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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國的復(fù)興

第二十章 “義堂”里的人們

方國的復(fù)興 石頭上的葉子 3018 2020-01-31 23:02:44

  看著這頭已然被感化的小獅子,在藥酒的作用下慢慢進入夢鄉(xiāng),懷著深深的期待,花子宣離開了病房,他強忍著疲累,開始了早晨的第一次全面巡檢。

  各個病室的兄弟們,陸續(xù)服完了藥酒,大都在床上休息。唯獨這老灰狼,在被花子宣想盡辦法喂服了藥酒之后,生理反應(yīng)越來越明顯,它呼呼生風(fēng)地在病室里狂奔著,似乎身上有了永遠用不完的力氣。

  隔窗看到的花子宣,心里也不禁擔(dān)心起來,他快步走過去,打開了緊扣著的房門,可沒等他俯身去看,老灰狼即如一陣風(fēng)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出了房門,緊接著,“小黑俠”也跟著媽媽奔了出去!

  花子宣猝不及防,忙跟著后面跑出門外,老灰狼徑直奔著院子大門而去!正好讓在大門口巡查的晏柯看到,眼疾手快的他,立即反手關(guān)上院門!老灰狼見無出路,就像從沒有受過傷一樣,干脆在院子里來回狂奔起來!小灰狼看著媽媽的舉動,驚鄂之間,一時伏地不敢動彈。

  這時,一聲凄厲卻嘹亮的怪吼從花子宣的身后傳來!在場的大伙兒,不禁被這突襲而至的聲音震得心驚!這聲音,似狼嚎,又像犬叫,又夾著獅子般的山呼海嘯……

  更讓人震撼的,卻是正在滿血狂奔的老狼,也被這怪吼驚駭?shù)昧⒆∩碜?,站在原地,盯住發(fā)聲地,混身瑟瑟發(fā)抖!小灰狼望著母親,身子一動不動,已經(jīng)嚇得寸步難移了。

  發(fā)出這聲音的,不是別人,正是疾如病!他見老狼已經(jīng)被這聲音制住,便從地上直起身子來,輕拍塵土,向院子里大伙兒們拱拱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重又回到了贊小漢的病室。

  “這是什么功夫?連狼也會被震懾???!”院門口的晏柯,看著已經(jīng)從熱血沸騰中瞬間泠卻下來的老灰狼,心底,隨即生出這個大大的疑問來。

  花子宣快步走過去,輕撫老狼頭,喚它隨自已重回病室,老灰狼目光黯然,低頭夾尾,乖順地跟著他,緩緩走進了病室。小灰狼尾隨其后,也走了進來……

  疾如病的這一聲,同樣驚醒了所有睡夢中的傷員。

  贊小漢也不例外。

  他驚異地看著正走進病室的疾如病,嘴里激動地說著話,神色中既有敬佩,又有些驚疑。

  距他服完藥酒也有近一個時辰了,疾如病細看小漢的傷口,紅潤中有些光澤,不像之前那樣的蒼白干裂,再看他的氣色,也富有些生氣和活力了。

  疾如病又和他說了幾句話,便離開病室,回到自己的屋子,給鴿籠里喂些粟子、換上凈水,隨后打開了少主送來的包袱。

  包袱里,除了細心的小璧子給他準(zhǔn)備的青布短衣、草鞋,還有少主給代虎和晏柯的信簡及幾小瓶藥酒。

  他得趕緊去一趟兵營。

  沒有耽誤時間,疾如病背起行囊,出門找到晏柯,先把信簡交給了他。

  看完信,晏柯久久注視著眼前這位少主已然相當(dāng)關(guān)注、又是新加入的小俠士,心情既有些復(fù)雜,更有些激動。他神色凝重地告訴疾如病,自已會全力以赴,和他一道共同完成少主交待的任務(wù)。

  說完話,晏柯便讓疾如病跟著自已,一同騎馬,前往關(guān)口兵營。

  關(guān)口,大營柵欄前,正帶兵值巡的許雋遠遠便看見了策馬而來的晏柯和一位有些面生的年輕人。他急忙迎了上去!

  大伙兒一起步入帳內(nèi),代將軍正在獨自用膳,見是故人前來,忙請大家入座。

  晏柯待將軍吃完飯,才徐徐開口,向他介紹了在座的疾如病,順便把疾如病獵殺“大蟲”、沿途英勇殺敵的經(jīng)過告訴了代虎,代虎驚詫之余,倍感驚喜!疾如病誠惶誠恐,忙取出少主交給代虎的密簡,遞給將軍,隨后又把花子宣留給將軍的“大蟲”肉骨和少主捎來的“血花”藥酒,一并送上。

  代虎當(dāng)下離座接過信簡和肉骨、藥酒,感動之情,溢于言表,他仔細看過信簡,沉吟片刻,卻饒有興致地問起疾如病獵“大蟲”的詳細經(jīng)過,還夾雜著了解了疾如病所學(xué)的功夫情況。

  隨后,代虎讓許雋帶著疾如病去兵營四處走走。

  待他倆出帳,代虎立即問晏柯:

  “沒想到少主人雖年輕,竟如此深謀遠慮!他信中說,欲讓疾如病隨我從軍,囑我精心培養(yǎng),看來,他是認(rèn)準(zhǔn)這個小英雄了!”

  “是的,他也讓我教他識字讀書,配合將軍帶好他?!?p>  “咱墨家真是人才濟濟、英杰輩出,這次尋礦運寶,也讓我見識到少主的雄謀善武!巨子將重?fù)?dān)交于他,也算是知人善任、提前布局了!”

