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后，坐下來狠狠地抽了幾口煙。既然無法阻止，只能是聽而任之了。吃虧有時候并不是壞事，經(jīng)過這事之后那些作坊主們都會死心塌地地跟著他周志堅走了。

　　馬子坪村也只有在經(jīng)歷過失敗之后，才能象鳳凰一樣浴火重生。他與程洪一樣對市場分析得很透徹，這事再壞也壞不到哪去，善后預(yù)案已經(jīng)跟布繼錄商量好了。

　　隨后他走向自家作坊，兒子周劍雄正在調(diào)試機器。他得先一步帶好這個頭，這事得拿事實說話，不跟他走的人吃虧，跟他走的人賺了才更有說服力。

　　一包包的腌菜通過真空包裝機包裝之后兒媳裝箱，已經(jīng)完成六七件成品了。他拿起一袋看了看，自家的商標(biāo)，手工制作。每個零售商都會收到一份從種植到成品整個生產(chǎn)制作流程的錄相拷貝，便于他們進行宣傳。

　　這是參考聚源公司的做法來宣傳的，證明自己的產(chǎn)品是純綠色純天然的產(chǎn)品。沒有使用農(nóng)藥，沒有使用任何添加劑。

　　“爸，你還在操心那事？”周劍雄關(guān)心地問道。

　　“能不操心嗎？”周志堅嘆了一口氣無奈地說道：“你說，為什么還有那么多人相信李明哲？”

　　“人家是鎮(zhèn)長，代表著政府?！敝軇Ψ逡贿叢僮鳈C器一邊說道：“何明書記和程洪主任都是政府的人，人家都相信政府呢?！?p>　　“李明哲能跟何書記程主任一樣？”周志堅不高興地說道。

　　“老百姓只知道李明哲跟何書記和程主任一樣都是政府的。再加上李明哲那張嘴能說會道，周萬年又從中作梗，人家還不依了。反而認為你是奸人。”周劍雄不屑地翻了一下白眼：“他們故意混淆這個觀點，讓人認為是何明書記和程洪主任的意思。好陰險的。”

　　“你聽誰說的？”周志堅馬上意識到問題很嚴(yán)重。將來出了問題群眾還不得找上程洪和何明。

　　“老九家說的，我讓他把李明哲和周萬年的每一句話都說出來，這一分析呀，他們說的盡是瞎話。所以老九家的合同就沒有簽成?！敝軇π垡贿吤χ贿吔忉專骸鞍?，要不要我再重說一遍，讓你分析？”

　　“算了?！敝苤緢該u了搖頭，他相信兒子的能力，他現(xiàn)在能頂事了。

　　“爸，這合同有問題。我查了百度，叫什么合同陷阱。你說老百姓懂什么？那有那么多心眼？就是茫目地信任政府，不，是信任何明書記和程洪主任。”周劍雄接著說道：“要不我們把這事捅出去？至少可以減少大家的損失?！?p>　　“算了，這事我已經(jīng)向程主任和何書記匯報過了，他們沒發(fā)話，我們還是不搞事了。”周志堅想了想說道：“你也要注意點影響。畢竟你是我兒子，他們都會認為是我出的點子，別讓人抓了辮子。”

　　“老爸，你膽子太小了。大不了這書記我們不當(dāng)了。不當(dāng)干部賺得錢比你那工資多得去了?！敝軇π鄄环剞q解。

　　“這是責(zé)任，不是當(dāng)不當(dāng)干部的問題?！敝苤緢該u頭：“不能快意恩仇呀，我得對何明書記和程主任負責(zé)，我得對全村的群眾負責(zé)。說這些你也不懂，不說了......”說完周志堅有些失落地離開了作坊。

　　“我不懂？......還把人家當(dāng)小孩子。”看著周志堅的背影周劍雄低聲抱怨：“要我說呀，干部當(dāng)久了這膽子就小。又不是誰家的奴才，有必要那么低聲下氣的，婆婆媽媽的，顧慮那么多。

　　要我說呀，不對的就得抵制，對的就支持。看著人家做壞事兒，屁都不放一個。嘴上掛著為全村的群眾考慮，算什么人民的公仆，這是為人民服務(wù)嗎？”

　　“劍雄，你不能這么說爸?！彼眿D馬上頂上嘴：“你這是站在群眾的角度說話，爸是支部書記，他得講原則講紀(jì)律。這是干部的素質(zhì)問題?！?p>　　“你覺悟這么高可以入黨了?！敝軇π鄯籽?。

　　“別說，我還真準(zhǔn)備交入黨申請書......你看六叔和爸他們多有成就感！”他媳婦有些得意地說道。周劍雄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不再爭辯什么。媳婦是高中生，比他書讀得多，斗嘴就從來沒有贏過。只要他說得有理，她就拿文憑學(xué)歷說事兒，他只有后悔的份。

