媛凤直播官方版_媛凤直播平台官方app下载_媛凤直播免费版app下载

首頁 現(xiàn)實(shí)

紅樓醒夢

第八十二回 受私賄老官翻案牘 寄閑情淑女解琴書

紅樓醒夢 寒雋 4851 2020-03-29 11:07:01

  第八十二回受私賄老官翻案牘寄閑情淑女解琴書

  詩云:

  瀟湘何事等閑回,水碧沙明兩岸苔。

  二十五弦彈夜月,不勝清怨卻飛來。

  話說黛玉之病漸好,生日又快到了,賈母知她這一冬受罪不少,命鳳姐給她張羅著好好過個(gè)生日,沖沖喜、壓壓病。

  鳳姐得了令,立時(shí)請過一班戲來,就在賈母正廳前搭起臺子。據(jù)說來的是新戲,賈母高興,便將琉璃戲屏隔在后廈,里面也擺下酒席。上首薛姨媽一桌,由王夫人陪著;對面老太太一桌,由邢夫人陪著。下面尚空著兩桌,賈母叫喊他們快來。沒過多久,鳳姐領(lǐng)著眾丫頭,簇?fù)碇煊駚砹恕w煊衤該Q了幾件新鮮衣服,打扮得如嫦娥下界。只見她將青絲挽成了墨花髻,發(fā)鬢上插著芙蓉流蘇步搖;粉色的及地蕾絲花邊長裙,裙擺處還繡了細(xì)密桃花瓣。淺淡上裝,袖邊寬迤飄逸,胸前亦繡幾朵桃花,更顯得可愛優(yōu)雅。腳踩櫻色桃花繡花鞋,玲瓏嬌臉未施脂粉。黛眉如墨斜飛,眼眸動(dòng)人善睞。肌如凝脂,似吹彈可破,玉手芊芊如蔥,水嫩倍現(xiàn)。

  黛玉含羞帶笑的,出來見了眾人。湘云、李紋、李綺都讓他上首坐,黛玉卻不肯。賈母笑道:“今兒坐了罷?!毖σ虌屢舱f:“今日是林姑娘的喜事,不坐上座怎么行?”賈母笑道:“正是?!?p>  大家坐定,黛玉留神一看,唯獨(dú)不見寶釵,便問薛姨媽道:“寶姐姐怎么沒過來?”薛姨媽道:“她原想來的,只因家里沒人,來不了?!摈煊裎⑿Φ溃骸敖忝脗兌鄷r(shí)沒見了,怪想她的?!毖σ虌屝Φ溃骸八蚕肽銈?,過幾天我叫她作東,請大家過去聚聚?!?p>  正說著,丫頭們開始穿梭著斟酒,菜上來,外面也開戲了。開場是兩出吉慶歡喜戲,到了第三出,只見金童玉女,錦旗寶幢,引著個(gè)霓裳羽衣的小旦,頭上披著一條黑帕,唱了幾句進(jìn)去了。眾人都不知道是何戲。鳳姐卻說:“我聽外面人說,這是新打的《蕊珠記》里的《冥升》。小旦扮的是嫦娥,前時(shí)因降落人間,差點(diǎn)兒給人當(dāng)了老婆,幸虧觀音菩薩點(diǎn)化,她未嫁先死,這時(shí)正要往月宮飛呢?!睂氂褚宦?,拍著手笑道:“你們不聽見曲里頭唱的:‘人間只道風(fēng)情好,哪知道秋月春花容易拋?幾乎不把廣寒宮忘卻了!’我是真聽出來了?!闭f完扭頭看黛玉,卻見她一臉愁容,心里想:剛還好好的,如何又不開心了?又不敢過去問她,只得繼續(xù)看戲。第四出是《吃糠》。第五出是達(dá)摩帶著徒弟過江回去。這兩出把寶玉的興致也看沒了,正在惆悵之間,忽然臺上扮出些海市蜃樓,又熱鬧起來。