  “將軍所言極是,這次在浐館,他一人獨守館門,卻未驚動集結(jié)地一干人馬,用計之險、勇氣之堅,真讓我驚出一身冷汗來!”

  “所以我說,巨子選擇他,正是看中了少主的勇智過人,也只有這樣的人,才能帶領(lǐng)我墨徒,在這只講實力和利益的列國爭霸中,殺出一條濟世救民的血路來!”

  晏柯點點頭,對代虎所言,極為贊同!

  隨后,晏柯告訴將軍,被俘的“獅戎”和疾如病相認(rèn)的經(jīng)過,代虎頗為驚訝地聽了,禁不住擊腿叫好!

  “這下,咱們就能初步掌握這支隊伍的動向,不怕它再來襲營了!今天真是個好日子!晏兄來,真是給我?guī)砹艘庀氩坏降捏@喜?。 ?p>  “就別著急走了,我讓廚房燉了這“大蟲”肉骨,再弄些肉食,咱們兄弟幾個,喝點酒吧!”

  “不了將軍,我得回去幫花弟的忙,十幾個傷員在呢,他一個人,已經(jīng)累得夠嗆了!再說,這“大蟲”肉骨是留給將軍的,我們已經(jīng)吃過它的肉了,你就和兄弟們享用吧!”

  “哦,看我一時高興的!這樣吧,我從營中選出一個好醫(yī)官,一會兒隨你前去,就讓他住在院里,直到傷員康復(fù)!也算給花兄弟減少一些負(fù)擔(dān)!”

  “我代兄弟們謝過將軍了!”

  晏柯站起身來,向?qū)④姀澭?,行了個拱手禮。

  “都是自己人,晏兄莫客氣!”

  代虎忙離座上前扶起晏柯。

  兩人入座后,又商量了一下疾如病從軍一事的細節(jié)。

  正說著,許雋和疾如病步入帳內(nèi)。

  “將軍的兵營真是雄壯威武,讓我大開眼界了!”

  代虎聽到疾如病這話,瞅瞅晏柯,倆人禁不止笑了起來!

  代虎笑著問道:“可曾想過入營從軍?”

  “我長年在終南山里打獵,早聽過將軍的大名!我雖為秦地之人,可自跟隨了少主,這心便和這些為義舍命的兄弟們在一起了!少主讓我從軍,將軍若看得起我,我愿牽馬執(zhí)凳,鞍前馬后,今生不渝!”

  代虎哈哈大笑起來,他起身走近疾如病,兩手放在他的肩上:

  “你本是英雄,從即日起,你,疾如病,便是我方國關(guān)口守軍的什長了,你先隨許雋,熟習(xí)軍法,一月后,即編入我的衛(wèi)隊。”

  許雋忙示意疾如病,隨他一起向?qū)④娦卸Y致敬!

  代虎讓許雋帶著疾如病去換上軍衣,晏柯隨后也向他辭別。

  “我送送你吧!”

  代虎說著,送晏柯出帳。

  快到營門,代虎對晏柯說:

  “剛才人多,我不太好講,少主囑我務(wù)于明天申時密赴戎寨,召開墨會,你們,可曾接到指令?”

  “我也收到了,少主讓我護送你秘密回山,看來,巨子是要辦交待了!”

  “嗯,我也是這么想的,明早,我命許雋挑出十人讓疾如病帶著,把院子秘密保護起來,以防萬一!”

  “有勞將軍了!明晨寅時,我在營門外接你!”

  晏柯說完,辭別代虎,返回院落。

  戎寨,松林坡。

  韓松子剛從小水塘工地回來,范豹陪著師傅,隨他一起到了他的院子。

  三個人,都是風(fēng)塵仆仆的。

  韓璧今日做了她拿手的“紅燒筍子雞”,蔡伯配了幾個當(dāng)?shù)氐男〔?,松子特意請二人前來,飲酒賞菜,共商大事。

  竹霄子端上飯菜,韓璧抱出一壇上好的粟子酒,給三人逐一斟滿,自已正要下去幫廚,卻被范豹叫住,讓她也入座同飲。

  “少主這個新家,自你來后,才算有了些生氣,你呀,功不可沒!哥哥今天要敬你酒咧!”

  范豹又開起了玩笑!

  松子讓竹霄子送些菜、酒給蔡伯,這才端起碗來,先敬了公輸先生一碗。

  “圣人讓我給各處的要緊人發(fā)去信簡,明日申時在“義堂”召開墨會,他不參加,讓我主持,在此,也請二位與會!”

  公輸喝了半碗酒,笑了笑,點了點頭。

  范豹端起酒碗,先敬了松子:

  “圣人這是在交待事情了,今后,我范豹愿為我墨家,愿為咱少主,拋頭顱、灑熱血!萬死不辭!”

  “說什么呢?你豹子都拋頭顱、灑熱血了,我這個少主,怕早就不保了吧!”

  松子故做申斥狀,惹得公輸老人哈哈大笑起來!

  “你們倆兄弟,能不能正經(jīng)些?”

  兩個人相視而笑,把碗中的酒,一飲而盡。

  “師傅,您老人家對這次選礦工序,還有什么其他要求嗎?我想多聽聽你和豹子的意見!”

  松子恭敬地向公輸老人行了拱手禮,靜聽他的話。

  公輸老人吟了一口酒,看著院中盛放的金菊,悠悠說道:

  “花開有時,人卻無常,我也行將就木了。我已將平生所學(xué),都傳予了范豹,今后有事,豹子自會全力以赴,至于選礦事宜,少主安排已極為妥當(dāng),有些細節(jié),比如材料的選擇,還需精細些,尤其像送水的竹筒、流板的主軸,都要經(jīng)得起水蝕和沖壓之力,豹子會想辦法解決的!”

