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機會
時老太爺?shù)膲垩缫还惨_三天,第一天招待親戚;第二天是正日子,招待的是官場上的人物;第三天的規(guī)格最低,是招待村里人的。由于第二天招待的全是貴客,所以有些比較耗功夫的菜肴就要提前做出準(zhǔn)備,這也是為什么高媛她們在第一天就來幫工的原因。
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yuǎn)親。時家在縣里都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人家,各種親戚自然就不少。時老太爺又是個整壽,來的人就更多。這個年代的人講究近親連著遠(yuǎn)親,遠(yuǎn)親又連著拐著彎兒的親戚,雖然第一天招待的僅是親戚,來的人也著實不少,有的甚至提前了好幾天到達,就住在時家提供的客房里。
自然,提前到達的親戚里,也是有個三六九等的。人多的地方就有江湖,高媛不過來了半天,就已經(jīng)看到一起明爭暗斗了。
據(jù)說一個是大夫人娘家的堂侄女,一個是三夫人娘家的外甥女,兩位姑娘因為梳妝打扮需要熱水,丫頭們來要水的時候碰到了一起,就要爭個誰先誰后。
都是吃飽了撐的!高媛默不作聲地看那倆丫頭你一言我一語地明諷暗刺。
這個說不過是個沒毛的鳳凰,就不要再炫耀身上那幾根爛毛了;那個說不過剛從田里出來,腿上的泥都沒來得及洗干凈,還想跟他們這樣的書香世家相提并論,也不到泥池子里照照自己的德行。這個說什么書香世家,不過是讀了多少年才混上的窮秀才;那個就反諷回去總比大字不識幾個的泥腿子強之百倍。
她把鍋里燒開的熱水分別盛進兩個丫頭的木盆里,趁著她們吵嘴間隙,說了一句:“兩位姑娘,水好了。”
兩個丫頭互瞪一眼,一個怒哼一聲,一個呸了一口,各自端著木盆走了。
王大嫂的娘家嫂子姓田,人稱田婆子。倆丫頭吵嘴的時候她躲到一邊看熱鬧,等兩人都走了,這才撇撇嘴對著高媛道:“瞧這倆浪蹄子,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燈。”
高媛笑笑不說話,在鍋里又加了些冷水,繼續(xù)燒,這樣不管誰來要水,都能很快取到開水。
田婆子見她沒有接話的意思,自己找王大嫂閑聊去了。高媛這邊剛把水燒開,又有負(fù)責(zé)清洗碗筷的人來要水。高媛立刻站起來幫人家舀水,那人已經(jīng)來了好幾趟了,每回來要水,都是高媛直接給她提供,旁邊王大嫂負(fù)責(zé)的那口鍋,永遠(yuǎn)還在燒著,水溫永遠(yuǎn)不夠。
那人就嘖嘖道:“你這小媳婦子真能干?!?p> “謝你夸獎,不過是件小事。”高媛笑道,給她舀了滿滿一桶。
那人滿意地走了,高媛繼續(xù)加入冷水,繼續(xù)燒。
王大嫂在一邊看著羨慕,不由問道:“柴大家的,你怎么老是有開水呢?”
高媛無語,兩個人的灶臺緊挨著,她怎么做的一目了然。這位王大嫂剛才只顧著跟自己的娘家嫂子八卦去了吧?
她就把自己的方法講了,特地指出這樣做的方便來:“鍋里的水本來是開的,加了冷水之后也是溫的,很快就能燒開,這樣人家來要水的時候,即便不湊巧,也能很快拿到開水。再說有的根本用不到開水,稍燙一些就行,連等都不用等?!?p> 多簡單的事情,哪里像這位,把整鍋的水燒開就成了,灶膛里改成小火又如何?水會蒸發(fā)啊,溫度越高的水蒸發(fā)的越快。要是恰巧沒人來,一鍋開水都能讓她給靠成半鍋。她還死心眼,非得把整鍋開水都用光了,才重新再燒?;顑簺]少干,偏偏效率極低,讓人以為她沒好好干。
王大嫂沒轉(zhuǎn)過彎兒來:“這樣不費柴嗎?”
高媛指指兩個人手邊的柴:“你看看,咱們倆用的柴差不多?!?p> 其實她用的柴更少,只是為了王大嫂的面子好看,沒有指出來罷了。
王大嫂就嘗試著用她的法子燒水,果然提高了效率。
兩個人燒了整整一天的火,到最后被管事的夸了幾句,發(fā)工錢的時候,高媛卻比王大嫂多了三文。
王大嫂揣著自己的五文錢就走了,高媛卻被留下來做個善后??赡苁枪苁碌目此帜_利落,特意選的。
畢竟比說的工錢多了三文,高媛一點兒意見都沒有,把鍋刷干凈,灶臺掃干凈,剩下的柴也抱回柴房,又回來幫著把院子的東西歸置整齊,又掃干凈了,這才算是完成了一天的工作。
管事的甚是滿意,覺得這個年輕的小媳婦子能干得很。誰知道他的好心情沒維持多久,負(fù)責(zé)柴房的小頭目擦著滿頭的汗跑來了:明天的柴不夠了。
管事的臉立刻沉了下來:“怎么會不夠?我可是點過數(shù)的,別說明天了,就再燒上三天都夠?!?p> 小頭目都快哭了:“管事,本來是夠的不假??蛇@幾天來的客人多,說是屋子里冷,咱們的炭早就燒光了,就拿柴去燒炕暖屋子,可不就不夠了嗎?”
