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郎城宮中御槐園。
“跪下?!眹髋?,將手中的茶直接丟在了太子的面前。
水汽從泥土中冒氣,太子的發(fā)根也被沾染了些許的水珠,一時之間顯得狼狽不堪。
太子心中憤恨不已卻依舊云淡風輕:“父王息怒。”
國主猛然轉(zhuǎn)頭,看著太子從容的跪下,從衣袖中拿出手絹擦拭發(fā)髻。
“你果然是孤的好兒子。”
國主冷笑。
太子一臉不知所措:“父王這是何意....”
“孤知道.....朝中抗議景戰(zhàn)回城的是你的親信.....”國主冷峻的臉上帶著責備:“你是孤的唯一的嫡子,從小孤便對你一直寄予厚望,可是你為何會如此糊涂?”
太子眼角微動,卻停駐在原地。
國主若有所思的注視著太子:“你和孤年輕的的時候,簡直是一模一樣.....”
“當初,你的祖父也是諸多質(zhì)疑孤的能力,雖然兄長無能,卻依舊可以得到儲君之位....若非兄長早逝,這國主之位也輪不到孤.....”
“正是因為如此,所以孤才置之死地而后生,不斷地帶著南國壯大,就是為了向你祖父在天之靈證明,孤才是九五之尊....孤才是最好的帝王人選!”
太子面孔淡然,幾份奉承幾分真意:“父王的確是這南國,不可多得的君王。”
“呵呵....”國主冷笑:“孤的豐功偉績,還輪不到你來評判!”
話后,國主君威冷拔,走出御槐園。
烈日余暉已經(jīng)將太子的臉頰曬出一絲紅印,但盡管如此他也是傲氣的不愿低頭,更不愿求饒。
或許是從小便積壓在心中的一絲氣傲......
大御槐閣樓上。
園祭司在國主身旁,為他遮擋一些烈日。
而在這個高聳的閣樓之上,卻能正好看見太子跪拜一絲不動的身影。
國主的眼神,始終沒有離開過太子的身上。
大祭司開口:“王上,何苦要這般父子相仇....”
國主心中煩惱:“他哪怕再敵視,也不該對戰(zhàn)兒動心思.....若景戰(zhàn)出事,我怎么對得起九泉之下他的母親?!?p> “太子想要什么孤都給他,將來整個江山又如何不是在他的手中.....他若是真的動了不該有的心思,那孤又如何保的住他?”
國主的臉色并不好受:“獨孤家在九洲消盡了這些,終有覺醒的一日,到那時,他們兄弟二人刀刃相向......”
大祭司沉默的看向閣樓下,依舊跪著的太子。
“其實戰(zhàn)兒這些年一直收著鋒芒,臣也看的出,他絕無和太子爭奪皇位的想法....”
國主皺著雙眉:“或許他絕無此想法,但他身邊的人,又怎么會任由他如此優(yōu)柔寡斷下去....他的身上背負著血海深仇....”
大祭司也深深嘆氣:“只希望到那時,他能顧及南國這些年對他的知遇之恩。”
......................
才跪拜半日,太子便覺得全身疲乏難耐,當他身邊出現(xiàn)人影的時候,他又隱忍的繼續(xù)低著頭,繼續(xù)化作冰山臉。
“王上有令,請?zhí)蛹纯屉x宮,三日之內(nèi)禁足太子府?!?p> 太子蹣跚著起身,臉上并無多大的起伏,甚至看不出喜怒。
他無意間抬頭看見了太監(jiān)手中還未頒發(fā)的圣旨,心中似盤旋著什么:“敢問公公,這圣旨是要傳向何處?”
........................
城外,慕向瑜依靠在景戰(zhàn)的身旁,半日的跪拜已經(jīng)讓她勞累至極,而宮中卻絲毫沒有任何消息傳來。
景戰(zhàn)擔憂的挺直身邊,讓她依偎著。
慕向瑜疲憊開口:“阿戰(zhàn),或許....王上能明白你所做的一切,并不想責罰你.....”
