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慧,我會永遠珍惜跟你在一起的快樂時光。加油!考個好大學!我們可以寫信。”我安慰佳慧。
“嗯嗯,你走了,我也不想在這里了,我要回青海。今晚就給爸爸寫信?!奔鸦鄄亮瞬裂蹨I,直起身子說。
“記住,佳慧,不管我們各自去了哪里,不要斷了聯(lián)系。把新地址第一時間通知對方,好嗎?”我看著佳慧紅紅的眼睛說。
“嗯嗯,我知道。”佳慧哽咽著回答我。
“回去吧,不少別的班的同學路過。”
“我再也見不到你了嗎?”佳慧淚汪汪地仰頭看著我,我永遠也忘不了她那無助的眼神,痛徹心扉。
這是男人最無能,最失敗的一刻。多少年以后我還是刻意回避這一段在我眼前閃現(xiàn)。
每當回憶到此,腦子里趕緊按快進,但思緒有時就是故意跟你纏綿。
你越是不愿意回想的,它越會不時地來刺痛你,只是間隔時間越來越久,直到慢慢封塵。
眼睜睜看著佳慧轉身哭著跑走,再沒有回頭,我期望她再回頭看我一眼,但直到轉過遠處我們教室的墻角,佳慧也沒再回頭。
“走吧?!蔽覠o力地跟小義說。小義跟在我后邊往宿舍走去。
回到宿舍,看著這個透風撒氣,泥土地,污穢不堪,我睡了一年的地方,突然間有了不舍的感覺。
“超哥,你在哪個床?”小義在后邊問。
“就一進門對著這個?!蔽易哌^去,拍了拍我上鋪的扶手欄桿。
“窗上怎么還綁著個門板?”小義不解地問。
“沒有玻璃了,這間原來沒人睡,太冷,我來了就一直用門板堵的?!?p> “這條件還不如大哥他們技校?!毙×x搖搖頭說。
“我都住不了,超哥你城市回來的,怎么住的?”小義疑惑地問。
“人啊,沒有遭不了的罪。只有享不了的福?!蔽覈@到。
剛脫了鞋,爬上上鋪,準備收拾行李包,門一下子推開了,有人一頭闖了進來。
我低頭一看是班長,班長臉上著急失措的神情,“海超!你要走了嗎?我看見佳慧哭著回了教室。怎么問都不說,王麗問她才知道。”
“嗯”我點點頭,“我要轉學回煙海了,這樣學校就不給我處分了?!?p> “不公平!你是見義勇為!怎么倒成了打人的兇手了?我要去找老師!”班長說著就要拉門出去。
“班長!你冷靜點!”我顧不得穿鞋,跨過欄桿,一下子跳下來,拉住班長。
“考慮一下老黑,考慮一下你自己。這樣挺好,別再把事搞復雜了。畢竟是鎮(zhèn)長的小舅子。”我抓緊班長的小臂。
“嗚嗚……”班長一下子蹲在地上哭了起來,“我,我們,昨天不該去吃飯來……”
“好了,班長,不出這事,我早晚也得回煙海。”我也蹲下來,拍著班長的肩頭說。
“對了,班長,麻煩你件事?!?p> “啥事?你說吧!”班長聞聲抬起頭來,用衣袖擦了淚,站了起來。
“佳慧,我讓她別參加晚自習了,早點可以自己回家。太晚沒人送,我擔心。”
“放心吧,海超。有我!”班長拍著胸脯說。
“你復習那么辛苦,不要送,還是讓她早點自己回家?!蔽椅樟宋瞻嚅L的肩頭說。
“還有,我不想回教室了,不想再讓佳慧傷心。你把我的書包和課桌里的東西都收拾回來吧。”我交代班長。
“好的,我這就去?!卑嚅L拉開門就要走。
“等會,鉛筆盒里面有一只鋼筆,是英雄牌的,送給你吧,兄弟一場留個紀念?!?p> 班長一把抱住我,我們緊緊相擁。我們互相拍拍后背,班長轉身走了。
“超哥,這是班長?你們關系這么好?!毙×x羨慕地說。
“朋友要相互付出,以誠相待。以后你的朋友也會越來越多?!蔽颐×x的腦袋說。
我把行李包收拾好,把鋪蓋全部卷好,用車后座的繩子捆好。
但看了看,東西挺多,自行車拉不了。
“小義,怎么沒看見你的大黑驢?”我問。
“今天我爹著急,沒套車來,我騎車子帶著我爹來的?!毙×x答到。
“哦,那我行李今天拉不了了。先放這兒吧?!?p> “沒事,超哥。明天我趕車來拉,反正也認識門了?!毙×x安慰我說。
正說著,班長推門進來了,手里拿著我的書包。
“給,海超。書桌里的東西都放里面了?!卑嚅L把撐得鼓鼓囊囊,沉甸甸的書包遞給我。
“好的,麻煩班長了?!蔽医舆^書包,又問,“班長,那個,佳慧怎么樣?”