  松子點點頭,沉靜地望向范豹。

  “我已想過了,竹筒之間連接的縫隙,必須以細麻繩做絲,多次捆綁之后,經(jīng)過輸水試驗,方能正式通水使用。至于流板的主軸、高度,我還得再與幾位師傅合計一下,方能定奪!”

  松子給范豹斟滿酒,對他不無憂慮地說道:

  “近期雨水頻繁,山洪早已蓄勢待發(fā),我在想,小水塘也需要提前準(zhǔn)備準(zhǔn)備了!”

  “得加筑塘堤,升高塘壩,這也是一個重要任務(wù),我打算,讓處事穩(wěn)重的滑力子,帶領(lǐng)“墨居”里的所有兄弟去干好這件大事!你意下如何?”

  “未雨綢繆,這事情是得抓緊時間準(zhǔn)備了,滑力子做事一向細密持重,我看他行!”

  “那讓他明天就啟動固壩工程吧!”

  “好!”

  “蔡丁呢?你安排他在做什么呢?”

  范豹突然想起他來。

  “我讓他把上次俘獲的大批戎馬集中起來,又選出了四五十個善騎射的兄弟,他正帶著在“棗園”旁的練兵場組隊練習(xí)騎兵呢!”

  “這練騎兵,我看還得需要向人家野戎學(xué)習(xí),他們馬上的刀法、甚至兵器的選材、打制,都值得我們學(xué)習(xí)!”

  “嗯,你所言極是!我會抓緊考慮這事!”

  倆人邊談邊喝,一旁的韓璧一直想插話,卻看兩人談興正濃,只好做罷。

  公輸先生邊喝酒,邊微笑地看著兩個杰出的后生,眼神里有著不易察覺到的憐愛和贊許,就好像看見到了十年前的巨子和他......

  喝完酒,吃完飯,韓松子和范豹送走了公輸先生,準(zhǔn)備帶上韓璧備好的酒菜,又一起去杏林看師儀去。

  韓璧總算等來了說話的機會:

  “哥哥,一個時辰前,一位男裝女扮的女子,被人領(lǐng)到咱家,她把這信簡和這絲包里的東西留下,便匆匆離去了!”

  她急忙對走到院門的松子說道。

  范豹聽了,忙拉著松子進入中院坐到小花園邊的石桌前。

  松子忙接過妹妹手上的竹簡,打開火漆。

  一看這娟麗、熟悉的刀刻手法,松子便知道是誰送來的信了,再打開這絲包,一個金鑲玉的女用精致發(fā)簪,把松子的臉,竟映襯得有些紅了!

  范豹見了松子這神色,望著似乎還有些不解的韓璧,悄悄抿嘴一笑。他故做咳嗽狀,引出了韓璧,二人走到前院,留下松子一人,獨自看信。

  “哥哥怎么了?”

  “傻妹子,有人喜歡上你的哥哥,咱家的少主了!”

  韓璧臉色突然間變得緋紅,她“哦”了一聲,略顯緊張地問道:

  “會是誰呢?”

  “應(yīng)該是位地位尊貴的人,那發(fā)簪,不是一般人能用的,看那竹簡,似乎也是精致之物?!?p>  韓璧聽了,默然低頭,半天無語。范豹看出了她的情緒變化,可一時又找不到合適的話來,只好靜靜地陪著她,說一些無關(guān)痛癢的話。

  正在這時,松子淡定地走了過來,叫上范豹,兩人步行下山,竹霄子緊隨其后。

  師儀一襲青白布衣,臂膀被厚厚地包扎著,正在杏林中緩緩散步,遠遠的,便看到了這兄弟倆。

  他正憋得慌,見了松子,便匆匆向前幾步,向少主請求分配任務(wù),他要加入這已經(jīng)熱火朝天的戎寨各項建設(shè)工作中去!

  松子看他的傷勢依然不輕,只是微笑著不吭聲,這可急壞了師儀!

  “我的傷已經(jīng)沒有大礙了,手臂收放自如,幾乎影響不到做事!這兩天,一直待在這‘杏林’,可把我憋壞了!看著你們整體忙得不可開交,我這心里,難受得緊??!剛剛接到少主明天在‘義堂’集會的通知,我這心,才算安穩(wěn)了下來!”

  “事情是有一大堆,可是你也才休息了兩三天,沒有個半個來月,你這傷口是痊愈不了的。你是圣人和少主的寶貝,他們這可是在心疼你呢!”

  范豹著急地給師儀解釋。

  “圣人一直讓我掌管著戎寨的內(nèi)外開支,咱戎寨哪,正需要這金子呢!現(xiàn)在,這堆寶貝就堆放在‘桃園’后的大場地里,卻只能干看著,我這心理,真為你們著急啊!”

  “少主已經(jīng)開始安排基礎(chǔ)工作了,今天來,就是想聽聽你的意見,”

  范豹看師儀這急切的模樣,忙打斷他的話。

  “邊吃邊聊吧!師大哥也來嘗嘗咱妹子的廚藝?!?p>  松子話音未落,竹霄子便在一塊稍微安靜的草地上,擺上了酒菜、碗筷,范豹忙過來幫忙,他把酒壇打開,松子拿過酒碗,倆人給師儀斟滿酒。