話還未說完,宮中遷派的太監(jiān)立刻就到:
“今驃騎大將軍景戰(zhàn)出使渝州,救災百姓本是大功一件,孤倍感欣慰。但卻利用出使渝州之便結(jié)黨營私,禍亂朝綱,似有造反之疑,即今日起削除驃騎大將軍一職,軍權(quán)交還中央,幽禁將軍府?!?p> 結(jié)黨營私....
禍亂朝綱.....
慕向瑜壓住心中怒火,待旨意念完之時,都難以泄憤。本以為王上最多不過是責罰降罪,如今到好,直接削去兵權(quán)。
“臣領(lǐng)旨?!本皯?zhàn)接下旨意,臉上平靜至極。
太監(jiān)的臉色還算是和善:“那便請將軍即刻交出軍令,老奴也好回宮回話?!?p> 景戰(zhàn)點頭,立刻便抽出龍淵,在衣袖中一割,軍令立刻便掉落出衣袖。
這一下割舍,慕向瑜察覺到了在景戰(zhàn)眼角一閃而過的落寞.....
他一直為南國征戰(zhàn)多年,如今一朝便被削除軍令。
他心中該有多難受.....
思緒飄蕩,慕向瑜低垂的臉龐抬起,起身的時候覺得雙腿都已經(jīng)麻木.....
一個身影出現(xiàn)在他的身旁,當他察覺的時候,慕向瑜在他的身旁,緊牽著他的掌心。
她的發(fā)絲在微風中微顫。
她的雙眼炙熱:“阿戰(zhàn),我們回家吧。”
景戰(zhàn)看著她的眼角有些許淚光。
“好,我們回家?!?p> 馬車外,司徒星央看著獨孤倚珊,她蹣跚著上了馬車,在即將上去之時,司徒星央叫住了她。
“倚珊....”
獨孤倚珊轉(zhuǎn)身看著他。
司徒星央掩飾一笑:“珍重....”
此次一別,雖同在耶郎城,卻早已是今時不同往日。
今后,恐怕也是窮途陌路,殊途難歸。
或許是察覺他的心思,獨孤倚珊也是掩飾一笑,上了馬車。
回到將軍府,府外早已是重兵把守。
景戰(zhàn)將自己關(guān)在了書房內(nèi)整整三日。
就連院中的丫鬟想要出院落買些時膳也會被搜查,是否夾帶信件。
獨孤倚珊看著如此,心中不免感到氣憤:“這國主怎么說也是表兄的親舅舅啊,如今卻是這樣的懷疑表兄,真是讓人心寒。”
慕向瑜面色蒼白,看著書房緊閉的景戰(zhàn),喃喃開口:“每日跟他送進去的膳食,他一口都沒動,在他心中得有多難受.....”
獨孤倚珊也情緒低落:“是啊,表兄為南國出生入死,哪怕是再大的知遇之恩,都也算是仁至義盡,其實表兄完全可以利用南國如今的局勢,直接領(lǐng)兵....”
“他不會的?!蹦较蜩蒯斀罔F的打斷了她將要說的話。
“他不能,也絕不會....”
南國對他來說至關(guān)重要,他絕不能因為復國而走上叛逆之路。
想到如今,慕向瑜竟然無法再壓住心中萌生的怕意,直接走到了景戰(zhàn)的書房外,再無法征求他的意見,直接打開了房門。
三日未有光亮攝入,他的臉與黑暗融為一體,當他逆光看著慕向瑜走進的時候,竟然有了一絲惶恐,想要用擋住書桌上的信物。
他醇厚的撕扯著喉嚨:“你怎么進來了?”
慕向瑜緩緩走到他的面前,將他手輕輕掰開,不出所料上面是一封密旨。
景戰(zhàn)很是慌亂又再一次將密旨遮擋。
慕向瑜急切的阻止他:“阿戰(zhàn),你曾說過無論到了哪一步,南國都是你不會觸碰的底線,你說過的.....”