  薛姨媽過來敬酒,賈母便問道:“我聽見前兒丫頭們說你們那邊沒了個(gè)丫頭,叫什么‘秋菱’‘秋菱’的,不知是誰,問起來才知道是香菱。怎么那孩子好好的竟會(huì)尋死,還改了名兒?”薛姨媽不知誰告了賈母,滿臉不自在,嘆了口氣道:“老太太再別提了,有道是家丑不可外揚(yáng),可自從蟠兒娶了個(gè)不知好歹的媳婦,家里便咕咕唧唧,成日不得安生,如今鬧的也太不像個(gè)人家了。我也說過幾次,可那兩口子偏長了一對牛心,不聽說,我也沒那么大精神和他們盡著吵,只好由著來。沒聽說哪家人家丫頭的名兒亂改的,只她剛來兩天,就發(fā)號施?!辟Z母道:“不就一個(gè)名兒嗎?什么要緊?”薛姨媽道:“說起來,我也怪臊的。其實(shí)老太太這邊,有什么不知道的?她哪里是為這名兒不好?定是因這名兒是寶丫頭起的,才要改。”賈母道:“這又是什么原故?”薛姨媽拿著手絹?zhàn)?,不住的擦淚,未曾說,先又嘆了口氣道:“老太太還不知道呢,如今蟠兒這新來的媳婦,專和寶丫頭慪氣。前日老太太打發(fā)人看我去,家里正鬧著呢?!辟Z母連忙道:“清官難斷家務(wù)事兒,這婆媳妯娌之間,不是東風(fēng)壓了西風(fēng)就是西風(fēng)壓了東風(fēng)。依我勸,姨太太竟還千萬別放在心上。他們也是新過門的小夫妻,哪有勺子不碰鍋沿的?過些時(shí)自然就好了。我看寶丫頭性格兒溫厚和平,雖然年輕,比大人卻強(qiáng)過幾倍。前日我們這邊,還都贊了她一會(huì)子。都說像寶丫頭那樣心胸脾氣兒,真是百里挑一的!不是我說句冒失話,她給人家作了媳婦兒,不知是哪家天上掉餡餅?zāi)兀孔鎵灻傲饲酂熌??如何能叫公婆不疼,家里上上下下不賓服呢?”

  說完又繼續(xù)看戲,正高興時(shí),忽見薛家的一位家人滿頭大汗急闖進(jìn)來,對薛蝌說:“二爺趕緊回去吧!一并回明太太也回去!家里出了大事?!毖︱虻溃骸霸趺戳耍俊奔胰说溃骸耙谎噪y盡,回去再說罷?!毖︱騺聿患案孓o就走了。薛姨媽正在里頭興致勃勃地看戲,聽丫頭們傳話進(jìn)去,急忙起身,道了聲別,即刻上車回去了。這下弄得大家不明所以,賈母對鳳姐道:“你打發(fā)人跟過去聽聽,出了什么事,到底還是一家人?!兵P姐答應(yīng)著,派人跟過去了。

  賈府那邊依舊熱鬧,薛姨媽到了家,只見兩個(gè)衙役站在二門口,幾個(gè)伙計(jì)陪著。那衙役們見許多從人,簇?fù)碇晃焕咸茄粗???戳诉@個(gè)勢派,也不敢造次,只是垂手侍立,讓薛姨媽進(jìn)去了。薛姨媽走到廳房后面,就聽見有人大哭,一聽聲音,便知是金桂。寶釵迎出來,滿臉淚痕地說:“媽媽回來了,先別著急,聽我們仔細(xì)說?!毖σ虌屵M(jìn)了屋子,聽寶釵一講,才知底細(xì),問:“到底和誰?”寶釵道:“不管是誰,打死人總要償命的,只商量著怎么辦才好。”薛姨媽頓時(shí)急哭了,寶釵喊來管家們商議。有人道:“依小的們的主見,也不是天塌下來的大事,無非打點(diǎn)銀兩。”

  寶釵怕母親著急,便說:“也不必商量,如今媽媽也知道了,你們快同二爺辦去罷。”薛蝌與薛姨媽交代了幾句,便帶著人往外走,寶釵道:“有什么消息,打發(fā)人即刻傳來,別讓我們娘兒倆擔(dān)心?!?p>  這邊還等著薛姨媽拿主意,沒想到她早失了方寸,幸而有寶釵作主。那金桂趁著空兒嚷道:“平常你們只管夸他從前,一點(diǎn)事兒也沒有。如今真打死人了!我看你們怎么辦。平日里只講有錢,有勢,有好親戚,這時(shí)候我看都沒影兒了。大爺明兒有個(gè)好歹,我也不能活,大家都死了干凈!”說著,又大哭起來。薛姨媽一聽,越發(fā)氣的抖了起來,寶釵急忙解勸。

  過了幾日,有小廝回來,拿了一封信。寶釵拆開,見上面寫著:大哥人命是誤傷,不是故殺。今早用蝌出名,補(bǔ)了張呈紙進(jìn)去,尚未批出。大哥口供不好。待此紙批準(zhǔn)后,再錄一堂,只要能翻供,便可得生了。再取銀五百兩使用,千萬莫遲。并請?zhí)媚锓判?。余事請問小廝。

  寶釵一一念給薛姨媽聽了。薛姨媽說道:“看來竟是死活不定了!”寶釵道:“媽媽別著急,事情還沒定準(zhǔn)呢,只須銀子過去,翻了供就沒事了?!?p>  寶釵命小丫頭把小廝叫進(jìn)來細(xì)問,才知道了根細(xì)原由。原來,自從家里夏金桂鬧得利害,薛蟠便沒心思在家,總要到南方置貨去。他想約人同行,正好遇見蔣玉函帶著小戲子進(jìn)城,薛蟠同他一起吃飯喝酒。因?yàn)槟莻€(gè)掌柜的老拿眼瞟蔣玉函,大爺就有了氣。第二天,薛蟠又來喝酒,想起頭天的事兒,因言語不和,便與那個(gè)掌柜的打?qū)⑵饋??

