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州在京陽向西不遠(yuǎn)，城中的繁華并不輸京陽多少。

　　許久沒有感受到這種人間的煙火氣，此刻來到孟州的街道上，陸昭凌感到心胸開闊了許多。

　　“雖然已經(jīng)在安平待了八年多，但還是頭一次離開京陽呢?！标懻蚜韪袊@道。

　　眼下這時節(jié)已經(jīng)入冬了，但街上仍舊熙熙攘攘的，一派熱鬧的景象。

　　陸昭凌在市集上逛了一陣，買了些糖炒栗子和烤紅薯，抱在懷里，冒著騰騰的熱氣。

　　盡管這一上午她吃了不少小吃，中午的時候仍舊胃口大好，便和沈鳳九找了間人氣很旺的館子，又美美地飽餐一頓。

　　吃飽喝足，陸昭凌不著急走，靠在椅子上消食，順便與沈鳳九閑聊起來：“以后如果要在外生活，是不是得想些賺錢的法子？如今我手里還有些宮中帶出的細(xì)軟，但這樣下去總會坐吃山空呀?！?p>　　沈鳳九點點頭。

　　“說起來，你師門靠什么營生呢？”陸昭凌好奇地問道。

　　“靠師父?！鄙蝤P九回答。

　　這回答還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看沈鳳九的樣子就不像是個會賺錢的料。

　　陸昭凌心中暗笑。

　　“好在我從沒打算在皇宮或者王城中錦衣玉食一輩子，我要做大俠嘛，總會早早考慮生計的。”陸昭凌胸有成竹道，“我可以幫人寫些文書信件之類，賺些小錢，還可以找家店子到后廚做幾天伙計，對了，我之前還在京陽城里跟一位阿公學(xué)會了編草鞋，聽阿公說很能賺到錢呢！”

　　陸昭凌說得眉飛色舞。

　　沈鳳九笑了笑。

　　“誒，你剛是不是笑了？”注意到沈鳳九表情的陸昭凌一臉詫異。

　　沈鳳九點點頭，又恢復(fù)了淡然的表情：“我有錢?！?p>　　“你有錢？你哪里來的錢？”

　　“工錢。”

　　“你給誰做工？”

　　“師父?！?p>　　“唔……那你師父待你不薄嘛?！标懻蚜璧?。

　　“他壓榨我?！鄙蝤P九反駁。

　　“噗?！标懻蚜栊Τ雎暎澳銕湍銕煾缸鍪?，他還給你算工錢，待你夠好了。不是說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么？該你孝敬你師父呢?！?p>　　沈鳳九不以為意：“他什么都不做。”

　　陸昭凌見他還有些委屈似的，總覺得暗暗好笑。

　　沈鳳九完全不似她以為的那樣冷酷無情嘛。

　　“那你現(xiàn)在跟著我，不幫你師父做事了，不就沒有工錢了？”陸昭凌又問。

　　“跟著你是師命?！?p>　　言下之意，這也是在幫師父做事。

　　“好吧，不用為生計發(fā)愁倒也不錯?！标懻蚜栊Φ?，“但我總不能一直白白花你的錢吧？”

　　“用烤魚還?！鄙蝤P九干脆道。

　　“哈哈，原來你早就想好了，要買我的烤魚吃?！标懻蚜璞凰@冷淡的外表下饞嘴的心思逗得開懷大笑，“好，這樣交換也算公平，不過不止烤魚，我會做的美食還有很多，都可以做給你吃呢?！?p>　　“嗯?！鄙蝤P九點點頭。

　　這人有時像個孩子一樣簡單好哄呢。

　　陸昭凌看著沈鳳九白凈秀美的臉，此刻雖不明顯，但她能看出這張臉上透露出滿足的笑意。

　　聊完了天，歇也歇夠了，陸昭凌便慢騰騰地起身離開了。

　　兩人又在市集上閑逛一陣，許是中午吃的太飽，陸昭凌沒再買些雜七雜八的零食。眼看著天色要開始發(fā)灰，兩人便決定打道回府。

　　好險趕在天黑前回到了山頂。

　　“現(xiàn)在的天黑得好快了呢?！标懻蚜桦S口感嘆一句。

　　回到屋中，兩人圍坐在火堆前，靜靜地坐了一會兒。

　　柴火燒得滋啦響，火焰烤得陸昭凌臉頰暖烘烘的，有些發(fā)紅。

　　“我想好了。”陸昭凌盯著跳動的火焰，忽然開口道，“我還是決定回琉國看看，向西去，路上尋找我的長兄?！?p>　　沈鳳九點點頭。

　　“你說你師父算知我長兄仍在西北，是你來京陽之前的事么？”陸昭凌問。

　　“是?！?p>　　“如今會不會方位變了？還有可能再算得更精確些么？”

　　“向西途經(jīng)錦州，你可見師父一面。”沈鳳九答道。

　　“好，我也還有許多話想問問你師父?！标懻蚜柰獾?，“那行程就這樣定了，先向錦州去，隨后向西，回琉國，還要找到我兄長?！?p>　　沈鳳九沒有異議。

　　“明日可以出發(fā)么？”陸昭凌問。

　　“可?！鄙蝤P九道。

　　“那今晚就早些休息吧。對了，這院子只有一間主屋有床，這幾日你都睡在哪里啊？”陸昭凌忽然有個疑惑。

　　“在外冥想?！鄙蝤P九道。

　　“在外……冥想……？你不用睡覺的么？”陸昭凌訝然。

　　“冥想即可?！鄙蝤P九沒覺得有何不妥。

　　“哈……就算你要冥想，這樣冷的天氣，你就在院子里待一夜么？這樣不行?！标懻蚜钁B(tài)度強硬，“今晚你就待在屋里冥想吧?！?p>　　沈鳳九沒有同意，也沒有反對，像在考慮什么。

　　“你冥想的時候，要打坐么？我?guī)湍沅亸埍蝗煸诘厣??！标懻蚜枵f著便去翻找。

　　“不必。我坐桌旁?！鄙蝤P九回絕道。

　　“唔……那好吧。”見沈鳳九已同意了待在屋內(nèi)，陸昭凌便也沒再糾纏。

　　“那我先睡了。”她說完便和衣躺在床上，蓋好被子。

　　沈鳳九無言，默默地坐在桌旁。

　　陸昭凌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瞟了沈鳳九一眼，看到他已轉(zhuǎn)了個方向，背對著自己。

　　陸昭凌暗自松一口氣。

　　和個大男人同屋而眠，總歸還是有些不自在……

　　陸昭凌心中忐忑地翻了個身，也背朝著沈鳳九，閉上眼睛。

　　誰知一閉上眼，她忽然想起在地牢中見到沈鳳九的那一幕。

　　那時她赤裸著身子，像條狗一樣被鐵鏈拴在籠中……

　　猛然想起這樣的場面，陸昭凌覺得心中一陣刺痛，又感到萬分羞恥。

　　那樣的她，沈鳳九全都看在眼里了。

　　陸昭凌像是剛剛才意識到這一點。

　　此刻她感到臉頰發(fā)燙，呼吸也有些急促。

　　想到沈鳳九就在身后，她更感到恥辱與窘迫。

　　就在她蜷在被子里不知所措的時候，她聽到沈鳳九站起身，走向了門外。

　　沈鳳九離開了這間屋子。

　　屋中只剩她一人。她獨自靜了一會兒，終于緩緩地松了口氣。

　　對不起……

　　她感到有些歉疚，在心中對沈鳳九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