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府前廳鬧起來的時候，管樑正在南苑里同居岑寂說著話。

　　屋子里是中藥的苦味混著香爐里的味道，不是很好聞，甚至是一種很沖的味道。之前并不是這樣一種味道，只是這幾日香爐里換上居葁玖喜歡的味道，一混雜成了這樣。

　　管樑并不知道居岑寂是否受得了這樣一種味道，他是真心喜歡不過來。

　　“三爺，前頭已經(jīng)差不多了，賓客們都陸陸續(xù)續(xù)來了，您看還有沒有什么需要再吩咐置辦的？”

　　居岑寂坐在椅子上翻著棋譜，管樑站在他的身邊等著他吩咐。棋譜是前兩日趙伯希送來的，說是居岑寂找了許久的東西，趕巧那幾日去江城辦事在當(dāng)鋪碰上的。

　　不知是香味太沖瞇了眼睛，還是真的看得累了，見著居岑寂把棋譜放在桌子上，一只胳膊放在桌上撐著額頭揉著。

　　“三爺，可是又不舒服，要去前廳請趙醫(yī)生過來嗎？”

　　居岑寂并未有任何動作，只是揉著自己的額頭，雙目閉著。

　　“不用，只是有點累?！?p>　　好一會以后才他停下，忽然把目光轉(zhuǎn)向管樑，那一雙眼睛盯著他，不說一句話，看得管樑有些心慌。

　　管樑只覺得自己整個人都曝在他的眼里，連同心里的事情。

　　“三爺，怎么這樣看著我？”

　　居岑寂換上一種目光，比起剛才多了許多的柔和，他起身將桌上的書放在架子上。這幾年他沉迷紙上功夫，架子上別的不多都是各地尋訪得來的書籍，書都是古籍，上了年歲，缺角少頁的他也不嫌棄。

　　數(shù)最多的便是棋譜，他總愛和管樑下棋，管樑棋藝并不行，他便手把手的教。

　　下棋多的是人情世故與心機(jī)謀劃，管樑不懂他教，管樑看不見他便讓他看見。

　　他曾和說過，若哪天自己真的不在了，這些下一個的主子姓管不姓居。

　　好在管樑不算笨，居岑寂教的還算吃得透。

　　“沒什么可吩咐?！?p>　　管樑站了半天，居岑寂才給出這樣一句話。

　　“對了，和錢叔說了沒有？”

　　一時之間沒有反應(yīng)過來，見著居岑寂皺起眉頭管樑才想起來什么事情。

　　“說了，一早便說了?！?p>　　對于居岑寂說今日不仔細(xì)查人這件事，他和錢叔私下里商量過，查還是會查，這樣的日子怎么可能不去查，僅這一日居府里來的就是一整個北城的全部，誰能保證不出一點意外。

　　正說著，錢叔提著身上的大褂匆匆往南苑進(jìn)，院里見著屋里的管樑，語氣急切：“管樑！”

　　聞聲出門，看著錢叔說道：“錢叔——”

　　錢叔將他拉至一旁，聲線放低，開口前還往屋子門前看了看：“前廳里鬧起來了，警察署的一個處長同道上一個小主子，你快去看看吧——”

　　“我知道了，錢叔你先去前廳，我馬上過去。”

　　這邊說著不用看得緊，那邊事情就出來，管樑就知道居岑寂嘴上說著簡單，真的上心費(fèi)神的還是自己。

　　“出事了？”

　　居岑寂像是早已預(yù)料那般，看著外邊的院子眼里帶著笑，管樑看著他，似乎這就是他要的東西一般，心情變得十分好。

　　“三爺，我先去前廳看一看。”

　　“嗯。”

　　管樑正出門，居岑寂的聲音又在他的耳邊響起：“葁葁去哪里了？”停住腳步回過身居岑寂問人，他還真的不清楚，這一早上都在忙著生日宴的事情，不僅居葁玖，連王居亦他都沒有見著。