  薛姨媽沒了辦法,只好去求王夫人,托王夫人轉(zhuǎn)求賈政。賈政問了經(jīng)過,見無法推脫,只好先應(yīng)了。薛姨媽又兌了銀子,叫小廝趕著去了。三日后薛蝌果有回音,大意是:“已用銀兩做了使費(fèi),哥哥在監(jiān)里并不受苦,請?zhí)判摹5虑樯形赐杲Y(jié),還須等等?!?p>  薛姨媽問回來的人,那人說若想救人,還須謀得大情,送出大禮,再遲了就怕無可挽回。薛姨媽聽了,又到賈府與王夫人說明原委,懇求賈政。賈政只肯說情,不提銀兩。薛姨媽恐怕說不應(yīng),又求賈璉出面。賈璉說:“那知縣是個(gè)老堂官了,水陸不進(jìn),不好說話。”幾次三番,又花了幾千銀子,才把那個(gè)知縣買通。

  薛蝌那里也沒少使了手段,早已買通證人旁證,安排一切。那知縣本是個(gè)清官,但年事已高,想自己即將到任,也想尋點(diǎn)兒養(yǎng)老錢。既得了好處,只好又重看了案牘,當(dāng)堂翻了案,斷了個(gè)誤傷發(fā)配。薛蟠終算僥幸,保住了性命。

  且說賈府上下,也因薛蟠的事兒紛紛擾擾,唯獨(dú)寶玉不關(guān)心。一日,他回到自己房中,換了衣裳,忽然想起蔣玉函給的汗巾,便問襲人:“那條紅汗巾子放哪兒了?”襲人道:“我?guī)湍銛R著呢,問它做什么?”

  寶玉道:“我只隨便問問?!币u人道:“你沒聽薛大爺這幾天弄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他與那些混帳人相處,才鬧到人命關(guān)天。你要把心思都放在念書上,保準(zhǔn)那個(gè)金榜上會(huì)寫了名兒。”寶玉笑道:“那叫金榜題名?!币u人抿著嘴兒笑道:“跟著二爺沒白混,學(xué)了好多文詞兒?!睂氂癖灰u人一提醒,又說:“沒見過蔣玉函,你知道他是何種人物?莫說我喜歡他,你見了也喜歡!”“不就是個(gè)戲子頭么,有什么好,還能好過你這富貴閑人?”襲人不服?!暗纫娏怂憔椭懒耍侨酥旋堷P,強(qiáng)過我百倍呢!我要是女的,便嫁給他!”襲人聽了,越發(fā)心中打起鼓來,從今往后,總想見識見識這個(gè)“蔣玉函”。

  卻說寶釵因薛蟠的事兒手忙腳亂,雖有下人辦理,寶釵卻總怕安排不周,凡事都要操心。到底是從小嬌養(yǎng)的,一日發(fā)起燒來,湯水不下。鶯兒急忙去找薛姨媽,薛姨媽過來看時(shí),只見寶釵滿面通紅,身如燔灼,連話都說不出來。薛姨媽趕緊請醫(yī)調(diào)治,才漸漸蘇醒回來。寶釵一病,早驚動(dòng)了榮寧兩府的人,鳳姐打發(fā)人送十香返魂丹來,王夫人又送來至寶丹。賈母邢王二夫人以及尤氏等人,都打發(fā)丫頭過來問候,唯獨(dú)不叫寶玉知道。一連治了七八天,又吃了“冷香丸”,才漸漸好起來。

  近日寶玉又入了學(xué),怡紅院里頓時(shí)清凈很多,襲人也有了閑暇,乘著趕些活計(jì)。她心思雖細(xì),針線卻不如晴雯,一做起來,便想起她舊日的好處。又想起當(dāng)初姐妹們在一起,有說有笑,熱熱鬧鬧的時(shí)候,不禁嘆起氣來。

  想想自己將來,還不是和她一樣下場!做妾的永遠(yuǎn)是偏房,像趙姨娘那樣,永遠(yuǎn)地位低下,生的孩子也是受氣包。寶玉為人雖好,對自己也情深意重,就只怕娶個(gè)母夜叉,自己豈不是第二個(gè)尤二姐與香菱?

  平日里看著賈母與王夫人態(tài)度,以及別人露出的話兒來,寶玉自然是要娶黛玉無疑??慎煊癫槐葘氣O,心眼兒比那魚網(wǎng)的窟窿眼兒還多。想到這兒,襲人漸漸臉紅心熱,豈能安心?一不留神,針竟戳到手上。于是放下活兒,便向?yàn)t湘館去了。

  黛玉正寫字,襲人進(jìn)了屋,黛玉沒看著她。紫娟卻迎上來問:“二爺上學(xué)去了?”襲人答應(yīng)了一聲。黛玉聽襲人來了,放下筆,連忙起身讓座兒。襲人坐下道:“姑娘近來身上可略好些?”