“王麗在安慰她呢,反正自習課,一起坐在我們的座位?!?p> 班長嘆口氣說:“還是趴在桌子上,不說話?!?p> “哦,希望她早點好起來。”我喃喃自語。
“放心吧,海超。我會盡全力照顧她。”班長為了讓我放心,還擠出了笑容。
“好了,我走了班長。不知明天還能不能來,還能不能見。如果來不了,就此別過了?!蔽椅站o班長的手。
班長握著我的手,把我送出宿舍,“海超,可以給我寫信,回去加油!重新起跑!”
“謝謝班長,考個你心目中的打大學!考進BJ!”我朝班長握緊拳頭。
班長的眼圈也紅了,也朝我揮了揮拳頭,然后松開,揮揮手。
我推著自行車,轉頭走了。
我背著書包,回到辦公樓下,看到二叔正站在二樓走廊用手打著遮陽棚王下看,看到我和小義回來了,趕緊回屋了。
一會看到劉校長和韓主任一起把二叔送出來,一邊走,一邊說,一邊握手。
二叔還在樓梯上就在喊我:“海超,怎么那么長時間?”
“哦,我收拾東西來,二叔。”我回答。
二叔下樓看見我手里提的鼓鼓囊囊的書包,也就沒再說什么。
回頭跟送下樓的韓主任打招呼,“謝謝啦主任,明天我陪我大哥再開麻煩你?!?p> 然后又抬頭向在二樓走廊揮手的劉校長說:“謝謝劉校長!我先回去了?!?p> 劉校長也又揮揮手。我也揮手說,“謝謝劉校長,謝謝韓主任?!?p> “走吧。”二叔回頭說,然后背著手走在前頭。
我和小義各自推了車子,跟在二叔后邊。等走出了學校北門,二叔對小義說,“騎上走吧,上車?!?p> “二叔?!蔽覐埧谙敫褰忉屢幌隆?p> “海超,咱回家再說,先上車?!倍蟪覕[擺手,坐上了小義的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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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星期沒回二叔家了。一進莊西頭,二叔就跳下車。開始走著,一路打著招呼,跟路邊蹲在墻根,曬太陽的老人們請著安。
今天下午太陽不錯,也沒有風,照得人暖暖的,可我的心卻是冰涼冰涼的。
進了二叔家,二嬸正在院里忙活著??吹轿一厝チ?,高興地說,“哎呀,海超回來了?好幾個禮拜沒回來了吧?挺好吧?”
“二嬸。”我叫了聲二嬸,就尷尬地不知該說什么了。
“挺好!可不挺好?”二叔氣呼呼地說了句,就背著手進屋了。
我和小義把自行車停好,也都沒說話,跟著進了屋。
“今天都是怎么回事?都啷當著臉?”二嬸追進屋里問。
“怎么回事?你問海超,讓人家學校給攆回來了!”二叔一屁股坐在八仙桌旁。
氣呼呼得掏出“豐收”煙,小義見狀趕緊拿了火柴過去,劃著了,小心翼翼地給二叔點上。
“唉呀,怎么還能攆回來?學校不讓讀了?怎么回事海超?惹什么大亂子了?”二嬸緊張地問我。
“二嬸,我,我跟人打了一架。”我吞吞吐吐地說。
“把人打壞了?你看你這孩子。要不能讓人家欺負,但也不能欺負人家?!倍饑烂C地說。
“我沒欺負他,是他先打我的?!蔽覡庌q到。
“那你也得先找老師,讓老師教育他。咱不能隨便動手,咱老龍家多少輩下來,都是幫人,從不欺負人?!倍鸩粩嗟卣f著。
“哎呀,你知道什么?海超他跑到飯店喝酒,才跟人打起來的,還是鎮(zhèn)長的小舅子,把人家頭打破了。人家鎮(zhèn)長不算完了?!?p> 二叔嫌二嬸在一旁嘮叨,索性一次性全說明白了。
“哎呀,這還得了?鎮(zhèn)長那也是一方父母官呀,這可怎么辦?”
