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乎者也”地講了半天,授課先生楊瑞霖并不在意學生是否靈透,看見誰的眼神懵懂,便溫和地再講一遍。
“大家在這里聽我講課,并不是為了考取功名,而是要從課本里學會一些品質(zhì)。
人與人之間的差別不止是錢票和銅板的數(shù)量差距,對每件事的看法也決定了我們以后的道路……”
他偶爾會走過蘋的身旁,看一看蘋寫的小楷:“字不錯,以前上過學吧,教你的先生一定很厲害?!?p> 蘋呆呆地點頭,楊瑞霖唇角上揚。
在此之前,教過她寫字的,不就是眼前這位先生嗎?
老王賣瓜阿……
程三隔著人朝蘋喊道:“吃蘋果,我說你怎么會寫那么多字,原來是去過學堂!”
楊瑞霖笑意更濃,他安排程三坐在離蘋更遠的地方。
課堂上大聲喧嘩成何體統(tǒng)?
程三雖然是小混混,卻遵守著一些規(guī)矩,因此縱使他散漫無常,這里的居民也很接納他,不過他哥哥程二就得另當別論了。
所以程三即使不樂意,也老實地挪了位置。
蘋朝程三笑笑,程三趁楊先生轉(zhuǎn)身的空擋做了個鬼臉。
一堂課結(jié)束,筆墨沾染桌面,紙張用的節(jié)約,但收拾一下總是好的。
楊瑞霖單獨留下蘋,叫她幫忙收拾東西。
程三想幫忙,授課先生禮貌拒絕了。
蘋數(shù)了數(shù)課本,一本不少。
“我真的會幫忙,”程三把用過的、沒用過的紙堆在一塊,折了一下,“你看,我收拾了?!?p> 楊先生歪歪頭,從程三手里拿走堆一起的紙,交給蘋分類,揮揮手表示用不著他。
“那我收拾毛筆?!背倘笄诘馈?p> “不必了。”
“桌子都亂了,交給我?!?p> 先生輕嘆一口氣:“幫我傳句話,勞煩木匠鋪程壽定做一批家具,質(zhì)量好就行,木材不能將就。
事情急,麻煩你現(xiàn)在去一趟吧。我改天去你們木匠鋪送訂金?!?p> 話已至此,程三只好滾蛋。
待程三走遠,安靜了半響,楊瑞霖默默靠近蘋,手里還拿著幾根毛筆。
“蘋,好久不見?!?p> 她把沒有用過的紙擺在最前面的桌子上,應(yīng)了一聲:“先生看起來一點沒變。”
“我不會老哦?!?p> “嗯?!毕壬_實很年輕。
“黎志縣被燒了。
我之前回去看了一次,死的人七七八八,當時還想,不知道教過的那些學生還活著嗎?現(xiàn)在看見你平安,當老師的真是開心?!睏钊鹆匕醋√O正在收拾的紙張,“我來吧?!?p> “好,我去擦桌子?!迸⒌谋秤八坪跤行┙┯?,她用抹布蘸水,一聲不吭地擦著木桌子。
木桌表皮坑坑洼洼的,吸了筆墨顏色也棕一塊黑一塊的。
根本擦不干凈。
“蘋以前總是不說話,我以為你嗓子出了問題,特地問了你哥哥,原來是不喜歡說話,現(xiàn)在看起來好多了?!?p> “嗯??膫ドw那次,謝謝先生了?!碧O轉(zhuǎn)身,鞠了一躬,楊瑞霖避開。
“不用客氣。
對了,你哥哥遲冉呢?你家仆人幫你報名時,我還很驚訝,沒想到你們也住在北德鎮(zhèn)了?!?p> 先生拿著毛筆去清洗,蘋跟在身后。
“我哥……外出了。家里沒有仆人,先生說的,應(yīng)該是林嬸。”
墨色在水中擴散,像是一條絲綢曲卷游蕩,最后與水融為一體。
“這樣阿。蘋,你看。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水變臟了了?!?p> 蘋點點頭。
“可若是清水滴進硯臺里,蘋覺得,會怎么樣?
干凈的變臟了。”
最后一句的語氣略重,楊瑞霖沒頭沒腦地繼續(xù)問道:“如果蘋成為一滴清水,是選擇成為澆灌樹木的雨露,還是硯臺里混雜的東西?”
楊瑞霖盯著蘋的臉。
女孩搖搖頭:“我不想成為清水?!?p> “假如呢?”
蘋避重就輕:“一滴水決定不了自己的未來?!?p> 甩了甩毛筆上的水珠,楊瑞霖說道:“沒關(guān)系,我知道的,蘋一定希望成為雨露。好了,回家吧?!?p> 呆怔一秒,蘋向先生道別,離開了。
男子目送她遠去,眉眼間有些糾結(jié)。
回小宅院的路上,蘋開始琢磨先生說的話。
楊瑞霖是在蘋執(zhí)行任務(wù)的那幾天來到北德鎮(zhèn)的,而當初遲冉帶蘋離開黎志縣時,楊瑞霖并沒有離職。
但是蘋之前送信那兩天,她打聽到楊瑞霖所在的學堂關(guān)門的事情……
楊先生會不會跟哥哥有關(guān)系?
她該怎么辦?
剛才楊先生是在套自己的話嗎……只是普通交談吧。
“吃蘋果!”
程三從拐角突然出現(xiàn),一只手藏在背后。
蘋猛的頓步。
“你終于收拾完了,我等了你好久?!?p> 天氣很冷,前些日子又下過雪,此時程三不停地跺腳,朝手掌哈氣,縮著膀子。
“你不是回木匠鋪了?”
“沒。楊瑞霖一看就不待見我,我才裝作回家的。你咋樣,他是不是嫌你什么都不會啊?!背倘茸约郝斆?,他總會試著猜測別人的想法。
“不是?!?p> 他眼睛看向天邊,臉頰凍紅了:“走,我送你?!?p> 程三背后的手拿著一根糖葫蘆,他顯得難為情,但還是晃晃糖葫蘆,遞給蘋。
“看在我的手凍了這么久,你就吃了吧?!?p> 火元神的人,本來是不怕冷的。
但此刻,蘋的雙頰紅了。
糖葫蘆紅的發(fā)亮。
女孩咬了一口,嘴里的東西又冷又硬,味道酸甜。
這是除了遲冉以外,第二個給她買糖葫蘆的人。
蘋故意說:“硌牙。”
程三嬉皮笑臉,知道遲蘋果是裝作嫌棄。
兩個人并排,肩膀碰肩膀,就這樣回了小宅院。
宅院的樹頂上,霍青娘遠遠地看見了二人,她冷眼盯著疑似是程三的小人影,拔刀了。
小龍蝦的尊嚴
各位看官,你們腿上缺個掛件,看在龍蝦這么沉的份上,投個資吧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