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功和天大功勞，是有明顯差距的，這遠遠超出了治的想象，不由得大喜。
“當真？”治驚喜無已。
“你也不好好想想，目今是甚世道？”潘瞪了治一眼，很沒好氣，數(shù)落起來，道：“戰(zhàn)國大爭之世，凡有血氣，皆有爭心，哪年沒有仗打？打仗打的是甚？是錢是糧。錢和糧，其實都是一回事，有錢就有糧，有糧就有錢?！?p> 潘右手一伸，道：“你坐下吧?！?p> “謝姨夫?！敝螡M心歡喜，跪坐在潘對面。
“錢和糧，永遠都不夠用?！迸私又?，道：“自從商君變法以來，大秦日漸強大，歷經(jīng)孝公惠文王武王以及王上，共四代人，一直在為開關東出，一統(tǒng)天下而努力。特別是王上繼位以來，和山東列國連番大戰(zhàn)，先是破韓魏，再敗楚國，又破齊國，一統(tǒng)之勢漸成，這時候王上最想要的就是有如山的糧草，如汪洋般的金錢。在這時節(jié)，獻上這巧奪天工的好犁，能不是天大功勞么？”
經(jīng)過他這么一說，治的眼睛一片熾熱，亮得嚇人。
自從商君在秦國變法成功后，秦國的實力越來越強，歷代國君都有開關東出，掃滅列國，一統(tǒng)天下之雄心。特別是秦昭王繼位以來，大舉東出，敗韓魏，破楚國，干掉齊國，天下人都知道，一統(tǒng)之勢漸成。
在這節(jié)骨眼上，曲轅犁橫空出世，會使得秦國擁有更多的錢更多的糧草，秦昭王一定會大喜，會厚加賞賜。
“姨夫，天大功勞我們豈能讓小豎子得到？得想想辦法。”治舔著嘴唇。
“很難?！迸藳]有立即表態(tài)。
治一聽就懂，潘這是在要好處，忙笑道：“姨夫，您但請寬心，我能忘了您的好么？我可是您侄兒呢。”
潘欣慰的點頭，道：“明日我要到你們東陽里給羽家授田，正好把這事也給辦了，你要如此如此……”
“妙計妙計！”治大拇指一豎，快把天捅破了，擊掌贊嘆。
潘很是得意，拈著胡須微笑。
“可是，小豎子手里有一份契券?！敝尉o擰著眉頭。
“契券？怎生的事？細細道來?！迸嗣碱^一立，很是不悅，計策都定下了，你竟然還有事沒有說清楚。
治忙把叔向立契券之事說了。
“讓叔向一口咬定，那是偽造的，你能做到么？”潘問道。
“能！”治眼前一亮，大喜，道：“叔向和我是同謀了，他沒有退路，只能作偽證。”
“那就好。”潘欣喜道。
……
叔向家，治到來，叔向忙把治請進去，請治坐下，給他送上熱湯，好生侍候著。
“叔向，明日你要一口咬定你未立契券，那是偽造的，你能做到？”治厲聲問道。
“田嗇夫，作偽證那是罪上加罪呀。”叔向一臉驚懼。
“你目今還有退路么？”治冷笑道：“你和我已經(jīng)是同謀了，事機敗露，我固然難逃秦法嚴懲，你也好不到哪去，你一定會家破人亡的?！?p> 叔向苦澀的道：“但憑田嗇夫吩咐?！?p> ……
昨晚上太驚險，心神大耗，趙宸這一覺睡得特別沉，一覺睡醒，已是日中時分。
穿衣起來，洗好臉，用干凈的麻布沾少許鹽巴擦拭牙齒，算是做好了口腔衛(wèi)生，這時代沒有牙刷，做口腔衛(wèi)生真是麻煩，還不舒服。
更讓趙宸感到不習慣的是，包頭，用一塊陳舊的青巾把頭發(fā)包起來，在額前打一個結，這就是“誚頭”，看上去有點象陜北漢子的包頭。
趙宸還未成年，沒有資格束發(fā)，只能用誚頭。
“真不舒服，要是能剪成短發(fā)就好了?！壁w宸十分懷念現(xiàn)代的短發(fā)，既清爽又省事。