景戰(zhàn)譏諷一笑:“可是在國主心中,他到底做出了選擇,難道不是嗎?”
“不是的?!蹦较蜩ぽp輕反駁,“從小王上便對你給予厚望,對你如同親生兒子一樣,他是確信你不會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所以為了阻擋太子的忤逆之心,才出此下策的?!?p> “是嗎?”景戰(zhàn)冷笑,嘴角微微抽搐:“我已經(jīng)主動跪在城門外,為何還要削掉我的軍權(quán),他知道我最在乎的是什么......為何還要這般羞辱我?”
一時之間慕向瑜被他反駁的啞口無言。
慕向瑜只覺得心中煩悶,她努力用手扶胸口,有些艱難的呼吸。
景戰(zhàn)看到現(xiàn)狀,立刻將她扶住,依靠在墻邊:“怎么了?”
慕向瑜深呼吸:“有些時候感覺呼吸喘不了氣....”
景戰(zhàn)見狀慌亂的起身:“不能再拖了,就算是我能忍下去,但你的身體堅持不了,必須立刻讓陸子墨來....”
慕向瑜疑惑的問道:“為什么要讓陸子墨來?”
景戰(zhàn)沒有回答她,而是將她抱入床榻上,之后立刻轉(zhuǎn)身。
但慕向瑜瞬間拉住他的手:“不要!”
景戰(zhàn)壓著心中擔憂:“聽話?!?p> “你到底在背著我做什么?”慕向瑜撐著身體,質(zhì)問。
景戰(zhàn)咬牙,將她的手掰開,毫不猶豫的走出房門。
....................
“將軍,你不能出府?!?p> 守在將軍府外的士兵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阻擋著他。
景戰(zhàn)手中抽出龍源,他的臉色黑到讓人窒息,就像是落入地獄的惡魔。
“滾開!”
他撕扯著喉嚨。
士兵們左顧右盼,又不知所措的互相試探。
他們明白任憑他們幾人根本攔不住這位戰(zhàn)無不勝的大將軍,無奈之際只好往后退,讓景戰(zhàn)出府。
正當景戰(zhàn)邁出大院之時,一個人的身影悄然而至。
陸子墨一襲紅衣,猙獰一笑:“景將軍,我等你很久了?!?p> 太子府內(nèi)。
太子勾唇,看著送來的信件....
一身影出現(xiàn),他抬頭。
是身懷六甲的方沁。
他的情緒極好,打趣的一笑:“如今看來,夫人說的都對?!?p> 方沁將熬好的湯藥呈在書桌一旁:“殿下這些日子都被頭疼困擾,臣妾特地為殿下熬了上好的藥?!?p> 她上前,瞥了一眼信件,冷冷一笑:“景戰(zhàn)狼子野心,世人皆知。”
太子看著她送來的湯藥用手撥起她的下巴,試探的一笑:“他狼子野心,本王自然知道,這些年與他盤旋裝的也乏累了.......不過你.....本殿下也同樣不信?!?p> 方沁恍惚的抬頭,掩飾的眨眼:“殿下,為何不信我呢?”
她上前,毫不猶豫,用湯勺舀起一絲藥往嘴里送去。
太子先是詫異,后一笑,將藥往嘴里灌去。
不得不說藥性很強,喝下藥之后,他的頭沒有了方才劇烈的疼痛。
他的眼角顫動,看著月色散落的光亮,若有所思。
方沁一笑:“殿下是還沒有放下洛女官,對吧?”
或許是被她一眼看穿,太子陰冷的看著她。
方沁感覺被他看著,整個人都像是被千針穿破,她壓著心中的恐懼:“殿下又何須擔心,等到逼走了景戰(zhàn),整個南國江山都是殿下的,若是殿下想要一個人,誰敢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