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無心征戰(zhàn)邊關，欲待在皇都清閑度日？寒家不像其他家族旁支眾多，同輩甚至后代能扛起寒家軍名號的寥寥無幾。若主子不理戰(zhàn)事，難道要扶持軍中其他將領？那沒有主子命令，分管城池的暗衛(wèi)首領又將何去何從？

　　洛雨第一次對主子的話深思熟慮，直到秋秋吃完離開，寒無殤叫洛雨和蘇兒一起收拾的時候，他還一動不動的神游。

　　寒無殤對他的想法也了然，他說給秋秋聽的話的確有這個意思。所以字句里明顯了些，不只是為了讓秋秋安心，也是提前給他們個準備。他就是要過一段清閑日子，提攜幾個有膽識有大局意識能在明面上替他保衛(wèi)晨月的將領。

　　皇家或者說整個前朝時刻都提防著寒府，就是因為兵權太過集中，若能有其他上得臺面扛起戰(zhàn)旗的將軍鼎立分權，明帝也不至于整日盯著他。

　　壹到拾暗衛(wèi)他們能力足夠但不適合露面，并且還有其他事情去做，寒無殤明顯感覺到前陣子用人緊張。當初讓沐魄幫著培養(yǎng)他們，也只是想用做江湖上的眼線勢力，朝廷中的將軍幫手他還是要從朝中選。

　　寒無殤有意鍛煉洛雨的謀略，所以并未將自己的意思點明，這么簡單的事都想不通，若以后真到了非戰(zhàn)不可的境地，他要如何放心將秋秋和國公府交由他保護？

　　他起身去往小院兒，像往常一樣陪秋秋喝藥。

　　除了洛雨比平日多了幾分疑惑之色，霜月居的日子過得平和得很。雨后的陽光恣意地侵略著寒冬的清冷，似乎春意欲跨越風雪之季，急急抵達人們心中。

　　天氣甚好，蘇兒和丹青拿出錦被來曬，洛雨閑不住在一旁同她們斗嘴打鬧，寒無殤攙著秋秋在院子里活動筋骨，微微上翹的嘴角出現(xiàn)在雙雙傾城的顏色上。寒老爺子也笑呵呵地前來探望，同他們用了午膳，說了好一會兒話才離開。

　　每個人都悠閑地做著自己手里的事情，沒有一絲外面的猜忌、懷疑、憂慮的壓迫之感。

　　同皇宮比起來，國公府就像是一方清凈地。而瑞城百姓也不似前朝大臣那般慌亂，寒無殤留了情面并未將皇家的丑聞捅到民間，所以皇都同以往的每一天并無不同。

　　但是前朝，大臣們針鋒相對，唇槍舌劍，從上朝后便沒再消停。明帝一言不發(fā)，冷眼看著他們的吵鬧，眉頭微皺看起來是在認真思考他們說的話，好給出一個完滿的結果。但其實他已經(jīng)極其不耐煩，心里怒意滔天，再加上事發(fā)突然，聽著這一群人吵嚷了三四個時辰，他已是很餓了......

　　不過，先太子服毒自盡之事涉及之廣不可小覷，必得謹慎處理，底下那幫老臣權臣沒吵明白，就算他執(zhí)意退朝改日再議，他們也能去御書房繼續(xù)煩他！索性他便在這兒同他們耗著，等他們把想說的話都說完了，他再下旨處理。

　　這事看起來麻煩因為沒有哪個法子能天衣無縫，可他已經(jīng)想好舍棄什么留下什么，也沒有那么難處理。

　　明帝不傻，這樣讓人眼花繚亂的局除了寒無殤想得出還會有誰有這般心計？再加上他先惹惱了他，他怎肯善罷甘休，果然送了人去開元寺羞辱皇室還不足以泄憤！

　　可做臣子的，他憑什么如此大膽？先帝護著他，皇室不敢得罪他，如今他也得避著他嗎？

　　兵權在握，百姓愛戴景仰，女子傾心愛慕，男子不敢與其爭鋒......明帝越想越氣，難道他這個晨月之主到頭來還不如一個將軍？

　　“陛下，先太子行宮薨逝實屬我國朝不幸，畢竟也是皇室之人，還是該風光大葬?！?p>　　“趙大人倒是善良，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先太子不顧禮法，不守孝道也就罷了，若是昭告天下其為服毒自盡，這讓百姓如何揣測？”

　　“那也該查清楚先太子為何要自盡，而不是掩蓋真相，誆騙天下人！”

　　“您這是什么意思，先太子行為不端，先帝留其性命，還能使其將養(yǎng)行宮封王拜候，難道還不夠嗎？”

　　“夠了！”

　　本來只是一樁尋常的命案，可他們在朝堂上太過激動，連皇家的事全抖落出來，明帝便不能坐視不理了。君王掐著時機發(fā)怒，大臣們自然也明白尺寸，于是跪伏了一地，敬聽旨意。

　　“眾卿言之有理，然事情總歸要解決，皇兄遺骸安置在行宮也不是個法子。畢竟是皇室血脈，還是送入陵寢安息，追封為‘善親王’，昭告天下?！?p>　　“陛下圣明！”

　　“只一樣，服毒自盡的確有辱皇室顏面且易引得百姓惶恐流言紛紛，各位大人覺得呢？”

　　“是，微臣謹遵圣旨！”

　　明帝鳳眸微狹，瞇眼望著他們，話都說這么明顯了，他們?nèi)暨€不懂，就去給皇兄陪葬吧！他心里已經(jīng)極其不耐煩，語氣也危險了些。

　　“那便退朝吧，眾卿不餓，朕卻是餓極了！”

　　“是！”本來就很是惶恐的他們，聽了皇帝這話更不知該如何回答，只能戰(zhàn)栗地應聲回答。

　　明帝卻很滿意，他無奈地跟他們在這兒耗，又怎能讓他們不覺得后悔呢？起碼的威懾還是要有的，不然，可是便宜寒無殤設的局了！

　　皇帝身影已遠，他們才顫顫巍巍地起來，往宮門外走去。這一鬧已經(jīng)到了下午，他們也餓啊，只是秉持著認真負責的態(tài)度，這種大事難道不該議論議論嗎？

　　他們這是招誰惹誰了呀？！

　　大群官宦們自然不知他們成了寒無殤和皇帝斗法的犧牲品，只能心懷苦悶迎著殘存的夕陽踏上回府的馬車。

　　長街的叫賣聲將人拉入了熱烈的煙火氣中，微藍天幕下，兩邊的小店開著張，燭火點亮了寬敞的石板路，也溫暖了從遠方歸來之人的心。

　　曲南歌算不得歸人，只是自祭奠睿帝后就一直留在了瑞城。完成四王爺和寂澤的心愿也終究不是他最終的目的，但這些日子他并沒有做什么事，只是抱著酒瓶子整天在皇都四處晃悠，百姓們只當來了個嗜酒之人。

　　他說的話也是讓人摸不透，甚至言語間冒犯皇室，若非人們看他瘋癲，早就帶他去見官了！

　　夜色降臨，他搖晃的身影長街的百姓都熟悉了，有人還送他吃的，但卻被他躲了。

　　“唉，他又要在郊外的破廟昏睡個幾日了？”

　　“整日渾渾噩噩的身邊也沒有親人，真是可憐??！”

　　“還好這幾日的雨停了，不然破廟里也住不得人。”

　　曲南歌聽著背后的議論聲走遠，沒人發(fā)現(xiàn)他凌亂發(fā)絲下認真的臉色，“璃兒，你襁褓之時也被人這樣同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