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美人心計4
云秀在房中等著,就像等了一年那么長。劉裕、司馬休之的身影在她腦海里來回閃現(xiàn),她有幾次都想算了,想逃走,走到門口又停住了腳步,最后,她靠著門坐到地上,雙手環(huán)膝,害怕得渾身發(fā)抖。
忽然,門外傳來熟悉的腳步聲。
云秀知道劉裕來了,她一慌,趕緊擦掉眼淚,站起來,躲到簾幕后面,想起在豫州那天晚上的事,她捂著心口,不住地深呼吸,讓自己盡量不要那么害怕。
劉裕推門進來,“月兒?孩子怎么了?”連叫了兩聲,都沒人答應。他覺得奇怪,看房間里簾幕垂著,便警惕起來,喝問一聲:“誰?出來!”
輕風吹進房中,簾幕飄動,云秀從中走出,就像仙女下凡。她松松地挽著一個發(fā)髻,斜斜地插著一根珠釵,長長的耳墜垂到肩上,襯得臉上珠圓玉潤,明眸皓齒,又有著幾分醉意,眼波流轉(zhuǎn),別有一番深情。
云秀嬌柔媚笑,走到他面前行禮,“拜見將軍?!?p> 劉裕從沒見過她如此動人的姿態(tài),瞬間心神一晃,看得呆了。
他本來恨她,有幾回深夜醒來,想起豫州一行她背叛自己,恨不得親手殺了她,可現(xiàn)在見了,卻心慌意亂,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趁云秀去關房門的時候,劉裕強自鎮(zhèn)定下來,冷冷地問:“你怎么在這里?我夫人呢?”
“你夫人?她不在這里,是我叫人騙你來的。”
云秀嫣然笑著,從他身后走近他,推著他的后背,將他帶往桌邊。
劉裕便不自覺地被她推著走。
云秀拿起桌上的茶壺,倒了杯茶,捧給劉裕。
他接過來剛想喝,想起豫州的事,就把茶往地上一潑,把她往旁邊一推,不想她離自己太近。
云秀被他推得差點摔倒,驚叫了一聲,又被他一把抱住。云秀打了他一下,嗔怪道:“你怎么推人家?”
劉裕被她如此嫵媚動人的模樣攪得心亂,扶她站好,穩(wěn)了穩(wěn)心神,才放開手,“你為何要見我?”
云秀又淺淺地笑了,主動靠在他身上,用溫柔的語氣跟他說話,“妾身自知得罪了將軍,今天聽說將軍在瑯琊王府做客,特來請罪?!?p> 劉?;謴腿绯#咽掷锏牟璞郎弦环?,冷笑道:“司馬休之舍得你了?哼,也是,和丞相之位比起來,你也算不了什么。”
“是我自己要來的,王爺不知道。希望將軍處置了我,可以心平氣和,與王爺和睦相處?!?p> 劉裕把她推開,“你寧愿犧牲自己,也要幫著他,逼我下野?”
“朝政的事,我不懂。我只知道,你若與王爺爭執(zhí)起來,又要打仗了。你一打仗,就會受傷,我想讓你平安,不想讓你受傷。將軍,現(xiàn)在你兵力不足,何必要跟王爺爭權?若是爭不過,那你和福兒怎么辦?你跟王爺要我,是怪我在豫州負了你,那你處置我就是了。不要再爭了?!?p> 云秀說的是心里話,劉裕聽了卻是一陣冷笑,覺得她太幼稚。他走到床榻上坐下來,戲弄地看著她:“那你可知道,我會如何處置你?”
云秀輕嘆了口氣,有些幽怨地問,“不知道啊,將軍要如何處置我?”
“……”劉裕還沒想好。
云秀笑顏如花,溫言軟語地說:“人家與你曾是夫妻,你總不能把我賞給別人吧。福兒嘛,你也已經(jīng)搶走了。你沒什么可懲罰我的了,最多是殺了我,還能如何?”
她說著,輕輕脫掉了外面穿的一層罩衫,里面是一件齊胸的襦裙,走到劉裕身邊坐下,嬌媚地笑了,然后俯耳問道:“可是,若讓我就這樣死了,你不覺得可惜嗎?”
她的氣息和身上的體香撲面而來,劉裕不禁心旌搖蕩,攥住了她的手,穩(wěn)了穩(wěn)心神,把她從自己耳邊推開。
他看著她,眼神痛苦又充滿了欲望,“我恨你,本來,我還可以讓你做夫人,現(xiàn)在,你就別想了?!?p> 云秀今天本來是不懷好意,此時見他如此痛苦,知道他對自己余情未了,以前兩人的幸福甜蜜涌上心頭,她忽然覺得慚愧,不想再繼續(xù)了,收起笑容,起身想走。
可劉裕不放手。他心里的防線已經(jīng)坍塌,再忍不住,一把抱住她,吻了上來。
他想她,咬牙切齒地想,牽腸掛肚地想,他想她能回到自己身邊,兩個人像以前一樣相愛。
可云秀只想起了豫州那個晚上,頓時嫌惡恐懼,再也不想受他擺布,便仍按原計劃行事,趁機解下他的腰上的玉帶,然后大叫救命。
劉裕一愣之際,門砰的被撞開,桓道芝提劍入內(nèi),身后還跟著褚妃。褚妃見狀,趕緊扭過臉去,又慌忙去把房門關上,怕讓外面的丫頭們看見。
云秀看見她們就哭了,推開劉裕,跑到褚妃身邊,痛哭起來。桓道芝撿起地上那件衣服,披在她身上。
劉裕知道又被云秀騙了,恨得牙根癢。他從床上站起來,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玉帶在云秀手里,不得不坐下,頓時氣惱狂怒,指著她怒吼:“戚云秀!”