  黛玉說:“每日里仍是吃藥,剛換了賈菖和賈菱弄來的新藥,好像略硬朗些了。你們近來做什么呢?”襲人道:“如今那個(gè)惹是生非的寶貝上了學(xué),屋里消靜多了,才能過來說說話兒。”

  “少了混世魔王,雖清靜些,卻不熱鬧了?!摈煊裎⑿χf。正說著,紫鵑端過茶來,襲人忙站起來道:“不敢勞煩妹妹倒茶,我還是伺候你罷?!弊暇瓿蛄索煊褚谎?,笑道:“早早晚晚,瓜熟蒂落,只怕我還得伺候你呢。”“咱倆誰伺候誰還不一定呢,沒準(zhǔn)兒還是我伺候你和姑娘呢。”襲人笑著說。

  黛玉正拿著一張剛寫完的紙看,聽她們一說,頓時(shí)又來了氣,三兩下便揉成了一團(tuán),摜在地上。紫娟移步過去撿起來,笑道:“寫得好好的,扔了做什么?怪可惜的。”“你再混說,我便求了老太太,把你送出去!”

  紫娟早習(xí)慣了黛玉的脾氣,也不惱,拿了紙團(tuán)便捋開了看,只見字跡娟秀,墨還沒干。襲人也湊上來看,只認(rèn)出幾個(gè)字,便說:“我拿回去讓寶二爺瞧瞧。”黛玉一聽,飛紅上臉,只顧著上來搶,襲人卻急忙跑開了。

  襲人一邊走,一邊尋思:似這樣每天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動(dòng)不動(dòng)就惱,將來何時(shí)才是個(gè)頭呢?但轉(zhuǎn)念一想:管他呢,總比薛大爺家里那兩個(gè)母老虎強(qiáng)得多。

  襲人走后,紫娟自言自語地說:“二爺上了學(xué),寶姑娘也不來了,香菱也沒了,這園子里越來越悶了?!摈煊竦溃骸澳阌职l(fā)什么瘋呢!各人有各人的下落?!闭f著又開始咳嗽。

  紫娟過來給她捶背,又說:“快別給人家操心了,也該替自己想想,將來怎生是好?”黛玉聽她這么說,又傷心起來:“想什么?我能想什么?管他呢,橫豎不過一死罷了?!?p>  正說著,聽一個(gè)婆子在院子里問:“林姑娘在么?”雪雁撩開門簾,見一個(gè)慈眉善目的婆婆,臉色微黃,卻不認(rèn)識,便問:“媽媽您作什么?”婆子道:“我是寶姑娘那邊的人,姑娘讓給林姑娘送東西的?!毖┭愕溃骸澳晕⒌鹊龋疫M(jìn)去說一聲兒。”雪雁回了黛玉,黛玉讓領(lǐng)進(jìn)來。那婆子進(jìn)來,見了天仙似的一個(gè)人兒,竟不知該說什么了,只是滿眼的看了又看。黛玉見她這樣,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問她:“寶姐姐叫你送什么?”婆子這才回過神兒來,笑著回道:“我們姑娘讓給林姑娘拿過一瓶兒蜜餞荔枝來?!?p>  “這位媽媽,我怎么沒見過你?”黛玉說。婆子笑道:“我們只在太太屋里,不大出門,所以姑娘們都不認(rèn)得。可我們都記得姑娘們呢?!币贿呎f著,一邊將一個(gè)瓶兒遞給雪雁,又回頭看黛玉,笑著說:“說見過,上回還是半年前呢。我們當(dāng)下人的,也見不著姑娘的正影兒。今天總算見了真神兒,怪不得我們太太說:林姑娘和我們寶姑娘是一對兒仙女兒呢,今兒可看真了。原來和寶姑娘一樣,都像天仙兒下凡似的!”

  紫娟聽她話太多,連忙打岔:“媽媽,你趕緊吃茶罷,不然都涼了。”那婆子起了身,笑著說:“我不吃了,得趕緊走,我們那兒可忙呢,都張羅琴姑娘的事呢。”說著,告辭出去了。

  黛玉聽她說起寶琴的事兒,心里才略寬了些,正怔怔地想著,那婆子已經(jīng)出了屋,黛玉這才說了聲:“替我謝謝你們姑娘?!蹦瞧抛诱退退难┭愫痛豪w告別,嘴里咕噥著說:“原先我還以為只有我們姑娘才配得上寶二爺,想不到還有個(gè)更好的。”

  晚上,卸下妝,黛玉準(zhǔn)備將歇,剛躺下,猛然想起日間老婆子那番話,一時(shí)卻上心頭。想自己寄人籬下,無人可以做主,而年齡越來越大,倘若寶玉像寶琴這樣真有了婚約,該如何是好?不禁輾轉(zhuǎn)纏綿,難以入睡。

  如此翻來覆去,竟像烙餅一般。只嘆息流淚,無情無緒,沒心思脫衣服。朦朧之間,見一個(gè)不認(rèn)識的小丫頭走來說:“有一位雨村賈老爺要見姑娘?!摈煊竦溃骸八m曾是我老師,但也只跟他學(xué)過幾日書,見我做什么?不必見面?!庇谑亲屝⊙绢^回復(fù):“就說我身上不舒服,剛吃藥躺下,代我請安問好便是?!毙⊙绢^笑道:“只怕是道喜的人來了,姑娘還是見見吧?!闭f著,又見鳳姐被蜂擁著帶一大堆人進(jìn)來笑道:“我們是來道喜送行的。”黛玉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事兒,慌忙問道:“道什么喜?送什么行?”