  師儀看著俯身倒酒的兩個戎寨大人物,心里感動之余,誠惶誠恐。

  他小心坐下來,端起酒碗,敬過少主,自己先干了一碗。

  邊吃著,師儀談起了自己這兩天來的一些想法。

  他提出了三個建議,一是萬事需人才,戎寨的墨徒里懂軍事、天文地理的不少,可是懂這理財?shù)娜?,卻少得可憐,現(xiàn)在,墨家擁有這么多的金子,如何把它變成我墨家實實在在的財富,還需要專門的人才去仔細算計才行。其次,是建好一所大倉庫,里面要有放置金子和其它寶貴物資的地方,也算是戎寨最大的儲備基地。最后,他希望組建一支貿(mào)易馬隊,準(zhǔn)備與各國開展商貿(mào)活動,迅速擴大墨家的經(jīng)濟影響力。

  韓松子靜靜聽著,不時點頭贊許。他沒有猶豫,當(dāng)即拍板,明確告訴師儀,讓他即日起便在所有墨徒中尋訪懂財務(wù)、善計算、會貿(mào)易的人才,迅速組建起總部的財務(wù)管理系統(tǒng),而建設(shè)這么一個大倉庫的事情,則必須由范豹來親自負(fù)責(zé)了,而對于組建貿(mào)易馬隊,他也早有打算,但這需要良馬和綜合性的人才,萬萬急不得的。

  師儀沒想到少主如此果斷,心里不禁油然欽佩,暗想,這巨子還真是慧眼識英雄,韓松子不但勇毅過人,才俊也不同凡響,想到這里,師儀不由得心情激蕩,他又連干了兩三婉粟子酒,直到范豹勸他少喝點,他才罷手。

  鑒于目前戎寨百事大舉,各方面都需要一位大將穩(wěn)坐后方調(diào)度各項進項開支,松子便讓師儀明日即到‘義堂’的議事廳坐鎮(zhèn),他令竹霄子速將此意告知‘杏林’院主,為師儀安排一名醫(yī)護人員,以便不時之需。

  師儀聽了大喜,忙起身拱手行禮,松子扶起他,囑他小心身體,萬事不必操之過急。

  酒畢,竹霄子陪著師儀去了院中,松子和范豹又一次來到‘義堂。

  義堂,依山而建,處在戎寨進口處點兵場的后山半腰上,是整個戎寨最宏偉也最熱鬧的去處。

  參天的古木下,石板地后面的義堂院門,牌匾上的兩個墨黑大字,還是前任巨子的手書,進了院門,便是一個青石鋪就的大場院,大場院后,是一座底高一丈余,主體高兩層的木結(jié)構(gòu)殿堂屋宇。

  底下的這第一層,就是專用于墨俠們集體大聚時,大伙兒聚餐的場所。每年的圣人誕辰、除夕或是大賞有功之墨俠時,這里便張燈結(jié)彩、人聲鼎沸,今天,除了幾個平常專司管理的兄弟,也沒有其他墨俠在。

  松子信步走到了大堂的里面一件側(cè)室,他敲敲門,里面沒有任何回應(yīng),輕輕一推,門卻開了,只見正對門的漆案上正放著一冊《歸藏》,一本清茶,褐色的陶杯里水汽裊裊,看來這主人應(yīng)該在忙些其它什么事情去了。松子翻開竹簡,見這人正看到‘離卦’這一節(jié),松子正看著,有人從后面走了進來。

  ‘“這位是?”

  進來的小哥,小方臉,著黑粗布短衣,腳上的白麻草鞋,似乎還是剛編織成的,整個人看起來很精神,不過十五六歲,比疾如病還要小一些,但身體更加精瘦,目光炯炯,頭發(fā)雖然整齊的束起來,可前額的汗水和浸染在汗水里的有些凌亂的長發(fā),明確地告訴人們,他正在干什么體力活·····

  他有些怔怔地看著這位器宇不凡卻平易近人的青年墨徒。

  “這是我們的少主!小山子!”松子身后的竹霄子忙給他介紹。

  這位‘小山子’突覺唐突,忙彎腰,行個拱手大禮。韓松子笑笑:

  “小山子,你的名字就叫‘小山子’嗎?”

  “回少主!竹大哥叫的是我的小名,我叫青里子,是‘義堂’的管事,大家也叫我小青?!?p>  青里子恭敬地答道。

  “小山子也曾給圣人做過一年書僮,在義堂管事,也不過兩年?!?p>  竹霄子給韓松子給輕輕說道。

  “這本《歸藏》,你通讀過嗎?”

  “我讀過三四遍了,《連山》、《周易》我都讀過,這些書,圣人也曾親授過我。”

  韓松子聽了這話,不由得把青里子多看了兩眼,他默默點點頭,走出門去,到了后院,他看見廚房的門口,一堆剛被劈開的樺樹柴火,正整齊擺放在一大堆枯干的樹枝旁邊。

  “明日將有十六人參加義堂之會,你知道嗎?”

  “竹大哥已經(jīng)通知我了!我已經(jīng)在做安排了!”

  韓松子輕輕笑了笑,又到大廳里看了看,只見黑褐色的石板依然一塵不染,四處窗明幾凈,然后,他進入柴房和糧倉,見柴火分類擺放著,屋角有盛水的大缸,尤其是糧倉,青里子更是用心,他把糧食都堆放在離地兩尺的木排之上,木排下,還有序地密布著木炭,把防潮做到了極致。

  隨后,帶著心底的贊許,韓松子不露聲色地踱上了二樓。

  議事廳,范豹正和剛練兵回來的蔡丁商量著什么,見少主進來,兩人忙站立起來。

  蔡丁對練兵過程中騎兵刀刃容易破口損傷的事情,苦惱不已,正和范豹商量著應(yīng)對之策。

  韓松子心里記下了,準(zhǔn)備在明日的義堂大會上商量此事。

  夕陽西下,蔡丁和范豹送少主和竹霄子回家,蜿蜒的石板路上,蔡丁默默走在少主后面,韓松子突然想起自己許久都沒有來得及問他的話:

  “小丁,聽說你在豐水城里有親戚?”

