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趕緊去,我在四叔的血旺擔(dān)子那里等你!”
等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魯達大漢淋漓地跑回來了。合合趕緊迎上前問道:“怎么樣?”
魯達喘了一口氣,兩手插在腰上道:“查到了!真有這么一樁買賣!”
“什么?”合合瞪直了眼睛。
“你查清楚了,阿達?”魯四叔也非常驚訝。
魯達點點頭:“我看到了,就是留在衙門的那張契約存單,證實許叔真把房子賣給了楊青山,程序上沒有任何不妥。”
“不可能!”魯四叔擺擺手,語氣篤定道,“你許叔不可能把房子賣給楊青山的。那間小屋子他是預(yù)備留給他自己的。他打算過了,等合合嫁出去之后,現(xiàn)下住的那個院子就給合合的弟弟,將來他就在旁邊的那間屋子里養(yǎng)老。那是他的養(yǎng)老屋,他為什么要賣給楊青山那混蛋,絕對不可能!”
“但是……”魯達又深喘了一口氣,接過王氏遞來的開水碗了一口道,“白字黑字大紅印,房牙子做的中人,沒一點地方不妥,都是依照程序來的。就算您鬧到開封府去,恐怕也打不贏這場官司!”
“那有沒有可能楊青山收買了衙門的人?”合合問。
魯達搖搖頭:“那不太可能,那成本太高,楊青山?jīng)]那么多閑錢來辦這檔子事兒,而且沒有門路,他怎么收買賄賂?我估計,一定是你那二娘以前設(shè)法哄你爹簽了一份空白契約。要不然上面你爹的指紋印哪里來的?簽下的名字又是哪里來的?”
“哎喲,黑心肝的啊!”王氏咒罵道,“居然還要謀合合的屋子,真是不怕報應(yīng)啊!阿達啊,這事兒就不能掰回來了嗎?”
魯達一臉失望道:“很難掰回來了。”
到了晚上,那幫子“強盜”更囂張了。楊青山居然在院子里擺起了遷家酒!他把他那些狐朋狗友全都請了來,滿滿三桌,吵鬧聲劃拳聲差點把小院給掀了!合合一回來就看見了,撐著矮墻頭就要翻過去,卻被冰花和菱花扯了回來。
“合合,不要過去!”冰花低聲勸道。
“我燒了屋子都不給他!”合合咬牙切齒道。
“那屋子眼下是他的了,你燒了他的屋子你不得坐牢?別干那傻事!”
“都嘚瑟到我跟前了,我非得掀了他的桌兒不可!”合合作勢又要翻墻,冰花菱花連同從灶房里沖出來的王氏一塊兒拉她,才又把她從墻頭上拽了下來。王氏正苦勸著她,司氏忽然在背后叫起了她。她甩回頭去,嗖嗖給了司氏兩片冷刀子:“干嘛啊?”
司氏兩腮喝得緋紅,一雙粗粗描過的眼睛看上去像只沒睡醒的貓頭鷹,一笑起來身子就晃,好似一棵扭了腰的柳樹。她慢慢踱過來,長長的指甲涂了廉價的蔻丹,直直地指向了合合:“傻呀傻,真是個傻姑娘,我一見你就忍不住想大笑,呵呵呵呵……”她扭頭朝向天空,右手遮住上嘴皮子,笑得格外囂張。
合合又要動,王氏死死地把她拽?。骸昂煤⒆樱瑒e上當(dāng)!”
“跟我斗!”司氏忽然收住了笑聲,兩條炭筆畫出的眉毛高高聳起,眼珠子外凸得快要掉下來似的,“你也不瞧瞧你幾斤幾兩!我一個花容月貌的好女人被你爹騙到這種地方來吃苦,一吃就是十年,我容易嗎?你爹那種沒用的男人根本就配不上我這樣的女人!”
“四娘,你松手……”合合眼中怒火漸起。
“我,司阿嬌,石蒜村最好看的村花,多少男人等著娶我呢,你知道嗎?”司氏拍著心口,唾沫子飛濺起來,密密麻麻得像燈光下的雨點,“就是這東京城,也有好些小老板小掌柜眼巴巴地瞅著我呢,我想嫁誰都行吶,嫁了誰我都是做少夫人的命吶,知道嗎?可是……可是你那作死的爹卻把我給騙了!說什么他在東京城里有屋還有院兒,結(jié)果就是這么個破院子!我容易嗎?我熬了十年我容易嗎?”
合合拼命想從王氏的懷里抽出自己的左胳膊,她的怒氣值正以每秒八百毫米的速度往上竄:“四娘,放手,放手……”
“許合合我告訴你,我要正兒八經(jīng)地告訴你!”司氏喊到這兒居然破嗓了,但無論是寒夜的風(fēng)還是嗓子的疼都阻攔不了她要一吐為快的心,“你他爹配不上我!他糟蹋了我,糟蹋了我十年的青春!從今往后,我司阿嬌要活出個人樣來,我要讓所有人——你,你,你,還有你,我要讓你們知道我司阿嬌天生是富貴命,我配在這東京城里過最好的日子!”
“話不是這樣說的啊,司娘子!”王氏滿臉失望道,“當(dāng)初你是年輕漂亮,但你還帶著兩個女兒呢,誰家肯要你?況且你前夫是在湖海上搶劫的強盜,別人一聽說這個就躲你遠遠的了。你們母女三個當(dāng)時流落在街頭,一口飯都沒得吃,是合合的爹不嫌棄把你們帶回來的,你怎么能說這種忘恩負義的話呢!”
“閉嘴,你個黃臉婆!”司氏指著王氏罵道,“當(dāng)初就是你攛掇的,叫我嫁給這個窮鐵匠,都你是害的,你還敢出來說話?你會下十八層地獄的你知不知道?我知道你是嫉妒我年輕貌美,你嫉妒我可以嫁得更好,不像你這個臉干巴巴像個橘子皮的老女人……”
“??!”冰花和菱花尖叫了起來,因為合合趁王氏分神的時候迅速抽回了手!
她以閃電般的速度翻過了矮墻垛,跳進了自家院子,張開五指,一把抓住了司氏的衣領(lǐng),狠狠地扯到了自己面前,兩只眼睛血紅血紅的,像一只發(fā)了怒的小母豹子!她高高揚起右拳頭,喉嚨里一陣低吼,正要一拳砸下去時,手腕忽然被人緊緊地扣住了!回頭一看,我那個去,你不要總是出現(xiàn)好嗎?雖說人生無處不相逢,但這相逢的頻率是不是有點高了?
“辦正事呢,撒手!”她瞪目道。
“你先撒!”蘇郡生面無表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