  鳳姐冷冷地笑道:“你還想瞞著我們!蘭臺寺大夫林姑爺升了官,給你娶了個(gè)后媽,還帶著個(gè)弟弟呢,總把你寄放在這里怎么行?又托賈雨村作媒,將你許了人家,現(xiàn)在,媒人和你家里人都趕著來接了,說很快就要成親。妹妹你真好福氣!”

  一席話說得黛玉嚇出一身冷汗。黛玉恍惚想起,父親早已離世,怎么現(xiàn)在又活了過來,還說要到哪里升官,心里已經(jīng)冒出一團(tuán)火,憤然道:“哪有這回事!分明是你胡說!”人群之中,只見寶釵向眾姐妹說:“都嫁了也不告我們,把我們當(dāng)成啥了?走罷,管她呢?!摈煊褚讶滩蛔】蘖耍锨耙话牙氣O,含淚說:“寶姐姐,她們說的不是真的,我沒嫁人,我不離開這個(gè)家?!敝灰妼氣O卻失了往日的和善可親,甩脫了她的手,與眾人拂袖而去。

  黛玉有話說不出,有苦無處訴,心想:只能去求老太太了,或許還有救?!庇谑勤s緊去找賈母,門口卻被鴛鴦攔?。骸澳慵纫鸭奕?,還來麻煩老太太做什么?還不快走?!焙谜f歹說,才到了賈母跟前,黛玉跪下去,抱著賈母腿說道:

  “老太太快救我!我就是死在這里,也不回去的。”賈母苦著臉兒道:“你這孩子,怎么不懂人情世故?婚姻大事,都是由父母作主,哪關(guān)我的事?”黛玉哭道:“老太太,我是你養(yǎng)大的,我只聽你作主?!崩咸湫Φ溃骸澳阍谶@個(gè)家是寄養(yǎng)暫住的,怎能與別人相提并論?!摈煊褚娝蝗蛔兞四槪厝斩髑橐桓湃珶o,又哭道:“我只聽老太太的,只求您救我!”賈母道:“我已經(jīng)老了,不中用了。你都這么大了,終歸要出嫁的。”黛玉道:“我情愿在您身邊當(dāng)個(gè)奴婢,也不想嫁人,只求老太太作主?!辟Z母此時(shí)卻不言語,黛玉又抱著賈母哭道:“老太太!您是最慈悲的,又最疼我,到了這么要命的時(shí)候,看在我死去娘親份上,管管我吧。”正要撞她懷里痛哭一場。卻聽賈母說:“鴛鴦,你把林丫頭送回去吧,我都被他鬧乏了?!兵x鴦和幾個(gè)小丫頭連拉帶拽,把黛玉攆了出來,都站在那里冷笑。

  黛玉知道已經(jīng)定準(zhǔn)了,沒法兒了,不如自行做個(gè)了斷。她出得門來,后悔自己不該來這個(gè)鬼地方,這里的人們,平日里都人模狗樣,千好萬好,一旦有了事兒,都是假的。又想:“怎么不見寶玉?讓他去求老太太豈不最好?或許還有法兒?!贝藭r(shí)卻見寶玉不知何時(shí)已站在面前,笑嘻嘻的說:“恭喜妹妹,賀喜妹妹!”黛玉聽他這么一說,更著急了,也顧不了那么多,只把寶玉的手緊緊拉住說:“好了!寶玉,我今日才知道,你也是個(gè)無情無義的人!”寶玉道:“我怎么了?你許配了人家兒,有丈夫了,咱們便各奔東西吧?!摈煊褚豢跉庥可蟻恚煅手f:“絕心的!我的心思你豈能不知?你叫我跟誰去?離了你我活不了,你不要我,我就是個(gè)死!”寶玉道:“你只要不回去,就在這里住著,他們能把你怎樣?”“那媒妁之言呢?也能輕易退了么?”黛玉道。寶玉道:“我叫你留下,你便留下,哪那么多費(fèi)話?你難道不相信?我讓你瞧瞧我的心!”說著,就拿著一把小刀,往胸口上拼命劃,劃得鮮血直流。黛玉嚇得魂不附體,急忙拉住他的手哭道:“我讓你救我,你卻先沒了主意,這算什么?你先殺了我罷!”