  “有一個姑姑,已經(jīng)年逾古稀,我是個孤兒,從小由她老人家撫養(yǎng)長大,上次去蔡莊之前,算是偷空進了豐水城,見了她一面?!?p>  “你姑姑從事什么營生?”

  “她是以打漁為生的,在豐水河邊開了一間有名的魚莊,叫‘魚香閣’,生意還是不錯的。”

  “哦!”

  “少主聽說過‘魚香閣’?”

  “那都沒有,若有機會去那豐水城,我是肯定要親口去嘗一嘗你姑姑做的魚!”

  “我在姑姑面前多次提到你的名字,姑姑也知道少主您!”

  “好啊,這樣見面也就不顯生分了!”

  他們說笑著,似乎就在這路途上,便聞到了‘魚香閣’招牌菜“蒜爆魚”的誘人香味······

  等到了松林坡,已是晚飯時間,韓璧早就幫著老蔡做好了飯菜,大家吃完了飯,天就有些暗下來了。

  蔡丁不放心‘棗園’的兵馬,早早下山回去了。

  許久沒有回到自己的小院子了,范豹想回去看看,松子也想?yún)⒂^一下他的‘豹居’,他叫上了韓璧,囑竹霄子在家,他們一行三人,往山下走去。

  不到半個時辰,他們就走到了被墨徒們戲稱為‘豹子林’的一片老密林邊,這‘豹居’便在這密林下不遠的一片梅林后,它是個兩進的小跨院,連院門口牌匾上的‘豹居’兩個字,還是巨子親筆所題寫的呢。

  院子里也栽滿了果梅樹,快近中秋了,這個時節(jié)梅子早已過了收獲期,但梅樹依然蔥翠,松子走在梅樹間的青石小路上,心情愉悅極了。

  屋子建起的時間不長,可因為范豹少居,房子里顯得格外冷清些,松子讓竹霄子和疾如病把院子重新修葺一新,使它看起來,也像個家的模樣了。

  范豹請大家稍坐,自己去了后院的一間屋子,不一會兒,他抱出一個酒壇出來,嘴里高興的對松子說道:

  “這可是我秘藏的寶貝,可是連圣人都不知道的,我釀了三個多月的梅子酒!”

  韓璧笑了,她帶著自己的包袱走進后院的廚房,不一會兒,韓璧端著幾碟小菜走了出來,她把菜輕輕放在范豹用大青石板做成的茶幾上,范豹驚喜地看著,感動極了!

  他把酒給韓璧也斟滿一碗,三人一起干了一碗!范豹這酸甜清洌的青梅酒,配上韓璧精細調(diào)制的小菜,無異于這戎寨最佳的酒食組合了!

  “這么多年了,我這豹居今晚才算像是個家了!”

  范豹放下酒碗,眼睛里有些溫潤了......

  “說什么呢?以后但凡喜歡咱妹子做的菜,言語一聲,讓她來做就行了!”

  松子連忙安慰他。

  韓璧看著范豹的樣子,突然心酸極了,似乎自己的眼淚也快要流出來,她萬沒想到,在眾人眼中,叱咤風(fēng)云的白衣俠匠、談笑風(fēng)生的范大哥,竟也有著自己的落寞。

  正喝著,空中飄落下一片枯黃的梅子樹葉,正落在松子的酒碗里,范豹眼疾,忙伸手去摘,韓璧也搶著去拿出來,倆人的手,剛好碰著了,范豹忙縮回手去,韓璧卻在一霎那羞紅了臉,松子看看她的窘像,哈哈大笑起來,笑畢,把碗里的酒一飲而盡。

  喝完了酒,借著月光,有了些酒意的松子,請韓璧唱首她們秦地的民歌來,韓璧笑笑,放下酒碗,便在那梅子樹下,輕挪碎步,清唱起自己家鄉(xiāng)的小曲‘蒹葭’來,她的嗓音凈而清脆,聲音嘹亮而不尖細,這曲風(fēng),本是迷茫而略帶傷感的,卻被韓璧在月夜里唱出它的蒼涼和寬廣來。

  松子一動不動,沉浸在妹妹美妙攝魂的歌聲里,范豹更是聽得癡了,手里握著酒碗,酒就是入不了口。當(dāng)吟唱到‘溯洄從之,道阻且右。溯游從之,宛在水中沚?!@最后一句時,韓璧的聲音突然哽咽起來,她手撫著身邊的一顆青梅樹,淚流滿面······

  兩個男人吃了一驚,都不知道韓璧這是怎么了,松子忽然想起,這‘沚’意指小島,這韓璧該不是想起自己的故鄉(xiāng)---蔡莊了?

  可沒等他走過去安慰,韓璧已經(jīng)從傷感中清醒過來,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輕拂額頭上幾根被夜風(fēng)吹散下來的長發(fā):

  “唱的不好,讓兩位哥哥見笑了!”

  “唱到最后,想起蔡莊的竹屋了,還有我那可憐的父親了·····”

  她低聲說完了后一句話,心情又有些黯然。

  “天不早了,我們酒也喝得差不多了,都快把一壇喝光了,這樣,我送你們兄妹倆回去吧!”

