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立一聽那人的聲音一下愣住了,他停住腳步看著那人。
那老者見任立看著他,趕緊朝他深施一禮說道:“剛才聽公子問路說要到鍇州去,老漢我也正要去那。我這一路上也雇有車子,只是不巧那趕車的說家中有事不能去了,這一時又沒有其他車輛,所以斗膽問公子一聲可否容我搭個車,車錢我是不敢少給的!”
“老伯從哪里來?”任立問道。
那老頭說道:“老漢我從德陽縣來,去鍇州是要找我們家少主人?!?p> 任立一聽德陽二字又是一愣,他說道:“不瞞老伯說,我有一個朋友也是德陽的人氏,不知老伯可認(rèn)得否?”
“可曾有姓名嗎?或許聽說過?!崩项^說道。
“姓于雙名瑞生,年紀(jì)在二十五六歲?!比瘟⒄f道。
那老頭聽完之后上下打量著任立,把任立看得心里直發(fā)毛。直到把他前前后后上上下下都看了個遍,老頭才又問道:“不知公子和你那朋友幾時認(rèn)識的?”
任立說道:“也不多久,不上一個月,老伯問這怎地?”
那老頭像是松了口氣,他笑著說道:“不瞞公子,你那朋友正是我那少主人,我即是家里的老管家馮三?!?p> “您是管家?”任立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興奮地說道:“這可真是太巧了!我姓任單名一個立,和于公子在古渲城里認(rèn)識的,只是后來我家中有事就先回了家,他去了鍇州。而今家中之事已處理完畢,正要去鍇州尋他,不想?yún)s在此地遇到您了,您我既然相遇,正好同路,也好做個伴?!?p> 馮三聽完此話連連點(diǎn)頭道:“原來如此,確使巧的很。公子既是我家少主人的朋友,也就是我的主人一般了,請受我一拜!”說著他就要下拜。
任立趕忙攔住了說道:“老伯不需如此,您是老人家,以后您只叫我名字就是,何必如此客套?!?p> 任立遂邁步出門整頓馬車,馮三也跟了出去。
“任公子,還是老漢我來趕車吧,這樣的粗活怎么能讓您干呢!”馮三說著熟練地整理了整理籠套和車轅,任立看他的動作到像個把式,也就不再說什么。等任立上到車上坐好了,馮三才把鞭子在空中一甩,一聲清脆的鞭響,那馬拉著車子往前走去。
“三叔”任立說道:“于兄不是說他辦完事就回去嗎,您怎么又過來找他了呢,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
任立雖然問他家里的事,其實是想從馮三嘴里了解一些關(guān)于于家娘子的情況,但他現(xiàn)在女扮男裝,又不好直接問他。
“家中也沒什么事”馮三說道:“只是他那新婚娘子心中牽掛,這一走一月有余也沒有個信,所以讓我去看看?!?p> 任立見他并沒有說于家娘子的事卻并不死心,他說道:“他們是剛成親就出來的么?只是新婚燕爾那新娘子怎能放他出門呢?看來這也是個賢惠的娘子了!”
馮三一邊趕著車一邊說道:“誰說不是呢,成親剛?cè)炀统鲩T,肯定是誰也舍不得。可是也沒辦法,有些事由天不由人呀!要說這少奶奶,確是個賢惠的人,和我這少主人也真是一對!”