  寶玉道:“我要拿出我的心來給你瞧,不然你總不信我!”“我信,我信。”黛玉見他又亂抓,哭著拉他,抱住他痛哭不止。只見寶玉真從胸口掏出一顆血淋淋的心來,大聲叫道:“這回好了,這回我徹底沒心了!這回你死心了吧?這回你該信了!”說著說著,“咕咚”一聲栽在地上。

  黛玉正在痛不欲生之際,只聽紫鵑喊她:“姑娘,姑娘!這是怎么了?”黛玉一睜眼,原來竟是一場夢。

  她依然驚魂未定,紫娟拿過茶來,黛玉抿了一口。又扎掙起來,把外罩脫了,紫鵑幫她蓋好被子出去了。黛玉又開始失眠,聽得外面淅淅颯颯,風(fēng)雨聲不停。黛玉披著被子坐起來,看那竹枝影子在窗紙上撲撲簌簌;而月亮的清光,也漸漸透了進(jìn)來。

  黛玉雙眸炯炯,無法入睡,不一會(huì)兒又咳嗽起來,紫鵑也被咳醒了。她推門進(jìn)來,見黛玉還沒睡著,正拿著絹?zhàn)邮醚?。紫鵑道:“姑娘怎么又哭了?依我說,還得自己想開些。聽老人們說:‘留得青山在,依舊有柴燒?!瘺r且這里,從老太太、太太到眾位姑娘,寶二爺,那個(gè)不疼姑娘?”只一句,又勾起黛玉夢來,于是便咳了起來,雪雁也進(jìn)來了,她急忙端起痰盒,紫娟連捶脊背,才吐出一口痰來。兩個(gè)就在旁邊守著,伺候著黛玉躺下睡著。天亮之后,紫鵑見那痰中竟然帶著絲絲凝血,嚇得天昏地暗,急忙前去叫人。

  探春與湘云正說話,紫娟捂著嘴跑進(jìn)來哭訴。眾人聽她如此說法,都急忙趕到瀟湘館來。黛玉見了他們,又傷起心來。探春和湘云都坐在床沿上,兩邊坐著,紛紛勸她。

  黛玉道:“也不要緊,只是昨兒個(gè)沒睡好。”紫鵑用手偷偷指那痰盒兒。湘云過去一看,嚇了一跳,說:“這怎么行?還不趕緊叫太醫(yī)過來!”黛玉聽她一說,也仔細(xì)看了,頓時(shí)萬念俱灰。探春連忙救火:“不過是有些肺火,沒事兒!”

  說完后,給湘云使了臉色,兩人便起來了。探春說:“姐姐好好養(yǎng)著罷,我們改天再來瞧你?!摈煊竦溃骸拔揖筒凰湍銈兞?,有空再來。”探春囑咐紫鵑:“留神服侍姑娘,多喂些水給她?!弊嚣N答應(yīng)著。

  眾人走后,紫鵑扶黛玉躺下,自己守在旁邊看,心酸,又不敢哭。黛玉閉著眼躺了一會(huì)兒,哪睡得著?平日覺得園子里面清靜得很,如今寶玉上了學(xué),應(yīng)該更清靜才是。卻偏偏總聽到各種聲音嘈嘈雜雜,心里無論如何也不得安寧,于是一夜不眠。

  次日清早,雪雁從廚房端來一碗燕窩湯,遞給紫鵑。紫鵑正要喂給黛玉喝,只見寶玉大步流星地趕過來了,他搶過碗說:“我來給妹妹喂幾口?!摈煊褚宦犑撬犻_眼睛,果見寶玉用手?jǐn)v她。黛玉坐起來,寶玉把湯擱在唇邊試了試,一手摟著黛玉的肩,一手端著湯送到唇邊。黛玉喝了兩三口,便搖搖頭不喝了。寶玉將碗遞給雪雁,輕輕扶黛玉睡下,這才說:“妹妹這是怎么了?又不好了?我先去上學(xué),等回來再來看你?!摈煊顸c(diǎn)了點(diǎn)頭,也不和他說話,心里暖和了許多。

  寶玉出了瀟湘館,一路往賈母這邊來,請了安。探春與湘云正與賈母說黛玉的病,賈母聽了,心煩地與寶玉說:“別人都好好的,偏偏就你們兩個(gè)玉兒多病多災(zāi)的。林丫頭大了,還是她的身子要緊,你一個(gè)當(dāng)哥哥的,別總引著她生氣?!辟Z母又向鴛鴦?wù)f道:“你告訴他們,趕快請?zhí)t(yī),瞧瞧林丫頭到底怎么了。”鴛鴦答應(yīng)著出來了。

  寶玉出來,一邊走,一邊想起襲人早晨剛給的那張紙,還沒來得及看呢。便掏出來展開-正是黛玉的字跡,寫得是:

  “為有香思夜秉燭,

  解衣還嘆世情俗。

  疑生夢影空遺恨,

  紅蠟洇流起玉足?!?p>  寶玉一想:這是襲人上午拿回來的,那就應(yīng)當(dāng)是前天晚上秉燭之事,昨晚又沒睡好,可見黛玉每天都睡不好,不禁心里著急。