二嬸一屁股坐在八仙桌另一邊的椅子上,開始唉聲嘆氣,已無心收拾東西了。
“這不,學校的劉校長跟咱大哥是高中同學,人家劉校長真不錯,一聽說是海超被帶到派出所了……”
二叔還沒說完,就被二嬸打斷了,“怎么?還去派出所了?沒事吧海超?挨揍了沒有?”
二嬸聽說還讓派出所帶去了,趕緊站了起來。走到我身邊,上下前后看了個遍。
“沒事,二嬸,派出所警察挺好的,就是詢問我經過,沒打我?!蔽野参慷?。
“哦,那還好,我聽說,只要進了派出所,不管什么事,先揍一頓再說?!倍鹩址判牡刈匾巫印?p> “沒那么嚴重,二嬸,咱鎮(zhèn)上的派出所還挺好的。”
“哼,還挺好的,海超你是一點數(shù)也沒有啊,如果不是人家劉校長找了縣局的局長,你早被揍了好幾個來回了!”二叔哼了一聲說到。
我不說話了,想起那個年輕警察,自己心里估計了下,也差不多。
“這么說,這劉校長還真不錯,咱大哥沒白跟他同學一場?!倍饑K嘖贊到。
“把人家劉校長難為得不輕,鎮(zhèn)長也找他了,要求處理。他說了縣局局長的關系。也打電話給派出所所長了。鎮(zhèn)長這才作罷?!?p> “哦,這么說,海超沒事了是吧?”二嬸笑著問。
“怎么沒事?派出所是沒事了,但人家鎮(zhèn)長要求學校要嚴肅處理,畢竟是自己的小舅子。”
二叔深吸了一口煙,“咳咳”地咳嗽起來。
“你慢點抽,看把自己嗆得,也沒人跟你搶。”二嬸聽見咳嗽聲開始埋怨二叔。
“唉,這不學校說了,最少也要給個留校察看處分,還要進入檔案,背一輩子?!?p> “這哪行?那海超這輩子不就完了?不能要那個處分。”二嬸不樂意了。
“你說不要就不要了?人家學校有規(guī)章制度,沒有規(guī)矩不成方圓!老娘們。懂什么?”二叔不屑地說。
“唉,這可怎么好啊~”二嬸又開始唉聲嘆氣了。
“這不,劉校長又給出了個主意,讓轉學,只要走了,學校就不給處分了?!?p> “能轉哪去?咱鎮(zhèn)上就這一個高中?!倍鹬钡貑?。
“這不,我剛才在學校給咱大哥打了個長途,把海超的事跟他說了,咱大哥明天回來處理?!?p> “嗯,也沒辦法,這么大的事是要跟你爸爸說說。”二嬸看著我說。
“你爸爸見的世面大,辦法多,能給你想個好辦法?!倍鹩职参课艺f。
“嗯,我給二叔,二嬸添麻煩了?!蔽业椭^說。
“你說說,海超。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是個欺負人的孩子。到家了,都是自己人,你說說?!倍彘_始盤問我到底怎么回事。
我腦子快速地轉動,考慮來考慮去,這事還是不能實說,一旦說了。二叔的脾氣再去學校找,老黑。班長他們就都受牽連了。
想到這,我還是決定把事都攬到自己身上。
“是這樣。二叔,昨天有個朋友過生日,非得叫我去吃飯,我就去了?!?p> “什么朋友?這么有錢?過個生日還要去飯店吃飯!”二叔生氣地問。
“不是學校的,做生意的朋友。”
“你不好好在學校學習,怎么認識的做生意的朋友?”二叔又追問。
我沒想到二叔的偵查能力不次于父親,關注著任何一點蛛絲馬跡。
我開始謹慎說話,“畢業(yè)班的,剛畢業(yè)的。我剛來學校時住在他們宿舍。”
“哦”二叔不再追問了,“那后來呢?”
“我們都吃完飯了,都要走了。我喝水喝多了,去廁所?!?p> “是喝酒喝多了吧?”二叔疑惑地問。
“沒喝酒二叔,我們就吃了幾碗面條?!蔽亿s緊解釋。
“哦,我得信,一幫人去飯店過生日,就喝碗面條算了?”二叔又疑問。
“唉,你聽海超說,別老打斷他?!倍鹪谝贿吢牭貌粯芬饬恕?p> “你繼續(xù)說?!倍逯噶酥肝?。
我就又把在派出所說的過程跟二叔二嬸又說了一遍。
二叔聽完,一拍桌子,“這不是他小舅子明著欺負老百姓嗎?還敢動刀子,我得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