　　“一份合同而已，折騰來折騰去，還是一份合同......”魯敏華很生氣地把合同拍在桌子上：“都是干什么吃的？！老余，你說怎么辦？”該他生氣，這不是亂搞嗎？

　　余耀民坐在那里不說話，何明低著頭象學(xué)生聽老師訓(xùn)話。該說的說了，把程洪的意見也帶給了倆位領(lǐng)導(dǎo)。

　　“何明，你再說說......”見余耀民不說話魯敏華又看向何明。

　　“程洪還說了干部使用上的問題，講了熔爐熔煉的道理......”何明無奈又傳起話來，把程洪的一些想法轉(zhuǎn)述給倆人：“我知道這很難做，他是要做干部中的一股清流，但他不是站在班子領(lǐng)導(dǎo)這個位置上思考的?！?p>　　“我認為他說的有些道理......”魯敏華很嚴(yán)肅地說道：“他只是建議，設(shè)想還是好的，也是我們要努力的方向?！?p>　　“有個屁的道理?！庇嘁癖艘痪浯挚冢骸八哪康暮芎唵危褪且驌衾蠲髡?，這是黨同伐異的做法?！?p>　　“余書記......”何明有些著急了，雖然程洪有這層意思，但他還是想替程洪辯解一番，最后被魯敏華的眼神給堵了回去。

　　“讓我怎么說呢？”余耀民冷冷地看著何明：“你一個黨高官，我是縣高官，敏華是縣長。三個人都得被他程洪牽著鼻子走？象話嗎？

　　你們都認為程洪說的做的都是正確的，我也知道李明哲這種做法會出現(xiàn)很大的問題。但你們想過沒有，象程洪這樣的人我們?nèi)h的干部隊伍中能找出多少來？象李明哲這樣的干部我們干部隊伍中又有多少人？

　　他程洪要做清流，那他就呆在山溝里吧。山溝里的水夠清。可流到我們縣城的水是河流，是大江。我不懷疑程洪的黨性原則和人品，但畢竟眼界還是有局限。

　　在這件事情上，程洪他沒有私心？肯定是有的，先把自己放在大義之上，然后把李明哲拉下水。這心思他還是有的?！?p>　　“可他不在乎政治前途呀，也不喜歡政治上的套路。”何明不管魯敏華的阻止無奈地辯解。

　　“哼，他在乎名聲，他在乎他的道德和理念，他有精神潔癖?；蛘哒f他在政治上很幼稚?！庇嘁窭淅涞乜粗蚊鳎骸澳悴粫哺粯佑字砂桑俊焙蚊鳠o奈地嘆了一口氣，他根本就無法反駁余耀民。也許余耀民比他看得更透徹。

　　“不管是誰主政主持工作，首先是求穩(wěn)，然后再建功?！庇嘁裾Z氣緩和一些：“這是最起碼的常識。站在全縣的大局來說，先穩(wěn)定局面，再謀求一個良好的干部工作環(huán)境和做事業(yè)的局面。要做好全縣的工作，我需要的是一片大江，而不是一股清流?！?p>　　“我們可以以點帶面嘛?！濒斆羧A見余耀民語氣緩和了接口笑道。

　　“以點帶面得有人呀?！庇嘁駸o奈地搖頭：“為什么我堅持要讓李明哲上，不就是要有一點代表？成功了他是代表，失敗了他也是代表，只是正反兩面而已。我可以給程洪和你何明機會，為什么就不能給李明哲機會呢？

　　成也好，敗也罷......何明別看著我，我知道你想說什么。群眾的損失？這點損失我財政還是可以買單的，也買得起。”

　　“不用財政買單，物流公司可以消化得了。”魯敏華忙解釋，財政買單這話違紀(jì)了。財政支出可是有嚴(yán)格的紀(jì)律，還得要面對審計部門的審計監(jiān)督，他們主要領(lǐng)導(dǎo)還要涉及到離任審計這道關(guān)口。

　　“你何明以為我沒有準(zhǔn)備呀？早就讓人計算過了，損失有多大?！庇嘁竦恼Z氣再緩和了一些：“誰對誰錯總得要嘗試了之后才知道吧？合江村走出第一步，你和程洪也不敢肯定自己就能成功吧？

　　我看你與那個程洪是有些膨脹了。做起事來有些自以為是，可以隨便質(zhì)疑縣委縣政府的決策，甚至要對著干。別把自己放在清流這個道德的高度，誰能說自己沒有一點小私心？

　　誰也不能保證自己的每一個細節(jié)，只能保證在方向上對黨和人民的忠誠。也不能只盯著李明哲不好的一面，還得要看到李明哲表現(xiàn)得好的一面。至少他還想干事，這一點比很多人都強。你們這樣看人不好，對你對程洪都不好。

　　我是帶班的人，你也是帶班的人。怎么帶好班還是有些心得體會。做到極至，也就是用人而已，把所有人的能量都有效在發(fā)揮出來。

　　你與程洪的意見難道我跟敏華看不出來想不出來？那只是理想，但現(xiàn)實是殘酷的，一人難滿十人意，更不要說千人萬人了。最多也就是把準(zhǔn)方向盡力為之。發(fā)揮出十之五六的效能就算不錯了......”余耀華說得有些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