  他將紙橫豎一瞧,發(fā)現(xiàn)這詩還大有奧妙,每行都是一句完整的話:“未解怡紅,有衣生蠟,香還夢煙,思嘆影留,夜世空起,秉情遺玉,逐俗恨足。”

  這竟是一首藏頭又藏心的詩,一句“未解怡紅”讓寶玉心潮起浮,竟一下子呆在那里了。

  次日,寶玉散了學(xué),一徑往瀟湘館來,不僅顧及黛玉身體,還想和她說詩的事兒。進(jìn)了屋,見黛玉竟大好了,正與一位宮女模樣的人一起看書。寶玉仔細(xì)一看,見她身著迷離繁花絲錦織就的芙蓉色廣袖宮衣。繡五翟凌云花紋,紗衣上是蘇繡花鳥圖案,薔薇晶石與虎睛石點(diǎn)綴其間,碎珠流蘇星光閃爍,光艷如流霞,繁迷似霓虹。臂上迤著煙羅紫輕綃,下身系著金黃曳地望仙裙,似用薔金香草染成,純凈明麗,質(zhì)地輕軟,色澤鮮艷。裙上繡成攢枝千葉海棠和棲枝飛鶯,又綴了真珠,更顯得高貴不可言。寶玉這才知道,她竟是元妃的宮女抱琴!連忙上前施禮。

  抱琴見了寶玉,分外高興,遠(yuǎn)遠(yuǎn)地笑著說道:“寶二爺散學(xué)回來了?”黛玉也笑道著說:“娘娘打派抱琴姑娘給我們送東西來了。”寶玉一面坐下,一面笑說:“又是同樣?xùn)|西,人人有份?”抱琴說:“這回可不是,娘娘給二姑娘一副上好的玉石圍棋;三姑娘是一本王羲之的帖子;又給了四姑娘一幅唐寅的畫兒;寶姑娘是精巧的金花牡丹;史姑娘是金花海棠;這是林姑娘的:一架古琴,一本書,還有個(gè)無才的師傅?!睂氂褚獊眵煊衲玫哪潜緯藥醉?,書上的字兒一個(gè)也不認(rèn)得。有的像“芍”字;有的像“茫”字;也有一個(gè)“大”字旁邊“九”字再加上一勾,中間還添個(gè)“五”字;也有上“五”下“六”又添一個(gè)“木”字的,底下又一個(gè)“五”字??粗婀旨{悶,便說:“這可是天書,我看不懂?!北倥c黛玉都“嗤”的一聲,笑了起來。抱琴道:“好個(gè)念書的書生大爺,連琴譜都沒見過?”寶玉道:“既是琴譜,怎么那些字一個(gè)也不認(rèn)識?妹妹你認(rèn)得么?”黛玉道:“小時(shí)候略學(xué)過,這不有師傅嗎?”寶玉道:“姐姐真偏心,直把好東西都送給你們了,我下輩子也轉(zhuǎn)個(gè)女孩兒,做她的妹妹才好?!摈煊竦溃骸拔乙仓宦灾欢?,娘娘賜來琴和琴譜,甚有雅趣,又有名師點(diǎn)撥,只好再從頭學(xué)起。”抱琴說:“姑娘不必過謙,你已經(jīng)是扶琴高手啦。但琴理雖簡,熟練卻難。娘娘說:‘三日不彈,手生荊棘’,只要多練就行?!睂氂裥χf:“書上說,‘師曠鼓琴,能來風(fēng)雷龍鳳’??资ト松袑W(xué)琴于師襄,一操便知其為文王。高山流水,得遇知音?!闭f到這里,眼皮兒微微一動(dòng),慢慢的低下頭去。

  黛玉道:“我雖不擅撫琴,卻知其中規(guī)矩很多。琴者禁也,以治身,涵養(yǎng)性情為上,抑其蕩,去其奢侈。若要撫琴,必?fù)耢o室高齋,或?qū)訕?、或林石,或山巔、或水涯。還須天地清和,風(fēng)清月朗,焚香靜坐,心不外想,氣血和平,才能與神合靈,與道合妙。

  欲撫時(shí),先須衣冠整齊,或鶴氅或深衣,要如古人象表,才能稱為圣人之器。然后盥了手,焚上香,方把琴放在案上,才開始彈心?!?p>  抱琴道:“此番話,娘娘曾教過我,沒想到林姑娘也知道?!睂氂竦溃骸拔覀冎皇菍W(xué)著玩,若這么講究,那可難了。”

  抱琴嘆了口氣道:“娘娘在宮中侍奉皇上,已與此琴無緣,才將它和琴書送出,請林姑娘一定珍惜,萬祈留存?!闭f著,宮里太監(jiān)來請,抱琴依依不舍地回去了。

  晚間,黛玉琢磨著元妃送琴和琴書的意思,心中不禁一暖,披了一件皮衣起身。就著鮮紅蠟燭,不免賦了四章,可以翻入琴譜,可彈可歌。又叫雪雁將外邊桌上筆硯拿來,濡墨揮毫,賦成四疊。再將琴書拿來,借他《猗蘭》《思賢》兩操,合成音韻,與自己做的配齊。