  范豹關(guān)切地說道。

  松子和韓璧沒讓他送,他們倆步出‘豹居’,范豹目送他們的背影消失在月光中的石板路上,這才戀戀不舍地返回院里。

  看著石頭茶幾上尚未喝光的梅子酒,細聽著梅林間,似乎還有韓璧的歌聲婉轉(zhuǎn)于枝葉之間,范豹呆呆凝望著,后心慢慢襲來一陣難以抵擋的孤獨,如冰般冷徹身心,站在這院子中央,他的臉上,不由得輕輕滑落下兩行清淚來······

  松子和韓璧也是一路無語,走進院子,竹霄子坐在石桌前等著他們,看少主的樣子,已然酒意暢然,他笑笑,忙去給他打洗腳水去,韓璧的酒勁似乎上了頭,人有些不舒服了,便匆匆到后院去睡下了。

  這一覺,松子睡得可算踏實且舒服了。等他醒來,已是卯時。

  竹霄子把早飯送到書房,見自己的少主正在研習(xí)《周易》,他沒敢打擾,把稀飯和粟米面饅頭放下,便準(zhǔn)備悄悄退出書房。

  “你吃完飯,請到義堂把青里子叫上來?!?p>  身后傳來少主的聲音,竹霄子忙回身點頭,輕輕關(guān)上門,找韓璧一同吃早餐去了。

  待青里子來時,已是午時了。

  他依舊穿著自己的白麻草鞋,衣服換成了白色的粗布短衣,因為走得有點急促,額頭都已經(jīng)冒出汗來,人雖精瘦,可整體看起來,依然神采奕奕,自有一番氣度。

  松子忙讓竹霄子給他倒杯水來,青里子接過一氣喝掉。

  “用過飯了吧?”

  “用過了!”

  等他平復(fù)下來,松子問他,按照之前參會的十六人路程遠近,最快抵達的應(yīng)該會是那一路?

  青里子竟沒思索,脫口而出:

  “如路上不耽擱的話,最先抵達的,應(yīng)該會是方國豐水城的蔡無嵩?!?p>  “說說這個蔡無嵩吧,聽說他是方國所有墨徒里最有能力的一個,不但神通廣大,還身懷絕世武功?”

  “嗯,是有這個說法。不過我也是只聞其名,未見其人。只聽說他以前在方國宮城里做過涓人,后來自己出來開起了糧莊,腦子活,會交往,混得還算風(fēng)生水起,至于具體情況,范司敗可是他的師傅,他應(yīng)該知道得更詳盡一些。”

  “他很快也會來這里的?!?p>  “這次少主通知的十六路人中,您不熟悉的人,可否列出名單,待我逐一稟報?”

  “這個建議好。對了,你讀過周易的《乾卦》一節(jié)嗎?”

  “屬下讀過一些?!?p>  “你如何看待"天行健,君子自強不息。"這句象言?對我墨家,有什么可借鑒之處嗎?”

  “它告訴我們,天的運行剛強勁健,相應(yīng)于此,君子應(yīng)剛毅堅卓,發(fā)奮圖強!現(xiàn)在我墨家,蟄伏已久,已經(jīng)到了必須自強不息、發(fā)奮圖強的關(guān)鍵時候了!”

  青里子說話間,眉頭緊鎖,他激動地看著少主,眼神里充滿了期待!

  正在這時,范豹走進書房。

  韓松子給他打了個招呼,有對著青里子暢然一笑,把邊說話時,自己已經(jīng)在竹簡上用刀筆刻好的幾個人名,交給青里子,請他去議事房,待他逐一考慮好了,報與他知。

  “昨晚的酒,味道如何?我還沒來得及問?!?p>  “甜酸爽口,后勁很足,還有的話,也給圣人和公輸師傅各送去一壇吧!”

  “好一個借花獻佛!”

  范豹笑了起來……

  “沒有就算了,估計也讓你喝光了,誰讓咱這翠竹山有一頭好酒且酒量驚人的韻子!”

  松子淡淡地說道。

  “我送我送,尚有兩三壇,本是在給你留著的,怕了你這少主了,等咱們開完會我就送?!?p>  “這還差不多,吃過早飯了嗎?”

  “吃過了,我先去的“墨居”,隨后到你的松林坡?!?p>  看了看還在冒著熱氣的稀粥,范豹請松子先吃完早飯再談不遲。

  松子吃起早餐,邊喝著稀飯,邊看著范豹,忽然,他若有所思地問道:

  “這十六人的名單,圣人雖然也看過,可我心里還是沒有多少底,這其中,我見過但并不了解的各地卒領(lǐng)就達七人,他們都率領(lǐng)著百人以上的墨俠,這些人中,說不定就有未來能為墨家建功立業(yè)的旅領(lǐng),甚至師領(lǐng),我必須要了解他們的全部情況?!?p>  “我看少主是在為組建咱們的墨家軍在謀將選才了,這事情,還得謹(jǐn)慎從事,用人,咱們還是要小心一些,這十六個人,都是多年來,為我墨家做出過重大貢獻、立過大功的墨俠首領(lǐng),他們大都從伍領(lǐng)選拔而來,歷經(jīng)考驗?!?p>  “不過,這還需要通過你的考量,這七人中,豐水城里的蔡無嵩,是我從小就帶起的,人很聰明,我讓他拜了西岐道人王真人為師,善使一柄追風(fēng)劍,武藝極高。他在豐水城里開了間谷莊,這幾年,生意做得不錯。”

  “西岐地區(qū)的帥公毀,人長得雖粗鄙,可其忠心確是不容置疑的,他也深受圣人的喜愛?!?p>  “至于魯國的公輸才讓,他是我的師兄,也是公輸師傅唯一的后人,其制械設(shè)具,手藝超群,手下一大群工匠,大都是名震東南諸侯各國的杰出人才。”

  “這晉地的姬無琺,有著周圣的血統(tǒng),雖不被晉國宗族相容,但以其一人之力,也能在汾河一帶混到現(xiàn)在這個樣子,誠為難得。他為人敦厚、精于理財,對于你以后拓展咱墨家的商貿(mào)生意,必有大用!”