但是，也只能在心里想想罷了，他絕對不敢把頭發(fā)剪短，那會被當作另類處決的。
收拾好，妹妹已經(jīng)煮好小米飯，炒了一份醋溜白菜。莫看趙萱年幼，這學習能力超級強大，昨天看趙宸炒了兩回，竟然學到家了，炒出來的醋溜白菜很好吃，讓趙宸贊不絕口。
原本是想今日去縣里借田牛，時間這么晚了，自然是不行了，趙宸見柴禾不多了，就帶著弟弟妹妹去村后的小陳山上打柴。
此時的田間地頭，一派繁忙景象，農夫們熱火朝天的忙著整地，瞧他們那樣兒，恨不得一天把一年的活兒干完似的。
“叔，忙呢。”趙宸沖一個四十多歲的漢子打招呼。
“忙呢。”這個漢子抬起頭說一句話，又低下頭忙碌去了，仿佛趙宸不存在似的。
“嬸，忙呢?！庇钟龅揭粋€正在忙碌的中年婦人，趙宸笑著打招呼。
“忙呢?！眿D人抬頭打聲招呼，又低頭干活去了，沒有多余的言語。
就這樣，趙宸順著村中小徑，一路走過去，遇到鄉(xiāng)鄰打聲招呼，鄉(xiāng)鄰們簡短的回應一句，就低頭干活了，連句多余的話都沒有。
“這都甚人呢，除了干活就是干活，就不能閑聊幾句么？”趙宸在心里埋怨起來。
直到出村了，也沒有鄉(xiāng)鄰和他多說一句的，這讓趙宸很無語，閑聊一句又不會死。
“等等，這大概就是后人罵秦國‘道路以目’的真相吧？”猛然間，趙宸想起了后人罵秦國的一項罪名：道路以目。
道路以目，這個詞現(xiàn)代人一點也不陌生，是說秦法嚴酷，秦人害怕，見了面不敢說話，打個眼色就算打過招呼了。后人振振有詞，認為這是秦國殘暴不仁的大罪。
目今，趙宸經(jīng)過一路的道路以目，總算是明白這個詞的真正含義了。
“其實，這是說秦人奮發(fā)，秦人是工作狂，秦國生活節(jié)奏太快，連閑聊的時間都沒有，見了面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了?！壁w宸撫著額頭，回想起一路上的所見所聞，那么多人干活，就沒有一個人有多余的話，更沒有見到閑聊的，這在現(xiàn)代社人難以想象。
要是放到現(xiàn)代社會，田間地頭，大街上，哪里不會遇到閑聊的人？
“不到秦國不知秦國的真實情況，也不知多少歷史真相被掩埋在歷史長河中?！壁w宸回想起在秦國的所見所聞，對秦國有了全新的認識。
后人都說秦法嚴酷，不近人情，但是，趙宸從《日書》上可以看出，秦法很有人情味，溫情脈脈。
事實上，隨著出土的秦簡越來越多，我們對秦國的認識正在逐漸改變，有了新的認識。
戰(zhàn)國時代打柴都是用挑的，不是用背的，趙宸感到很不習慣，把柴禾捆好，扯了兩根山藤從下面繞過，當作背帶，背在背上，感覺舒服多了。
弟弟妹妹很好奇，跟著他學，發(fā)現(xiàn)方便多了，很是興奮。
三兄妹背著柴禾回去，路上倒是惹來不少農夫的異樣目光，更有人問道：“小宸，你這是打柴么？”
“我這是背柴?！壁w宸回答。
“背柴？似乎挺不錯的樣了。”有農夫看著三人輕松的樣子，有些心動。
有人過來討教，趙宸沒有隱瞞，一一說了要訣，有農夫去山上打柴，學趙宸的模樣背柴，興奮的大叫起來：“輕便多了?！?p> 這不是廢話么？背比挑更省事省力，人更舒服。
有了人樣，就會有學樣，不少人學趙宸背柴，沒多久，這事就傳遍東陽里，很快的，東陽里的人不再挑柴，而是背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