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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學要眇

第二十章 病去抽絲

六學要眇 危余 2034 2020-04-03 23:12:00

  難不成是夏暑難耐,夜間難眠。

  他推推她,低聲,“怎么下來了?不好好睡覺。”

  時嵬揉揉眼睛,“我就是想坐一會兒?!?p>  “到底怎么了?”趙青棋放下杯子,發(fā)出了一些聲響。

  頭頂邊,明若離翻了個身。

  “再有一個時辰就天亮了,你不會一夜都沒睡吧?”趙青棋彎腰在她耳邊問道。

  “睡了一會兒。”

  趙青棋嘆息,“是不是疹子癢?”

  她搖頭,不過他也看不見,“只是刺弄,有點不舒服?!?p>  不可能就一點不舒服,不然怎么會半夜起來趴在桌子上,一定是背上的疹子碰到被褥便刺痛。

  季伏微聽見身邊有人竊竊私語也醒了,聽了一會兒緩緩插話道,“不要撓,撓破了愈合得慢?!?p>  趙青棋聽見他起身,自顧自回到了床上,本來還想把她拐到自己床上,季伏微這個人,不厚道。

  他起了身,黑暗中準確地觸到了時嵬的手臂,隔著她的里衣探體溫,不是很熱,應該沒有發(fā)燒。

  “和我一起睡吧。”季伏微說。

  “不用了?!睍r嵬打了個哈欠,她一夜也沒有合眼幾次,喘氣的聲音都小心放低,擔心會吵醒他們幾個。

  季伏微再次準確地找到了她的手臂,牽著她說,“再不休息一會兒,白日里你會犯困?!?p>  “可是……”時嵬欲言又止。

  他點頭,替她說,“可是你身上又癢又痛?!?p>  時嵬沒有接話。

  季伏微拉著昏昏沉沉的她,終于把她哄睡著了,其實她沾床便睡,只是身上癢,過一會兒就不自覺地在夢中抓背和手臂。他醒來了也消散了睡意,一下接著一下,輕輕拍著她的背和手臂,不讓她用力抓撓,拍了一會兒,手臂酸累,剛停片刻,時嵬便又開始抓疹子,季伏微無奈,接著拍。

  比哄嬰孩入睡還辛苦。

  過了半個時辰,時嵬漸漸往他身邊靠攏,季伏微一低頭,溫熱的唇正好碰到了她的額心,嚇得他慌張?zhí)鹣掳?。不過,他知道了一件事,那香氣,是時嵬身上的體香,平日里不貼著她極難發(fā)現,他也是在這樣咫尺之間才清晰辨別那馨香。

  小孩子應該都是這樣,因為干凈,季伏微心想。

  雖然這樣對自己說,他還是身子盡量往里縮靠著墻壁。

  他越是往里睡,時嵬就越是跟著他向里靠,他第一次公試都沒有如此手足無措。

  胳膊肘擋了一時,猶豫片刻還是由著她了。

  時嵬枕著他的肩膀,把腦袋藏進他脖頸間,鼻子抵著他的鎖骨,每一次呼吸,季伏微都能感到脖頸間溫熱的氣息。

  他為什么要心軟讓她睡到他身邊,季伏微搖頭,下一次還是不要同別人睡一張床,從所未有的不適。

  手上卻依然輕輕拍著她,不讓她撓身上。

  他睡不著,靜靜地聽著身邊這人的呼吸。

  突然,一滴涼水,落入了季伏微頸上,順著脖頸向下流淌。

  季伏微無奈笑了,睡著了還流口水,這個醋醋。

  摸到了她臉上,食指覆上了她的唇,順手一抹,才發(fā)現并不是,上移,手又落到她眉眼邊,果然,是眼淚。

  時嵬,哭了。

  淚水順著她的鼻梁側落,又一滴落下,落在他脖頸跳動的脈搏上,一時間,季伏微的心被一雙無形的手握得不能跳動。

  “姆姆……”

  她又在喊姆姆了。

  應該是想家了,小孩子離家遠,總是會戀家的。

  可是,她似乎囈語中,從未喊過母親,這倒是奇怪,很多孩子離家后思念的往往都是母親。

  季伏微直到天亮也沒有再睡著。

  元幕清晨起來,正好看見季伏微輕手輕腳地把手臂從時嵬頭后抽出,又小心地把枕頭墊在她頭下,半微微側身,季伏微發(fā)覺元幕正盯著他。

  他越過時嵬赤腳站在地上,單手換衣服。

  元幕沒有發(fā)出聲音,但是季伏微看清了元幕的口型,“斷——袖——”

  季伏微沒有搭理他,剛穿好衣服便聽見外面的銅鑼聲。

  齋仆敲鑼喚人起床,東方已經見魚肚白,天色片刻后便大亮。

  晝間在國子學中上課,寫幾個字便要停歇,昨夜手臂勞累一番,拍了時嵬一個多時辰都沒有停下,他放下筆,手臂輕輕抬起又放下,連續(xù)再三,依舊酸痛。

  有同課的諸生打趣道,“難不成是昨晚枕在伏微肩上的姑娘太重了,把伏微壓得胳膊抬不起?哈哈哈哈哈哈……”

  八九個同窗都笑了。季伏微但坐不語。

  這場病三四日后才漸漸好轉,時嵬恢復精力卻用了更久,大約一個月后,幾人才見她的臉色又紅潤起來了。這和季伏微隔幾日就給她帶各種家中的補品和零嘴少不了關系,就算是坐在齋舍群中央的一棵桑樹下背書,她手里也抱著一紙包吃食,有時候是肉脯,有時候是香堂果子,糖荔枝還有越梅,來個生員坐在她身邊問她在看什么,她就掏出零嘴請人家吃,北齋的人,經常在路上也被她遞東西吃。

  趙青棋實在吃不慣官廚的飯菜,照他所說,寡而無味,他的書童可就忙了,三天兩頭往良渚的酒樓食肆跑。

  如果第一天他吃的是鱔魚包子和芥辣子雞絲,那么第二天在他食桌上絕對不會再出現鱔魚和雞絲,托了他的福,時嵬也狠狠加餐了一個月,什么蛤蜊螃蟹、白腸抹臟,日日換,日日鮮,直到趙青棋吃完了自己的銀片,看著空空的荷包,無奈又得去官廚。

  其實他的荷包照那樣揮霍連半月都不到就得吃空,中間還有元幕少有的“善良”,某一日看見時嵬和趙青棋一起在吃水晶燴肉,次日趙青棋便在枕頭底下發(fā)現了一包滿滿的銀葉子,他才不管是誰的,放在他床上就是他的了。

  趙青棋像以前那樣掐了一下她的臉頰,“我們醋醋,真是比春日里桃樹上的花骨朵還細嫩。”一邊和她比劃身高,看看她有沒有長高。

  “別開那樣的玩笑?!睍r嵬躲開臉。

  只是一月左右,竟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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