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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失距第四年。

　　“那個小說寫手就在家里?！狈块g內，魏行云結束了觀測。

　　右眼微熱，渾身止不住地發(fā)抖。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使用“透鏡”觀測了，加入“組織”以來也有多次訓練進階的空間移動，但無論如何都沒法習慣這種感覺。雖然“組織”擔保正常使用“透鏡”不會出事，但有沒有可能哪次就發(fā)生意外導致最后“喪失”了呢？

　　肉體的緊張難以緩解，心情也越想越郁悶。自己的人生怎么就變成了這副樣子。

　　“——果然是個整天悶在家的孤僻家伙啊。怪不得寫的東西也沒有真實感?！?p>　　齊鳴飛坐在一旁，手指搓著他額前的劉海，滿不在乎地扔出辛辣的發(fā)言。

　　“……你很討厭這個人嗎？”魏行云一邊按揉右眼一邊問。自打任務開始，齊鳴飛在小說寫手相關的事上就凈是負面評價。

　　“討厭？”齊鳴飛捶捶大腿，“討厭他干什么，我又不認識他。大概是瞧不起這一類人而已?！?p>　　“而已”一詞與“瞧不起這一類人”組合，效果微妙。

　　“嗯?！蔽盒性泣c頭，沒有追問的興致，“待會是去見他，總之最好別當著他的面這么說?！?p>　　齊鳴飛一愣，隨即笑道：“你還蠻有點特工樣子的嘛，新人。”

　　“呃、是嗎？”

　　被職場上的前輩這么一說，魏行云頓感手足無措。這句“新人”到底是在夸他還是在暗諷他言辭僭越？本想試著從表情推斷齊鳴飛的心思，但齊鳴飛那夸張的裝扮無形中堵死了這條路。

　　“你是第一次出任務？”齊鳴飛問。

　　“做過一段時間文件處理，用到‘透鏡’的次數(shù)也不少?！蔽盒性迫鐚嵳f，“但這樣的任務是第一次。”

　　“緊張么？”

　　“……確實有點。不過根據(jù)情報，那個小說寫手最多也就是一個有預言能力的人。再怎么也不用太擔心吧。”魏行云說罷，想了想又補上一句，“如果他又有野心又有能力，我想他就不至于在現(xiàn)在還只是個小說寫手。”

　　“說的也是。”齊鳴飛捏起一架紙飛機——那是他之前用打印出來的“槍與貓”的小說折出來的的——雙手穩(wěn)定快速地捋過紙飛機的脊，“那樣的小說寫手，就算給他再厲害的超能力，也掀不起什么大浪?！?p>　　“……”

　　“你反應還挺快的，以前想過做這種工作嗎？”齊鳴飛扔出紙飛機。

　　紙飛機嗖的飛到魏行云眼前，魏行云伸手去接，但機頭還是在他身上撞彎了。

　　機頭歪曲的紙飛機。

　　“……這種工作？”他苦笑，“不、我以前壓根不知道‘特別現(xiàn)象調查局’，怎么也不可能料到現(xiàn)在這樣?！?p>　　“我沒特指‘組織’。就這種特工一樣的工作，以前想象過嗎？”

　　“這個……小時候說不定想過吧。”

　　實在記不清楚。而且不論小時候到底想沒想象過，反正自己加入“組織”時并不感覺欣喜。人生走上這樣的岔路哪能算什么好事。稍微想想未來幾十年就覺得空前迷茫。自己也曾就此事問過“組織”里同為透鏡持有者的前輩，然而那位有問必答的溫柔前輩在這個問題上也躊躇了很久，最后說“對各種情況都做點準備吧，未來總是說不準的。”

　　低頭。打印紙折成的紙飛機機翼上還能看見“槍與貓”寫下的部分段落。

　　【祁陽大喝一聲，雙手掌心極速匯聚起能量，空氣在眾人眼前扭曲。連遠處觀戰(zhàn)的曾邪也不禁脫口而出——“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還有那種程度的力量！”】

　　“這也是我第一次和‘錄’合作。”魏行云道，“我印象里那些‘錄’都是強化了身體能力，不過前輩你是有種叫作‘連接’的超能力？”

　　“唔，是啊。你對‘透鏡’以外的超能力也有興趣？”