雖然已經(jīng)是陽春三月,可來的那些嬌客還是抵抗不住夜晚的寒冷,紛紛打發(fā)丫頭來要柴燒炕。小頭目誰都得罪不起,只能給,給來給去,可不就不夠了?
管事也得罪不起那些人,更何況回來的人里頭,還有在外做官的二老爺時鑫膝下的子女,時鑫回不來,就把自己的兩兒一女都派了回來。他做官的地方是在南邊,公子姑娘受不了老家的寒冷,恨不得把大毛衣服都穿在身上。時老太爺自然心疼的不得了,沒等孫子孫女們要求,就已經(jīng)一迭聲地吩咐人趕緊燒炕暖屋子了。不但晚上燒,白天也要燒,任誰也架不住這樣的燒法,一直到現(xiàn)在柴才不夠,就已經(jīng)堅持得夠久了。
也是他們這些做下人的沒有經(jīng)驗,哪里知道這些公子姑娘是這么嬌氣的人???連老太爺都不燒炕了,他們還得燒。
問題已經(jīng)發(fā)生了,再抱怨也沒有用,管事的就吩咐小頭目:“趕緊派人去砍?!鄙缴系牟袷乾F(xiàn)成的,他們家人多,不怕。
小頭目哭喪著臉:“已經(jīng)派人去了,可那些都是濕的啊,根本不能用?!?p> 可不,把這件事情給忘記了,管事狠狠瞪了他一眼:“那就派人去買干柴!”
這種事情還要他催嗎?
小頭目低頭哈腰地答應(yīng)著,臉上的愁苦一點兒都不少。莊戶人家誰都不會在家里存放太多的柴,守著那么一大片青山呢,還怕沒柴燒嗎?又不是冬天,用的柴少,在家里干存著白占地方,存那么多柴干嘛?多余。
高媛旁聽了全套,見小頭目愁眉苦臉的唉聲嘆氣,就知道這件事情不太好辦,想起自己空間里存放的那一大堆柴來,便走上前幾步:“這位管家,農(nóng)婦家里有干柴,不知道管家要多少?”
管事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問道:“你有多少?”
高媛估計了一下:“兩百多斤是有的?!?p> 管事的嚇了一跳:“你家怎么這么多柴?是干的嗎?”
高媛回答:“是干柴,本來是想著到城里去賣的。”
她說的是實話,自從知道離城里有兩個時辰的步行距離之后,她就一直想著可以拿來去賣的東西。山杏花開過了被排除在外,可柴火是不管什么時候都需要的。她有空間這個好東西,本來是打算趁著天氣好多多地積攢,到冬天柴價高的時候一股腦兒賣出去的,沒想到突然遇到了這么件事情,倒不妨先賣出去,也讓她了解一下市場行情。
管事很高興:“既是同村的,我給你個高價,也讓你沾沾我們老太爺?shù)母??!?p> 高媛道謝,并不說什么白送之類的客氣話。管事反而欣賞她這個態(tài)度,這些天因為老太爺過壽,什么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都冒出來了,不過是拿著仨瓜倆棗當(dāng)壽禮,還一副這是自家上山入海才弄來的寶貝模樣,生怕他們時家不接下這份人情,少了以后開口求人的借口。明明是上趕著巴結(jié)他們時家,卻還裝出一副平等論交的態(tài)度,看著就讓人惡心。還是這個婦人好,生意就是生意,別是個人就往他們時家湊,他們時家的大門,是這么好進的嗎?
管事這些天被那些窮親戚們折騰煩了,對高媛這樣識時務(wù)的農(nóng)婦,就覺得格外地省心。已是下午,把柴買來還要處理,就干脆帶了幾個人和高媛一起回家去拿。不是所有的下人都有購買東西的權(quán)力的,管事對自己的定位很準(zhǔn)確,只要涉及錢財,再小的事情也要親自出馬。
高媛就帶著管事和幾個下人一起回了家,把柴公柴婆嚇了一跳。柴公剛從時家回來,一看這陣勢,立刻迎了上去。
高媛就趁機去了后院,把空間里的柴一股腦兒全都放出來,都是這些天她慢慢積攢下的,曬干了捆成束,可以直接挑走。唯一需要注意的是,她得找個借口來說明這些柴的來源。
借口在路上的時候她就想好了,就說在山坡上晾著的好了,反正這些天,公公婆婆都沒有去過后山。
她把柴放的橫七豎八,造成從山坡上扔下的樣子,自己拖了一束往前頭走,還沒走幾步,就看見管事的帶著人進了后院。
管事的看了看捆束整齊的柴,彎下腰去試了試濕度,很是滿意。算了算數(shù)量,按照每捆五文錢的價格付了錢給柴公,大手一揮,就讓人把柴都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