任立一看他說的都是些平常之詞,想再讓他說些關(guān)于新娘子的事,可是又怕問多了惹人懷疑,所以也不敢再多問,只是說些閑話便了。
兩人一路上饑餐渴飲夜住曉行,趕著車往鍇州而去,我們暫且不提。
再說于瑞生,自風(fēng)理縣和任立分別之后,心中也隱隱有些難受,不知道他回去是什么樣的結(jié)果,但又無可奈何,飯也吃不下,一個人坐到車上看著那塊玉牌嘆氣。伍好為卻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他一個人吃了早飯,又把剩下的裝好當(dāng)做路上的干糧,這才趕起馬車上路了。
于瑞生一路上心事重重,可又怕伍好為看出來,也是強(qiáng)作歡顏。兩人穿州過縣,走村行鎮(zhèn),取路往鍇州而去。幸喜此時天暖地干,沿路花紅柳綠,也并不曾受什么苦楚。只是因為兩人都是初次前往,路徑不熟,沿路怕錯過宿頭,所以都很謹(jǐn)慎,一日只行得百十來里,遇到市鎮(zhèn)便歇。于瑞生一邊想著任立在家的光景,一邊又牽掛著家里。原本出門之時說二十天即可回轉(zhuǎn),可是如今連鍇州還沒到,心中也是苦悶不堪。
如此行了有十多天,終于到了鍇州地界,兩人這才都松了口氣??墒钱?dāng)于瑞生問那豐衢地方時,才知道那縣離這鍇州還有一百多里。不過好在伍好為的女兒所嫁的地方卻不遠(yuǎn),只有十多里地,只是不在一個方向上。
看到伍好為見女心切,于瑞生也不好再讓他陪自己去豐衢,遂打發(fā)他自去尋女,自己又另找了一輛車子往那豐衢縣去。
此時天色已近中午,車夫恐今日不能到那縣里,路上又無處借宿,所以建議他在這兒歇息一晚明早上再行??墒怯谌鹕鷧s不想再耽擱,他執(zhí)意今天就走,又給加了車錢。車夫無法,只好順從與他。于瑞生也不去吃飯,車夫趕著車,他就在車上吃些干糧充饑。
那豐衢是個偏遠(yuǎn)縣城,在鍇州西南方向,出了城門往左一拐順著路一直走就是。于瑞生一心想今天能快點(diǎn)到,所以催促車夫快行。可是等出了城行不到十里,原本寬敞平坦的大路卻忽然變得窄了許多,路上也盡是坑坑洼洼,偶爾還有亂石阻路。
“這路怎么這樣了?”于瑞生心里著急地問道。
車夫說道:“您還不知道吧,那豐衢是個小縣城,去的人少,官府也不重視,這路已多年沒有人修過了,所以我剛才讓您明天早上再去,今天時間有點(diǎn)緊,還不知道今晚能不能到呢!”
于瑞生看著眼前的小路也有些后悔起來,不過他又不好意思說出調(diào)頭回去的話,只好硬著頭皮走下去。車夫見他不說話,也只好趕車?yán)^續(xù)往前走。
車子一路顛簸著往前走,有時甚至要停下來把路上的樹枝石塊清理干凈才能前行,而太陽也慢慢地往西沉下去,天也漸漸暗了。
車夫看看天色將晚,心里也有些著急,他快馬加鞭籠著韁繩往前奔去??墒堑入x縣城還有二十多里的時候,天卻已經(jīng)完全黑了下來。不過幸好有些月光,也隱約能看得見路徑,再加上車夫?qū)@條路也不陌生,所以還可繼續(xù)趕路。
兩人又摸黑行了一個多時辰,直到酉時時分才遠(yuǎn)遠(yuǎn)地看到豐衢縣的城門。
“好了,終于到了!”車夫看到城門上掛著的兩個燈籠總算松了口氣,于瑞生也滿心歡喜。
等他倆到城門口的時候,兩個守衛(wèi)正準(zhǔn)備要關(guān)閉城門,看到于瑞生他們這么晚了還要趕車入城,都覺得好奇,攔住了馬車上前盤問。
其中一個守衛(wèi)說道:“你們從哪里來?這么晚了進(jìn)城干什么?”
那車夫是慣走這條路的,還沒等于瑞生說話,他趕忙朝兩人笑了笑說道:“兩位差爺,我們就是從鍇州來的,要進(jìn)城去探親,因為上午出來的晚了,路上又不好走,所以走到天黑才到城門這?!?p> “這路上是不好走,多少年沒有修了,也沒個大官來,自然沒人管了?!边@守衛(wèi)擺擺手剛想讓他們過去,另一個守衛(wèi)卻還不放心,他看了看于瑞生說道:“你們說要探親,是哪家的親戚?”
一聽問是哪家親戚,車夫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了,只好扭頭看著于瑞生。于瑞生上前一步一拱手說道:“公差大哥,正要向二位打聽,不知縣里可有個魏鼎中么?我正要找此人?!?p> 這守衛(wèi)看著他想了想說道:“我這縣里姓魏的就只有一家,我們都叫他魏三泰,不知可是你要找的人嗎?”
