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春意
大年初二一開門,高媛就把柜臺上擺滿了鮮花。月季姹紫嫣紅,桃花花枝招展,菊花風姿綽約,荷花亭亭玉立,海棠絢爛奪目,芍藥暗香浮動,葡萄晶瑩欲滴,花香果香交織在一起,讓身處其中的人心情立刻舒展開來。小姑娘天生愛花草,張槐花小嘴長得大大的,趴在柜臺上對著一盆月季猛瞧,瞧了半天再去看菊花,一瞧又是半天。還是張槐根老成些,不過他也看愣了神。
價格是一家三口商量著定的,比北關(guān)時的定價低了不少。柴文道說是因為晉中一來比北關(guān)暖和些,有些大戶人家的花卉放在屋內(nèi)也能過冬,養(yǎng)好了能開出一兩朵花來也是可能的;二來他們現(xiàn)在有固定的商鋪,還是要靠量大取勝為好。
雖然比北關(guān)的定價低了,最便宜的一盆月季也得要二十兩銀子,開得好的就要到了五十兩。荷花最貴,最便宜的也要兩百兩,其余價格不等。
怕自己記不住,高媛讓柴文道寫了許多價簽,熬了漿糊直接貼在了花盆外頭。柴伐北則被她派去畫新木板當招牌,一掛出去就吸引了周圍鄰居的目光。
大年初二就開張,實在是太過兇殘了。這是人家走娘家的大好日子好不好?滿晉中府的商鋪,哪一家不是按照老祖宗傳下來的規(guī)矩,大年初六才開張的?若是遇到那些不著急的,出了正月才開張都是有的。
這菜果香開張就開張了,還弄出來這么一大堆鮮花盆景來打眾人的臉,簡直不給別人留活路了。
糧鋪老板那叫一個羨慕嫉妒恨啊,過年前大家都囤積吃食,他的生意著實火了一陣子??扇说亩瞧び邢?,年前買了糧,年后的生意自然就冷落。就算是拿著誰都離不開糧食的借口安慰自己,可那糧食再貴能貴到哪里去?人家一盆最便宜的花就把他一天的錢賺出來了。
抱有此種想法的不止一人,高媛的招牌是柴伐北親自操刀,多年功力不是隨便說說的,那木牌上的花朵格外地鮮艷嬌嫩,看著就跟真花沒什么區(qū)別。有那好奇的路人免不了進來看看究竟,一下子就會被滿屋子的春色給震住了。
這話真不是瞎說的,因為每一個進門的人都不例外地一個表情:目瞪口呆。具體時長因人而異,最長的那個據(jù)說足有一刻鐘之久。
前來買菜的老客戶們都傻了,這可真是意外的驚喜,誰知道這位柴娘子居然有如此大的本事,不但能在大冬天的供應滿城達官貴人的餐桌,還能弄到這么多新鮮的花兒來。
看那價格也不是太貴,有能做主的直接就搬了一兩盆走。不能做主的本來還猶豫,一見那柜臺上的花越來越少,忍不住著急,生怕自己回去稟告給家主之后就沒貨了。
高媛笑瞇瞇地安慰人家,不怕啊,明天還有,還是這些種類,價格也差不多。
自從開始養(yǎng)花以來,她每年都要搜集大量的松針,腐熟了之后和蚯蚓土配了,全都用來養(yǎng)花。那些靠扦插繁殖的月季菊花之類簡直不要太多,這兩種花長得還快,是她儲備最為豐富的。其余的她都選擇了種子繁殖,也有不少各個年份的小苗,反正她空間里地方大。
這兩年她基本上只是靠著時令賣菊花,別的花卉可都沒賣過,如今可著實攢了不少,都到了花期最盛的時候,尤其是那葡萄盆栽,每一盆都至少有一串肥碩的葡萄,看著就喜人。
她還覺得遺憾呢,其實蘋果橘子也完全可以變成盆栽啊,都怪她想晚了,空間里的蘋果都已經(jīng)長成大樹了,橘子也長到了一人多高,根本不能往盆里移栽了。嗯,等忙完了這段,一定灑些蘋果籽育苗。至于橘子,就只能等著了,如今的橘子樹,是她從種子養(yǎng)出來的,二十幾棵,都還沒掛果呢。
鮮花這種東西太過嬌貴,大冬天的能開出如此鮮艷的花來,簡直如神跡一般。沒想到菜果香突然來了這么一出,把前來買菜的客人們打了個措手不及。就算是買了一兩盆回去的人,大多都在稟告家主之后重新返回,拿著單子點著數(shù),海棠桃花芍藥什么的,只顧往馬車上搬,生怕晚一步就買不到了一樣。
高媛被這些人的購買熱情驚住了,她還以為自己沒有像以前在北關(guān)那樣預先打廣告,這花怎么著也得過幾天才能賣出去呢。
嗯,這個人好大手筆,竟然是要把她的荷花都買走。
高媛愣愣地指著地下排著的十口荷花缸問人家:“你說真的?都買走?”