  次日,寶玉散了學(xué),又急著去瀟湘館看琴。路過藕香榭時(shí),聽見有人正和惜春說話,便輕輕的掀簾進(jìn)去。定睛一看,不是別人,正是櫳翠庵的檻外人妙玉。寶玉與妙玉施禮,笑問道:“妙公輕易不出禪關(guān),今日何緣下凡?”妙玉聽了,把臉一紅,也不答言。寶玉自覺造次,連忙陪笑道:“你們出家人比不得我們俗人,心是靜的。靜則靈,靈則慧?!睂氂襁€沒說完,只見妙玉微微把眼一抬,看了寶玉一眼,又低下頭去,臉上的顏色漸漸地紅暈起來。寶玉見他不理,只得訕訕地在旁邊坐了。惜春命人上茶,妙玉也沒喝。

  寶玉見桌上展著一幅畫,正是元妃送與惜春的。急忙起來觀看,是一幅仕女圖,圖上的美女正在禮佛,模樣酷似妙玉,又似惜春。寶玉看得一捂嘴,差點(diǎn)兒冒出一句來,哪顧得上其他。

  惜春笑道:“二哥哥,咱們看不懂,妙公給鑒定了,說是唐伯虎的真跡?!睂氂窦泵Υ虿碚f:“大姐姐送來的東西,豈能有假?”說完又覺得不妥,又說:“不過,讓妙公看看卻極好,能為我們講講其中的細(xì)曲兒?!泵钣駞s早已不耐其煩,起身說道:“二爺,四姑娘,貧尼有事先回了,有時(shí)間再會(huì)吧?!北阋x開。惜春道:“妙公,二哥哥剛來,你便要走,再坐一會(huì)兒吧?”妙玉執(zhí)意要走,惜春知道妙玉為人,不便強(qiáng)留,于是送出門口。妙玉笑道:“我好久不來,這里彎彎曲曲的,回去恐要迷路了?!睂氂竦溃骸斑@個(gè)容易,我?guī)湍阒敢绾??”妙玉道:“不敢,二爺再坐?huì)兒吧。”寶玉說:“我也沒什么事兒,正要隨便走走?!庇谑嵌藙e了惜春,過了蓼風(fēng)軒,彎彎曲曲,走近瀟湘館,忽聽有叮咚之聲傳來。

  妙玉問:“哪兒來的琴聲?”寶玉道:“一定是林妹妹撫琴呢?!泵钣竦溃骸八矔?huì)這個(gè)嗎?先時(shí)怎么不知道?我還以為賈府之中,只有你娘娘姐姐才會(huì)撫琴呢。”寶玉把元妃送琴給黛玉的事兒說了一遍,又說:“咱們?nèi)タ纯此俊泵钣竦溃骸皬墓胖两?,只有聽琴的,沒聽說看琴的?!睂氂裥Φ溃骸拔沂莻€(gè)俗人,真不懂。”說著,已至瀟湘館外,二人在山子石上坐著靜聽,甚覺音調(diào)清切。只聽得黛玉低吟道:

  “風(fēng)蕭蕭兮秋氣深,美人千里兮獨(dú)沉吟。

  望故鄉(xiāng)兮何處?倚欄桿兮涕沾襟。

  歇了一會(huì)兒,聽得又吟道:

  “山迢迢兮水長,照軒窗兮明月光。

  耿耿不寐兮銀河渺茫,羅衫怯怯兮風(fēng)露涼。

  又歇了一歇。妙玉道:“剛才是第一疊,如今是第二疊了?!崩镞呌忠鞯溃?p>  “子之遭兮不自由,予之遇兮多煩憂。

  之子與我兮心焉相投,思古人兮俾無尤?!?p>  妙玉道:“這又是一拍。何憂思之深也!”寶玉道:“我雖不懂得,但聽她的聲音,也覺得過于凄悲了。”里頭又調(diào)了一回弦。妙玉道:“君弦太高了,只怕不配調(diào)了?!崩镞呌忠鞯溃?p>  “人生斯世兮如輕塵,天上人間兮感夙因。

  感夙因兮不可,素心如何天上月!”

  妙玉聽了,呀然失色道:“如何忽作變徵之聲?此音可裂金石矣!這為免也太過了吧!”寶玉道:“太過又怎樣?”妙玉道:“恐不能久?!闭谶@時(shí),君弦“蹦”的一聲斷了。妙玉站起來,連忙就走。寶玉道:“不進(jìn)去了?”妙玉道:“這弦外之音,你日后自然明白?!本棺宰吡恕E脤氂駶M肚子都是問號,沒精打采的回怡紅院去了。要知端詳,下回分解。

  

寒雋

回前詩:歸雁·唐·錢起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jìn)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dòng)
目錄
目錄
設(shè)置
設(shè)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