  “天水來的白病子,想必你比我了解,除了脾氣剛烈、為人正直,他還善使一把帶柄長刀,他帶的那幫說著艱澀難懂方言的兄弟們,可個個都是以一擋十的練家子!”

  “對于白病子,我是了解一些,也打過交道,將來練兵擴軍,他應(yīng)有用武之地!”

  “剩下的虞南書和張和子,我就不大了解了,正好青里子在,他耳聽四方,眼觀六路的,應(yīng)該有所了解,你可向他詳細了解?!?p>  范豹說完,看著一臉贊賞之情的少主,淡淡地笑了笑:

  “你也別這樣看我,我在戎寨,也算是個老人了,也知道這么多,世事滄桑、人生多變,用人,你還是多加甄詳吧!”

  “現(xiàn)在咱墨家,最需要的其實并不是金銀財寶,而是人才,各方面的人才,想要在這群雄并起、爾虞我詐的世道里求得生存,并將墨家的主張推及天下,沒有幾個拳頭,是根本行不通的?!?p>  范豹點點頭,正想再說點什么,青里子推門走了進來。

  “正好,我們說到了虞南書和張和子,范先生正夸你是咱戎寨最熟悉人事的人,你且說說,這兩位,據(jù)你所聞所見,都是個什么情況?”

  青里子向范豹拱手行禮,席地而坐,朗聲答道:

  “少主,這個虞南書,是宋國蒙城人,別看五大三粗,卻精于計算,在宋國經(jīng)營多年,已成為宋國數(shù)一數(shù)二的商賈大戶,他最擅長的生意就是販?zhǔn)郾?、馬匹,都和軍工有關(guān),因此尤為宋國國君重視,亳地會盟他可是功臣之一?!?p>  “他也算是諸侯列國的墨俠中,最有實力的一個,他仗義疏財,多行善舉,雖擁有巨富,但自己謹(jǐn)遵墨規(guī),生活勤苦,為圣人所稱道?!?p>  “那這個張和子呢?”

  “張和子實為一名女墨徒,楚地丹陽人氏,她獨尊圣人,聚合一百多名女墨俠,在武當(dāng)山上筑廟壇修法,雖內(nèi)修墨法,可她又自定道規(guī),一襲人等,皆穿青麻布衣,號稱‘青衣道’,她也被弟子們尊稱為‘青姐’?,F(xiàn)影響甚巨,已成為楚地野人向往之地,她來戎寨的次數(shù)最多。為人謹(jǐn)言少行,正直勤勉?!?p>  韓松子聽完,對這七人的情況已了然于胸,他心里默算了一下,就這虞南書的距離最遠,也不知道霄子的飛鴿傳書,他是否已經(jīng)收到?

  “其它的接待準(zhǔn)備就緒了嗎?”

  “師大哥和我已在息口碼頭、總部寨口安排了專人接待,義堂的各位兄弟也已經(jīng)到位,對了,圣人一大早就到了義堂的茶室,正和公輸老人家在品茗聊天呢。”

  松子點點頭,請青里子回到山下,抓緊做好接待工作。

  等青里子出了門,松子對范豹說:

  “這個青里子,內(nèi)修文藝,外善通絡(luò),是個潛在之才,以后還請豹兄多多關(guān)護培養(yǎng)!”

  “好!這孩子一貫好學(xué),也懂武藝,德才兼?zhèn)洌阊?,可真是求賢若渴?。∽罱?,想人才,你都想得有些走火入魔了······”

  范豹說著,哈哈大笑起來!

  松子也笑了,一邊笑著,他信步走出書房,回頭對范豹說:

  “咱們出去走走,我還有事和你商量呢?!?p>  隨后,倆人便踱到這松林坡上,此時,太陽正熾,范豹隨松子步入松林。

  “人才興旺,咱墨家才會生機盎然,隨著這次的墨會,墨家的發(fā)展會進入一個新階段,我在想,發(fā)展固然是最要緊的,可要保證咱們的一切都奔著墨家‘天下為公’的宗旨去,必得設(shè)一個總執(zhí)監(jiān)人,此人,只對巨子負(fù)責(zé),以墨法為軌,對巨子以下的所有人,都有監(jiān)督行責(zé)之權(quán),當(dāng)然,你我都包括在內(nèi)。”

  “你看?”

  范豹聽了松子這話,凜然一驚,不由止住步伐:

  “這,你和圣人商量過嗎?”

  “還沒有,我想先和你談?wù)勗僬f不遲。”

  “現(xiàn)在正是用人之際,肅紀(jì)殺伐之人是必須的,這人,用得好了,便會如你所愿,用得不好,恐怕會將權(quán)力集于一人,生出一些禍?zhǔn)聛恚炊鴼Я四闵僦鞯拿?,最終損了咱墨家的根本?!?p>  “所以啊,我就先和你豹兄一人談?wù)?,看咱這十六人中,除了你、我和師儀,還有沒有更合適的人選?”

  “我呢,圣人和你想讓我去方國當(dāng)官,否則,我干最合適。除了我,師儀也行,可他受你重任,要抓財政和商貿(mào),根本分不開身,這人,的確難選啊!”

  “知我心者,唯豹也!”

  松子哈哈大笑起來!

  “請你忙完選礦的大事就去方國,這是圣人著眼墨家的長遠發(fā)展,所做出的的根本大計,我練兵聚財,你當(dāng)官居位,這已經(jīng)成為墨家互為支撐的兩條基本方略。若不是我請他讓你留下助我選完這金疙瘩再去,你,已在豐水城當(dāng)你的行軍司馬了!”

  “行軍司馬?圣人都替我謀好了官職?”