來人不快地道:“自然如此,難不成柴娘子這花也如菜果一般,來個限量?”
高媛:“???不限量,不限量。只是這價錢……”好貴的,最便宜的兩百兩,最貴的那盆開了一朵并蒂蓮,讓腹黑的柴伐北直接標了個五百兩的價格。十缸荷花全加起來,有三千多兩銀子了。這是誰家啊?這么大手筆!
來人“嗤”了一聲:“不過是三四千兩銀子罷了,我外頭有車,也不用你家動手,這就搬吧?!?p> 從懷里掏出一沓子銀票來遞給高媛:“數(shù)數(shù),我家大人說了,拿這銀票去兌銀子,不扣錢?!?p> 竟然連她不喜銀票的原因都知道,這到底是誰?。?p> 疑惑歸疑惑,銀票是一點兒都不耽誤拿的,高媛還真一五一十地數(shù)了數(shù),仗著自己數(shù)學好,把那五十一張、一百一張、一百五十兩一張等等各種票額的銀票數(shù)完了,總數(shù)也算出來了,居然還多了二十兩,多了也不還回去。
來人見她一副見錢眼開的樣子,不覺在心里一個勁兒地搖頭,怪不得真武侯一直到現(xiàn)在也沒來接她入京,這么個粗野村婦,的確是難登大雅之堂。
錢貨兩訖,來人招呼進十幾個大漢來,兩人一盆,把那些荷花輕松抬起,搬了出去。張槐花好奇地跟著去瞧,只見自家店鋪門口一溜兒停著六輛一模一樣的馬車,兩盆荷花放一車,還有一輛做主的那個人乘坐了,車夫一揮馬鞭,拉車的大馬踢踢踏踏地走了。
她這里正看得開心,卻被人揉了揉腦袋,抬頭一看,正是自家哥哥,便高興地叫了一聲。
張槐根順著她的視線看去,問她:“從咱們家買了什么了?”
槐花便比劃著道:“太太今天早上才運來的荷花,可好看了,全都被那人買走了,我還沒看夠呢?!?p> 張槐根:“哦,那是巡撫家的車,他們家是城里最大的官兒,買就買了吧。你要是喜歡看,到夏天哥哥帶你去河邊看?!?p> 槐花還是覺得可惜:“河里的花離得太遠了,不如自家的看得清楚。哥哥你知道嗎?原來荷花里頭是黃色的?!?p> “蓮蓬不是綠色的嗎?”
“我說的是蓮蓬周圍,太太說那是花的雄蕊?!?p> “雄蕊是什么?”
“不知道,太太就是這么說的?!?p> “好了,趕緊去廚房做飯去,今天上午生意好,太太定是顧不上做飯的。”
“嗯,我現(xiàn)在會炒菜了,一會兒我給哥哥炒個白菜吃。太太說了,等閑了還要教我燉肉呢?!?p> “那你好好學。對了,小公子今天早上跟我說了,讓你趕緊學著做包子?!?p> “好,我讓太太先教我做包子。對了,哥哥,你剛才出去做什么了?”
“大公子讓我出去辦些事情,快去做飯!”
“哦。”
把妹妹打發(fā)到廚房里,張槐根這才去找大公子復命。
柴文道見他進門,沖著后面院子看了看,他便沒說話,直接去后面院子里等著。剛剛站定,就看到大公子走了過來。
他便上前一步,小聲稟告道:“大公子,小的今天去城隍廟,找了四個乞丐,都是知根知底的。把大公子囑咐的也都說了,他們說今天下午就能送來?!?p> 柴文道點頭:“做得好,這事不用跟太太說。這兩天你跟著太太,看她是怎么做生意的,好生學著些,過些日子這鋪子里的事就歸你了。”
張槐根驚喜不已,急忙道:“大公子放心,小的這就去。”
三步并作兩步,直接進了鋪子,見高媛給人介紹菜蔬也看著,稱東西也盯著,要是客人買的東西多,他還去幫忙搬個東西。
高媛見他跟個小尾巴似的跟著自己,忍不住笑道:“今天怎么是你啦?槐花呢?”
