗯,那邊,就是盛寧街那邊的那位,人家也是要進(jìn)宮的呢。而且那邊的品級可比你們娘的品級高啊,是吧?你們肯定懂的對吧?
叔侄倆自然是懂的,再次謝過秦大監(jiān)之后,目送他騎上馬,搖搖擺擺地回宮去了。
正貞帝特意派了他來,看來也是想知道娘的表現(xiàn)的。
叔侄倆相視而笑,最重要的一步棋已落定,從此娘這邊,再無殺身之患了。
至于朝堂上的拼殺,他們兩個就足夠了。張家、靳家、還有北關(guān)的那位,慢慢等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