桓道芝提劍怒斥劉裕:“劉大將軍,你是堂堂侍中、大將軍,竟在光天化日之下調(diào)戲良家女子!外面那么多貴客,你還要不要點臉面!”
云秀哭得更厲害,作勢要往柱子上撞,褚妃忙拉住她。云秀哭著說:“褚妃娘娘,您都看到了,我有些醉了,在這里休息一下,他就進來對我無禮。”
“戚夫人,你別哭,大將軍他,他……他可能是喝多了,走錯了房間,不是要對你無禮?!?p> 桓道芝說:“哼,那可說不準。大將軍早就覬覦我家夫人美貌。還敢跟譙王殿下明目張膽地要人,現(xiàn)在見了戚夫人獨自在這里休息,便心生歹念也說不定!”
劉裕怒火滿腔,卻點著頭,看著她們冷笑:“好,好,我這兩位夫人越發(fā)出息了,竟聯(lián)手給我玩起仙人跳來了!”
桓道芝對褚妃說:“娘娘,您聽聽,他明明已經(jīng)休了戚夫人,卻還說她是他的夫人,這分明就是賊心不死啊,所以才趁機無禮。娘娘,今天在貴府發(fā)生此事,娘娘和王爺?shù)媒o戚夫人做主啊,否則的話,你們將譙王殿下置于何地!”
褚妃忙說:“桓姑娘息怒,我知道了。此事發(fā)生在我們府里,自然是我們照顧不周。戚夫人,你先不要哭了,先將……將玉帶還給大將軍,咱們先出去,別讓人看到的好?!?p> 云秀說:“這怎么能行!這是他對我無禮的罪證,我還要求褚妃娘娘這條玉帶呈給瑯琊王殿下!讓王爺看看,這樣的人,憑什么做丞相!”
“那你給我,我去拿給殿下?;腹媚铮莘蛉耸荏@了,你先扶她……先出去。別讓人看見的好。要不,對夫人,對譙王可都沒有好處?!?p> 云秀又哭了,說:“可是,外面就有丫頭站著,怎么會沒人看見?”
褚妃說:“夫人放心。外面都是我的心腹,我會嚴令他們不許聲張,誰敢說出去一個字,我立刻打死!”
桓道芝勸云秀說:“娘娘都這樣說了,夫人就放心吧。我先送你回府,至于劉將軍,就交由娘娘和瑯琊王殿下吧,總不會讓你白受委屈的?!?p> 褚妃說:“是,是,是,我已命人把夫人的馬車備好了,一會兒桓姑娘陪著夫人從角門出去,不會有人看見的。若是有人問起,我就說夫人不勝酒力,回府休息去了。你們也千萬要這樣說,這里的事交給我與王爺,可不能讓人知道!”
云秀委屈地點點頭,將玉帶交給褚妃,桓道芝掏出手帕幫她擦了眼淚,然后扶她出去。
劉裕算是明白了,云秀不惜色誘陷害自己,就是為了把司馬休之扶上丞相之位。他不禁冷笑,叫住云秀:“戚夫人,你今天替司馬休之做這件事,他只會怪你多事,不會感激你的。”
云秀停下腳步,冷冷地說,“這是你我恩怨,跟別人有什么關系!”
她冷著臉,回頭過來,毫不畏懼地看著他:“劉將軍,你想要我,問過我答應了嗎?我這個弱女子,也不是你隨便就能欺負的!”
說完,云秀便挽著道芝的手,昂然走出門去。
褚妃見她們走了,便伸著胳膊,遠遠地把玉帶交給劉裕,然后轉(zhuǎn)過身去,讓劉裕系好腰帶。
“大將軍,剛才的事,我不會聲張,不過私下里得對我家王爺說一聲,免得日后譙王問責,我家王爺還不知情?!?p> 劉裕極其窩火,“娘娘自便?!?p> “多謝大將軍體諒。將軍是在這里休息片刻,還是回前面宴席?只怕王爺不見你這位貴客,已經(jīng)打發(fā)下人們在找你了?!?p> 劉裕一刻也不想在這屋子里待著,深吸了一口氣,把剛才的不快拋之腦后,還是回到宴席上,與眾人把酒言歡,像是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
桓道芝陪云秀回府。一路上,桓道芝想起劉裕剛才氣急敗壞的樣子,又想他因此事被瑯琊王抓住把柄,丞相之位就別想了,覺得十分暢快,一路上笑個不停。
云秀就安靜得多,靠在車壁上,默默出神。
馬車在譙王府門口停下,云秀掀起車簾,看了看那府門,卻不下車,嘆了口氣,“道芝,聽說你在建康租了一個住處?”
“是啊,雖然簡陋,倒是我自己的地方?!?p> “我……我想去你那里住幾天,你能收留我嗎?”
桓道芝看她臉色憂郁,才知道她在擔憂什么。
云秀用這樣的方式還擊,不但劉裕不能容她,只怕司馬休之也不能寬恕。
桓道芝想到這里,收起了笑容,“你放心,我會保護你的。大不了,我?guī)慊厍G州,去中原,天下之大,總有我們?nèi)萆淼牡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