　　“有點好奇?！?p>　　“連接么……沒什么好說的?！饼R鳴飛思考一會，“例如在超能力犯罪的案發(fā)現(xiàn)場連接上殘余的能量，然后追蹤能量的去向。兩三年前工作特別多，現(xiàn)在不怎么用得上了?！?p>　　——現(xiàn)在也不過是世界喪失距離的第四年。他兩三年前就在替“組織”工作了嗎？

　　齊鳴飛又從口袋里摸出一架小一號的紙飛機——他居然還折了一架——然后擲了出去。

　　紙飛機滑過完美的弧線，平穩(wěn)地飛出窗口。終于徹底從視野里消失。

　　魏行云一時說不出話來。

　　“那走咯。去見見那個寫手。”齊鳴飛起身。

　　……

　　……

　　失距第五年。

　　魏行云打開他自己的筆記本電腦，登上“組織”內部的軟件。

　　屏幕上還開了個窗口，里面是“槍與貓”連載的小說。劇情俗套文筆一般。行文風格同過去的“槍與貓”非常相似，或許一年的牢獄生活并沒有過多改變“槍與貓”。

　　等待系統(tǒng)加載的當兒，魏行云用手機給齊鳴飛撥了通電話。

　　回鈴音。

　　軟件加載極其緩慢，以前還沒那么慢的。自打上次筆記本壞了又修好之后，總感覺它的性能下降了一大截。

　　上次壞掉還是納博科夫天文臺事件那會。因為筆記本送去修了，所以自己在空間跳躍回來后不得不向鄰居求助……

　　回鈴音戛然而止。電話接通了。

　　魏行云立刻問道：“喂，齊鳴飛嗎？”

　　“嗯？是我啊?！彪娫捘穷^的人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說，“流水老哥，這大早上的啥事啊?！?p>　　軟件界面終于加載完畢，但現(xiàn)在魏行云顧不上去操作它。

　　“那個小說寫手……賬號叫‘槍與貓’的，去年我們一起執(zhí)行的任務，你還記得嗎？”

　　“小說寫手……啊，對，我當然有印象。怎么了？”

　　“我懷疑他越獄了?！?p>　　“越獄？哈……大早上的你說什么呢……”

　　“我沒開玩笑?！蔽盒性普f道，“他的網(wǎng)絡小說又開始更新了。我懷疑可能是他在逃獄后用他的超能力抹去了逃獄的蹤跡，靜悄悄地回到了現(xiàn)實社會?！?p>　　“嗯。不錯的腦洞，不過我覺得可能只是什么代筆或者續(xù)寫吧，垃圾小說有忠實粉絲也不奇怪?！饼R鳴飛說著，又打了個哈欠。

　　“你怎么一點也不緊張，如果他真的越獄了，危害會相當嚴重——”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在魏行云想要再說些什么之前，齊鳴飛道，“那人已經(jīng)死了?！?p>　　停滯。

　　“……你說什么？死了？”魏行云干咽下口唾沫，“在服刑期間死的嗎？”

　　“不是，就去年那會?！饼R鳴飛說，“沒告訴你而已。去年最后那會，其實他根本沒被送進監(jiān)獄。

　　——我把他殺了?！?p>　　陽光明亮卻缺乏暖意。

　　“……到底怎么回事？”魏行云皺著臉，問。

　　“最后那下你不是直接喪失意識了嘛。當然我是捉到了他，不過你想嘛，一直以來他發(fā)動超能力都是通過寫小說的方式，我擔心把他移送監(jiān)獄的過程中他會進一步覺醒，保險起見就直接殺了他?！?p>　　“你……”

　　“——所以他不可能越獄。死人怎么可能會越獄呢。”齊鳴飛安慰他似的說道，“你要是實在不放心，可以上報給‘組織’。另外我中秋有約了，現(xiàn)在就算你來約我我也抽不開身。那中秋后再見啦?！?p>　　“……”

　　電話掛斷。

　　魏行云怔怔地看著電腦屏幕。

　　——那個小說寫手死了嗎？早在一年前就死了？

　　在軟件上敲下自己的賬號密碼，最后的回車鍵遲遲按不下去。雙手捂住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