平常跟著她的小尾巴,是槐花來著。
張槐根也不隱瞞,把柴文道對他的要求講了。
高媛沒想到自家這倆孩子居然還是個行動派,昨天剛說了要把生意交給張槐根,今天就把人派過來跟著她學做生意了。
學就學好了,趁著沒人的時候,高媛就細細地教他西紅柿怎么擺起來好看,拿黃瓜的時候要拿著什么部位,放韭菜的時候怎么順手拍拍土摘摘老葉,事無巨細,教的格外精心。
張槐根雖然沒有當過學徒,但卻是知道學徒是怎么過日子的。沒有工錢不說,粗活臟活都是學徒的,掌柜也好,能獨擋一面的能干伙計也好,有什么訣竅都是藏著掖著的。若想自己學會,得打著十萬分的精神偷偷地看,偷偷地學,然后再自己偷偷地琢磨。哪里如自家太太這般,生怕哪句話說得不夠,竟是連西瓜為什么要帶著一小截瓜秧的訣竅都講給她聽了。
張槐根感激涕零,下定了決心好好跟著太太學,就連吃飯的時候,心里都在默記判斷西瓜成熟與否的法子。
菜果香的生意一般只做上午半天,有時候連一上午都不到,菜果就賣光了。時間長了,老客戶們就都無師自通地學會了預定,今天買了菜蔬之后,把自己下回什么時候來,要買多少東西讓高媛記清楚了,下回來就可以直接拿了走。若是當時不確定,下午再來一趟預定就是。
所以每天吃過午飯之后,高媛基本上就不用管生意的事情了,只把賬本放在柜臺上,有人來預定的時候?qū)懮蠋坠P就成。沒人來的時候,她就忙著家務(wù)活兒。有了張槐根兄妹倆之后,基本上就是教槐花了。
槐花今天下午就提出來,想學著做包子。
這個容易,高媛就從和面開始,一步一步地教?;被庑『筒涣擞裁妫霭拥拿鎱s是要軟的,用的面也不多,跟著太太的囑咐一步步慢慢地揉,居然也能有模有樣的。
柴伐北在門口露出頭來:“娘您來一下?!?p> 高媛見槐花已經(jīng)基本上掌握了和面的技巧,正在跟面團較勁,便拍拍手上沾著的面粉,走了過去:“怎么了?”
柴伐北把她拽回屋里關(guān)了門:“娘,您那里頭還有多少兔子?”他不止一次聽娘抱怨過,說兔子長得太快了,一不小心就把菜給吃了什么的,覺得這兔子應該是她那里最多的。
果然,高媛苦了臉道:“都有幾十只了,這些日子忙著鋪子里的事情,又買了許多過年的肉,一不留神就多了三十多只小的。”
原本就五六只大兔子,誰知道兔子太能生,一只母兔子就生了七八只小兔子,她只不過兩個月沒吃兔子肉,空間里兔子就泛濫了。
柴伐北微笑:“太好了,娘您給我一只吧?!?p> 高媛:“一只夠不?我給你三只吧,還有剩下的兩只大的,我也宰了。那些小的已經(jīng)能吃菜了,很快就能長起來。”
“成,您全都給我得了,我教槐根殺出來?!?p> 高媛高高興興地把空間里的幾只大兔子都拽著耳朵一一拿出來,柴伐北拿著根粗棍子,接過一只敲死一只,出門把張槐根叫到院子里,教給他怎么剝皮怎么硝皮。
張槐根就跟著他學處理兔皮,高媛覺得柴伐北這是打算把張槐根培養(yǎng)成一個全能的,便由著他們?nèi)?,自己繼續(xù)教槐花做包子去了。
等把肉餡兒拌好,高媛教槐花捏包子褶兒的時候,只聽到外頭有人喊:“張槐根,張槐根?!?p> 張槐根急匆匆地跑出去,和外面的人小聲說了兩句,又急匆匆地跑回來,從后院拿了只剝了皮的兔子出去了。
再進來的時候,卻是背著一個大大的麻布袋,放回后院之后又跑了一趟,如是三番之后,高媛都看傻了。這孩子到底弄了什么東西啊?這都四口袋了。拿一只兔子換的?什么生意這么劃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