“正是此人!”于瑞生聽到魏三泰幾個字趕忙答應(yīng)道:“我就是要找這魏三泰?!?p> 守衛(wèi)說道:“這魏大俠可是我這縣里有名的人物,想當(dāng)年也是個了不起的豪杰,只可惜……”說著他嘆口氣搖了搖頭。
“如今怎么樣?”于瑞生問道。
守衛(wèi)答道:“這魏大俠一月前忽生重疾,早已臥床不起多時了,恐怕只在旦夕呀!你們既然有親,當(dāng)速去探望。”
于瑞生問道:“若非貴差相告何以知曉,只是我初來乍到不是他家門在何處,還請差爺指指路?!?p> 那守衛(wèi)說道:“你們既然要去,也是巧的很,我的住處離他家不遠(yuǎn),等我關(guān)好城門和你們一同前去就是?!?p> “如此多謝了!”于瑞生道謝已過,和車夫趕著車進(jìn)了城門。等那守衛(wèi)關(guān)好城門收拾好之后,三人一道坐車往魏鼎中家而去。
走過三四條街道,又轉(zhuǎn)過七八條小巷,順著一條胡同往里一拐,那守衛(wèi)往前面一指說道:“到了,就是前面第一家,門口有下馬石的便是?!闭f完他跳下車自回家去了。
于瑞生抬頭看時,門兩旁各有一棵大槐樹,門口卻沒有燈,在大門左側(cè)立著一塊下馬石。
車夫一看到了,向于瑞生打聲招呼,自己上街找客店住宿去了。
于瑞生看看大門,四周靜悄悄沒有一些聲響,月亮照在地上像蒙了一層薄薄的白紗。他走到門口從門縫看進(jìn)去,只見里面是一個大院子,在靠東邊的一間房子里亮著燈。
于瑞生輕輕敲了敲門,但在這夜里也顯得格外的清楚和突兀。
“誰呀?”只聽見里面有人邊往門口走著邊問道,緊接著大門吱的一聲開了。于瑞生看時,只見開門的卻是一個婦人,年齡約在三十,穿著樸素。
那婦人一看門口站著個陌生人,先是道了個萬福,這才啟唇問道:“公子從何而來,到我這門口找誰?”
于瑞生見是婦道也不敢盯著她看,低著頭說道:“我從德陽縣來,特來找魏鼎中魏大俠的!”
那婦人一聽他說是從德陽來的,先是一愣,隨后一閃身趕緊把于瑞生讓了進(jìn)去。
“公子快請進(jìn)!”那婦人邊說邊關(guān)好大門,轉(zhuǎn)過身朝亮燈那間屋里走去,于瑞生也跟了上去。
那婦人推開房門,于瑞生往屋里看時,只見里面擺放著幾樣簡單的家俱,門口不遠(yuǎn)是桌椅,上面點(diǎn)著蠟燭。門后有一個箱子,在靠墻角的地方放著一張床,床上躺著一個人。
婦人走到床邊俯下身子看了看,輕聲在那人耳邊說道:“爹,有人來看您,說是從德陽縣來的?!?p> 躺著的那人一聽,先是咳嗽了兩聲,然后在婦人的攙扶下?lián)沃舶迓似饋怼?p> “你,你是從德陽來的?”那人抬頭看了于瑞生一眼,有氣無力地問道,話剛說完隨即又往后靠到了床幫上。
于瑞生一看他病勢沉重,已猜到此人就是魏鼎中,他趕忙上前一步施禮道:“您想必就是魏老前輩!是內(nèi)兄劉望聲留信叫我前來的找前輩您的。”
還沒等魏鼎中說話,那婦人就搶先說道:“是相公讓你來的?那你就是玉蘭的夫婿于公子吧?”
于瑞生一聽她竟然知曉自己姓于,又知道玉蘭,覺得十分驚訝。不過當(dāng)聽她稱劉望聲為相公時,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對婦人說道:“你是劉公子的……”
話還沒說完,那婦人就說道:“沒錯,妾身正是劉望聲的內(nèi)人,我家相公說起過你和玉蘭妹子的事,所以我知道一些。”
于瑞生不無驚訝地說道:“原來是嫂嫂,只是你剛才叫魏老前輩爹爹,這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