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大魁當年跟著的溫師兄可并非像此刻身后破口大罵的郭師兄這般善于揣摩人心——溫師兄人如其名,是個謹慎小心,為人謙和的溫婉君子,受了管家和孫大魁往復規(guī)勸,終究是摸不得臉皮做惡人斷了兩人的念想。
這也非是溫師兄不善決斷,只是他考慮周全了自覺不會出事方才應下。
孫猴兒剛剛下山不久,接了這么一單又苦又累還油水不足的活計也就罷了,若此刻不同意他早歸怕是心有怨言。
管家這幾日觀來也稱得上是身強力壯帶起行走兩日不至于出甚紕漏,這鏢物已然送到,幾十號壯漢聚在一起出行也不能有不開眼的山賊想送上人頭——更何況,溫師兄自己其實也不想陪著這些庸碌之輩在路上空耗時間,省下來幾日功夫多接幾單活計難道不好嗎?
于是明明是孫大魁和管家先求得溫師兄同行,結果倒是溫師兄在前走的步履生風,孫大魁伴著那管家緩緩而行——夏日林間便是前半旬開出來的路后半旬再往回趕也不見得能一路順風,更別提許有想剪徑劫道的強人可能在路邊蹲據,終究是要在前面有個探路的才好行走——就這么三人行了半日,走著走著,那管家便猛地想解手。
解手這事兒若是在營地周邊那自是無妨,但是林間行走倘使有人想解手可不能落了單——先不提山里的豺狼虎豹好的就是大解的時候背后吖腸,單說這山林間里的各色蛇蟲萬一趁了解手之時落到身上蟄咬了那也不是小事兒。
這種事情江湖上傳言眾多,有人曾在林間單人解手,同行的尋了去卻發(fā)現(xiàn)被蛇咬了鳥慘死當場,亦有高人因羞于弟子面前解手,結果被山螞蝗走了后門入了腹腸,虧得神功蓋世又有名醫(yī)救治方才存了性命,更有女子單獨解手……這就有些不能登大雅之堂,不便細細分說了。
總之——孫大魁就肩負起了重任,幫管家創(chuàng)造一個干凈的,安全的,穩(wěn)妥的解手場所——先是要左右尋覓一個林子稀疏,頭上無甚樹枝遮礙的小空地,再是要用棍棒敲打一番地皮,驚走蛇蟲,又是要清了地上的枯枝落葉以防有什么獵人山賊暗射的陷坑地套——總之,這么收拾一通之后,孫大魁還要站在周圍警戒莫有什么豺狼虎豹聞到氣味過來開洋葷。
管家這人有些許腸胃小疾——這年頭饑一頓飽一頓洗一頓厚一頓,腸胃沒有小疾的方才是少數(shù)——就大解的又臭又久,直逼的孫大魁想要跳腳罵娘。
他先是在管家身前站著守候,俄而被熏得小退幾步,不多時又被熏得頭暈眼花只能再退些許,一退兩退三四退,他一下子就退到出了那片小空地,退進了一個廢棄山神廟的前堂里——現(xiàn)在想來,那空地便應是以往的山神廟堂前空場,以便善男信女在此地焚燒祭祀山神。
說是廢棄的山神廟,孫大魁也不想犯忌諱——闖蕩江湖的忌諱多了去了,進出山神廟這種地方可不是去誰家做客亦或者是闖空門那么簡單。
山神廟可向來不是什么良善地——也不想想,這山林里豈是尋常人能建上廟還維持的住的?
《山神廟祝日見聞》
請叫我坑神大人
蛇蟲毒草色繽紛,
豺狼虎豹常登門。
片刻閑暇欲修行,
又有熱血染廟門。
來去這種多有牽扯的地方,豈是能倆手把門一推拉,單腳往里外一落,就能事了拂身去,不留半點塵的?
他便就想遵照慣例,先念一念山神廟山神兩側的神聯(lián),再按照這山神的跟腳來簡單祭拜點什么東西——這事兒也不難,看看神像和神聯(lián)多半就能認出來。
這山神是草木成精的祭祀點素的,猛獸成靈的祭祀點葷的,先人庇佑的點個香火,邪神淫祀也不清楚什么玩意的……這個就麻煩起來了,等會溜出去權當無事發(fā)生把那泡子腌臜玩意一蓋趕緊跑路,不然牽扯進什么亂七八糟的事情可一點落不著好!
抬頭這么一看,孫大魁就困惑起來了——這山神像竟然被人砸了頭,合著是個沒腦袋的!
遵照著自己在門內接受的江湖經驗,孫大魁就認為這山神廟估計以前鬧過什么邪祟害人之事——多半是什么沒腦子的魔道妖人想修煉什么魔功怪法,在這里做一些傷天害理,禍害村民,迫害孕婦,殘殺幼童總之活該被殺千刀的爛事兒——然后就被江湖上的什么正道少俠挑了場子立了名頭,村民們曉得了真相跑過來大鬧一通順便搜刮點什么補貼家用,自此就這山神廟就廢棄起來了。
但是如果說沒有這門內的江湖經驗,孫大魁也許就這么感時傷懷一下,猜測一下此處究竟是哪位少俠成名立腕的地方,然后不勝唏噓的就去了——正是因為有了江湖經驗課,孫大魁才想在這山神廟里試試看自己門內所學手藝如何。
——
聽孫大魁講到這里,郭犀利氣的面紅耳赤,如果說不是這時間不是當口,他定然是要找十幾顆棵樹用這些樹心削成棍棒然后好好教訓一番這不成器的孫猴兒才是!
先不提這山神廟里的東西有無機關陷阱荼毒暗記,也不提這山神廟里的東西可不可能是什么牽扯甚廣的獨門物件,單說孫大魁目無尊長,漫無紀律,絲毫沒有想起外頭還有個探路的師兄就應該被吊起來執(zhí)行一番門規(guī)——你孫大魁用的還是門內教你的手藝,怎么就敢?guī)熼L在前還妄自做主?
“郭師兄莫要誤會,我只是做了個標記,然后就跟著溫師兄回去了……”
孫大魁感受著背后郭師兄的心跳逐漸加速,連忙解釋起自己既沒有吃獨食也沒有冒進,并不是自己獨自闖出的禍事——就算他再怎么想試試看師門傳下來的手藝如何,也不至于外面還有一個正在大解的管家就開始按耐不住心中激動對這山神廟動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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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孫大魁一路暗自做標,等到夜里值夜換人的空擋,孫大魁激動不已的打了幾個手勢告知了溫師兄白天自己的發(fā)現(xiàn)和準備——破舊的山神廟,似乎有藏寶,做好暗記可以翻回,師兄怎么看?
溫師兄在當時不置可否,只是口頭上讓他去睡覺——因為管家不一定睡著了,這種時候多做多錯——不過在送管家到鏢局領完剩下來的銀子之后,溫師兄便開始準備起尋寶的一應器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