  “嗯,先給荊國忠當(dāng)副手吧,這也是圣人剛剛告訴我的,他已和方如鏡說好了?!?p>  “這已是方國全軍的參謀長了,能獲得這么個職位,除了多年來圣人對方如鏡的點撥幫助,恐怕也離不開你送給姜叔臾的幾十石金礦吧?”

  松子默默點頭,范豹會意地笑起來。

  “你在戎寨,我在方國,咱們兄弟倆,都有很長一段路要走??!我斷定,在荊國忠手下,我會走得異常兇險,你呀,可得做好我的靠山石??!”

  輕嘆口氣,范豹的神色有些莊重起來。

  “這堆巨大的財富,也是我當(dāng)前我最擔(dān)心的東西,很快,咱們的商貿(mào)都會在各個諸侯國之間開辦、流通起來,有財必有貪財者,這個總執(zhí)監(jiān)人,必須盡早選出來,我仔細想了一下人選,你看帥公毀和張和子,這兩人如何?”

  “哈哈哈!我的少主,你可真是慧眼識珠??!”

  “怎么了?”

  松子看范豹大笑,有些奇怪。

  “帥公毀長相粗鄙,可對圣人和墨家忠心不二,他為人剛烈正直,而那張和子,雖半老徐娘,可為人仗義,精通墨法,你知道嗎?倆人還是師兄妹呢!”

  “哦!這我并不曉得,我只匆匆見過他們幾面?!?p>  “帥公毀和張和子自舞勺之年,便在一起,后來同拜冀州意形門下,都學(xué)得一身好武藝,自隨了圣人,入了墨家,他們就一西一東,各自為墨家奔忙,帥公毀心里一直有這張和子,可張和子在武當(dāng)山一心潛修墨法,似乎不再分心情事,至今,兩人都已近而立,卻還孑然一身?!?p>  “他們兩人,在咱墨家,人緣都挺好,威信也不錯,所以我說你,慧眼識珠??!”

  “你不是不了解張和子嗎?看來呀,你也知道的不少??!”

  “她畢竟是個女人,近況我的確不太了解,虞南書呢,我有些陌生,剛好也想看看那青里子,肚子里到底裝沒裝這些要緊的東西?!?p>  范豹笑著,說完了這兩人的大致情況。

  談笑間,時辰已至午時。

  兩人正往回走,竹霄子匆匆跑了過來:

  “少主,兩位秦地來的兄弟已經(jīng)在院里等你了?!?p>  韓松子和范豹連忙回家。

  來者,正是代虎和晏柯,為了早點抵達戎寨,兩人除了坐騎,各帶一匹戎馬,一路疾馳,因此,到的最早。

  寒暄幾句后,見兩人還沒有用過飯,韓松子便和范豹帶著他們,一起下山,半路上,正好碰見從‘棗園’趕來的蔡丁,一同去了義堂。

  隨后,張和子和帥公毀也一前一后,到達了息口。

  不到申時,除了虞南書,其他卒領(lǐng)都已陸續(xù)抵達義堂。

  巨子帶著松子,在茶室接待了與會的各地墨領(lǐng),大家邊喝著他親手栽植的苦丁茶,邊熱鬧地在茶室互相問候、寒暄起來。巨子在大家的談笑聲中,默默站起身來,用他一貫親切的目光環(huán)視著眾人,他看張和子和帥公毀離得遠了些,便笑著讓兩個人坐在一起,在溫暖、祥和的氣氛中,大家靜靜看著共同的精神領(lǐng)袖,聽他講話。

  巨子輕輕說了話:

  “為開這次墨會,戎寨已經(jīng)準(zhǔn)備了一段時間。大家從各地勞頓而至,實在都辛苦了!今日,我只負(fù)責(zé)請大家品我這杯苦茶,不談墨事。待一個時辰后,小虞子到了,就由韓松子,你們的少主來主持這次墨會,我已將虎符交予少主,以后,我就不再拋頭露面了,墨家的大事均由少主做主,在座諸位需共輔之!大家記住了嗎?”

  早有心理準(zhǔn)備的眾人忙紛紛起立,緊隨著松子,拱手齊聲回答:“諾!謹(jǐn)遵圣人令!”

  不一會兒,青里子走進來,請頭領(lǐng)們?nèi)コ渣c稀飯和粟子油餅,待會后在正式開宴。

  紛忙和熱鬧中,一位臉色青白,著絲巾頭冠,精綢深衣的中年墨俠風(fēng)塵仆仆地快步走進義堂,青里子忙起身去迎:

  “虞先生,到家了!”

  來者正是虞南書,他聲音洪亮、毫無倦意地向正站起來和他打招呼的眾頭領(lǐng)紛紛致意。他的目光在人群中熱烈地搜尋著。

  “小虞子,回來了!”

  聞聲而來的巨子緩緩走來,輕聲向虞南書打招呼。

  虞南書突然向前一步,給巨子行了個稽首大禮,巨子忙伸手扶起:

  “你是老墨俠了,咱墨家的規(guī)矩都忘了!不許行此等大禮!”

  巨子笑著批評道,聲音卻柔和、親切!

  “一年沒見圣人了!你既是我墨家的巨子,也是我的義父!行此大禮,合乎人倫!這一年,你老人家,都可好?。 ?p>  “都好,都好!”

  “您還是這身粗布短衣······你的‘自苦為極’,弟子一直記著呢,可今天有一事,圣人莫怪!我用自己的錢給你、少主和今天與會的各位兄弟姐妹各買了一套絲料,留在一些用得上的時候穿用!”

  巨子沉吟片刻,只是微微頷首。

  待虞南書吃完飯,墨會即由范豹主持,宣布召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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