　　“三叔——”

　　正想著該怎么回，居葁玖便從外邊進(jìn)院子，懷里還抱著東西往屋里進(jìn)。

　　居岑寂擺手示意他，這才轉(zhuǎn)身離開。

　　“三叔，我在柏林給你買了禮物?！?p>　　居葁玖將懷里的東西放到居岑寂眼前，并不是什么特別的東西，只是一套西裝，規(guī)規(guī)矩矩的麻灰色。

　　在柏林與王居亦逛街時她一眼就相中了這套衣服，想著居岑寂從來都沒有穿過西裝，估摸著自家三叔穿西裝一定不比任何人差。

　　居岑寂的尺碼她并不清楚，便讓王居亦穿上身，兩個人身高方面并未差多少，居岑寂病著的緣故比王居亦瘦上許多，她也是估摸著拿的尺碼，居岑寂穿著合不合適都看運(yùn)氣。

　　“這套衣服？”

　　居岑寂以為會是什么特殊的東西，原就一套衣服。

　　居葁玖點著頭，這套衣服可不便宜，看樣子對方似乎并不怎么喜歡。

　　“三叔，你是不是不喜歡?。俊?p>　　“沒有，難得葁葁有心送我禮物，怎么會并不喜歡?！?p>　　“那三叔你穿上試試，我早上才拿去裁縫鋪子找?guī)煾奠龠^。”

　　大清早的不見人影，原來是去熨衣服去了。

　　居岑寂對于西裝并不是很喜歡，早些年他也穿西裝打領(lǐng)帶，一副正經(jīng)商人模樣流連各個地方，病了以后鮮少出門西裝就擱置了，整日整日都是大褂長衫，穿著舒服也講究。病了之后身體日漸消瘦，曾經(jīng)的那些西裝穿著已經(jīng)不合身，便都讓管樑差人收拾出來扔了，柜子里越來越多的是長衫大褂，今日居葁玖不抱來這一套西裝，他都忘了自己穿西裝的樣子。

　　居葁玖心里歡喜他自然順著他的意思來，換做是別人提出這樣的要求，自然是另一種模樣對待。

　　看著居葁玖他好奇的問：“尺碼沒買錯？”

　　“應(yīng)該不會有錯，”她想了想回道，推著居岑寂又往里面去：“快去試試。”

　　看慣了長衫大褂的居岑寂，她倒是挺期待自家三叔西裝筆挺的模樣。居岑寂個子高，身上除了沒有多少肉之外，妥妥的衣架子，主要還是面上好看。

　　有時居葁玖也會想著自家三叔沒病的年歲里，定是迷倒這北城里一眾姑娘。確實如此，光想著許家那位小姐，就能想著那是是什么個模樣。

　　向來美女多嬌愛慕英雄，居岑寂雖算不得英雄，但坊間關(guān)于他在道上那幾年也是傳聞甚多，一來一去聽著覺著那打家劫舍都不算一種罪過。他做事心狠利落，很少對人真心實意的笑著，說話一向說七分留三分，討得道上各個地界的掌事人喜歡。

　　早些年他也算是個花花公子，大都會并沒少去，風(fēng)月場所多是性情中人，很多生意都是這樣談成的。

　　左右想想這場病來的也挺好，這樣退了出來，整日擱在府里研究棋譜茶道，修身養(yǎng)性，遠(yuǎn)離那些腥風(fēng)血雨，多少給自己積點德，下輩子投身一個鼎好的人家。

　　換下那一身長衫，沒想到居葁玖眼神還挺好，衣服穿在身上妥妥帖帖，挑不出任何毛病。太久沒有穿西裝，猛地一看倒是十分別扭。

　　從里屋出來居葁玖見著自家三叔，眼睛都直了。柏林到處都是穿著西裝打領(lǐng)帶的男人，皮相好的自然看過，這樣一比較都沒居岑寂來的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