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舅舅第一次帶樓心月出遠(yuǎn)門,到的還是帝都。
樓心月本是滿心歡喜:終于不用再面對舅媽的白眼了。
帝都,樓心月第一次來到這個地方。這里的一切都新鮮極了,她從沒有見過這么繁華的街市,往來的人身上的衣裳都是極好的料子,連他們腰間墜的流蘇也都熠熠生輝。
今天,是樓心月六歲生辰。舅舅答應(yīng)她,要帶她去最好的酒樓里吃一頓饕耋大餐,還要給她買最好看的料子做新衣裳。
于是,樓心月跟著舅舅,左拐右拐地在街上向著最熱鬧的地方走著。
這家鋪子好新鮮,門前和樓上都有聲音甜美、嫵媚動人的姐姐們,就是脂粉味太濃了。
舅舅帶著樓心月在門口略作停頓,終于還是帶著她走進(jìn)了這人稱“艷絕天下”的暖香閣。
樓心月跟著舅舅來到里頭——撲面而來的酒香混合著濃重的脂粉味即便不嗆鼻,也絕不好聞;更有那丹唇輕啟所唱令人神魂顛倒的靡靡之音,襯得這雕梁畫棟之下的姑娘們愈發(fā)銷魂。
樓心月倒是看什么都新鮮,一張桌子、一把椅子上的花紋,她都想看個究竟。當(dāng)然,最要緊的還是當(dāng)中臺上那位跳舞的姑娘——一顰一笑,一舉手一投足,都那樣勾魂奪魄。
一舞已畢,樓心月這才轉(zhuǎn)頭來找自己的舅舅,卻見得離自己不過十幾步的地方,舅舅從那個“媽媽”手上拿了銀子,只看了自己一眼就匆匆轉(zhuǎn)身離去了。
樓心月心里大概明白了幾分,她委屈得很,可又不敢哭。
這幾年樓心月住在舅舅家,幾乎沒見過舅媽給自己好臉色,尤其是在知道表哥去掏鳥蛋給自己吃的事兒以后,舅媽對她臉色更難看不說,還時時預(yù)備著把她送走。
為了自己,舅舅和舅媽沒少起爭執(zhí),樓心月心里都知道。委屈之余,她心里害怕極了,她生怕這個“媽媽”再和舅媽一樣不喜歡自己。
看著那位“媽媽”抬手招呼來了兩個人,便向著自己走過來。
樓心月站在原地不敢動彈,直等著媽媽和那兩人過來,然后帶著自己往樓上去。
“好個美人胚子,你叫什么名字?”
樓心月忍著心里的委屈和害怕,支支吾吾地應(yīng)答道:“樓……心月……”
媽媽聽過這名字,直看著樓心月笑著點點頭——舞低楊柳樓心月,當(dāng)真是個好名字。
樓心月看著媽媽這般,支支吾吾地說道:“我,能不能不改名字?”
媽媽經(jīng)過這話,饒有興致地挑了挑眉,看著樓心月玩味著說道:“為什么?”
“我……我不想改名字……”樓心月心里十分害怕,言辭之間已帶了哭腔,一雙眼睛里似要落下淚來。姓名,已是父母留給她最后的東西了,她不想連這最后一點念想也丟掉。
媽媽頭一次見對旁的都無要求,卻對名字十分介懷的女孩子,尤其是被家里人賣出來的這么小的姑娘。思量再三,看著樓心月這小模樣,她終是發(fā)了慈悲心,直道:“你這名字極好……也罷!但若有人問起,你須說這是你改過之后的名字,明白嗎?”
樓心月聽過了這話,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淚,連連點頭:“嗯嗯!我……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