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天大功勞
驚是東陽里爵位最高的存在,擁有三等爵位簪裊,比起普通庶民,他家多了三頃地,三處宅,三個(gè)無償為他耕種的庶子,因而他家是東陽里最為富有的,他蓋了五間青磚瓦房,養(yǎng)了兩頭田牛,還有不少家畜,過上了有酒有肉的好日子。
按照秦律,家有兩男,成年之后,必須要有一個(gè)另立門戶,不然的話,賦稅會(huì)翻倍,驚的長子伯嬰,次子仲嬰,三子叔嬰都分開另過,他現(xiàn)在和小兒子季嬰一起過。
今晚的事情已經(jīng)完結(jié)了,按理說伯嬰仲嬰和叔嬰應(yīng)該回家去了,但是,他們跟著來到驚家里,久久不肯離去。
“你們有甚事?”驚晃著雪白的頭顱,盯著三個(gè)兒子問道。
“阿父,趙宸家竟然有如此重寶,真是沒有想到,你就沒有點(diǎn)想法?”伯嬰四弟妹兄快速交換眼神,由伯嬰代表四弟兄道。
“哼!”驚一聲冷哼,臉色一肅,很是嚴(yán)厲,道:“你們是生出了非份之想,對(duì)吧?我給你們說,這玉佩來頭不小,你們切莫亂想,更莫亂來?!?p> “阿父,你也太小心了吧?”仲嬰不在意,道:“戰(zhàn)國大爭之世,沒落的貴族不知幾多,今日為貴公子,明日為賤民,還不如我們庶民過得好。姬若華的祖上是很了得,和周武王有關(guān)系,可她家早就沒落了,她也死了幾十年了,何必在意呢?”
“是啊,阿父。”伯嬰叔嬰和季嬰深表贊同。
“姬若華是死了幾十年了,但是,對(duì)于她家的情形,你們可知曉?我們東陽里人只知她是燕國貴族之后,余者一概不知,她雖死,她家的勢力難道就不存在了?”驚聲音越來越冷,道:“戰(zhàn)國大爭之世,不僅僅國君大臣在爭,就是庶民也在爭,更不乏豫讓之流的忠義俠劍之士,要是姬若華的勢力尚在,我們豈是對(duì)手?”
這話非常在理,伯嬰四兄弟沉默了。
“我給你們說實(shí)話吧,類似的玉佩我見過?!斌@冷冷掃視四個(gè)兒子,道:“昔年,我追隨武安君參加鄢郢之戰(zhàn),武安君巡察我們伍,我見他腰間有一塊類似的美玉?!?p> “武安君?”白起是戰(zhàn)神,在秦人心目中,那是天神一般的存在,一提起他,伯嬰四弟兄滿臉狂熱。
“沒錯(cuò),就是武安君?!斌@頷首,滿臉狂熱,道:“武安君那是何等樣人,在大秦僅在王上之下,和丞相平起平坐的蓋世英豪,他才擁有如此美玉。要是姬若華的家族尚在,必是非凡了得,噴口氣,就足以讓我等粉身碎骨。是以,你們切莫生出非份之念。”
驚一針見血,直指要害,伯嬰四弟兄打個(gè)冷戰(zhàn),忙掐滅不該有的想法。
“你們以后和趙宸多多走動(dòng),若趙宸需要幫忙,你們一定要盡心盡力?!斌@叮囑道。
“阿父,沒這必要吧?我們頂多不想不念,何必結(jié)交他?”伯嬰不屑。
“河西有句諺語‘三十年河?xùn)|,三十年河西,吳白兩起,天作玄機(jī)’,你們可聽過?我為大秦征戰(zhàn)天下,走南闖北,見過的世面比你們想象的多,你們就照我說的去做吧。”驚高昂著頭顱,道:“這對(duì)你們沒壞處。”
“三十年河?xùn)|,三十年河西,吳白兩起,天作玄機(jī)”,是流行于河西之地的秦國諺語,說的是河西之地的遭遇。
河西之地,最初是秦國的,在戰(zhàn)國初年,因?yàn)槲簢鴱?qiáng)大,被吳起所奪。為了奪回河西之地,秦國努力百年,終于在商鞅變法之后強(qiáng)大起來,由白起在伊闕之戰(zhàn)后全部奪回,當(dāng)?shù)鼐统霈F(xiàn)這諺語。
驚這是在告誡他的四個(gè)兒子,莫要以眼前情形看人,眼光要放長遠(yuǎn)些,人生起起落落,有什么樣的劫難,有什么樣的際遇,誰也說不清。
“諾?!币婓@語氣堅(jiān)定,四個(gè)兒子不得不領(lǐng)命。
……
治回到家,毫無睡意,眼前想見的就是趙宸的那塊玉佩。
“真是沒有想到,小豎子家里竟有如此重寶,若是我能得到,我會(huì)餐餐有肉,頓頓有酒,奴仆成群,這日子賽過活神仙?!敝卧谛睦锉P算開了,眼睛亮晶晶的,一片火熱,暗道:“而且,我的子孫后代也會(huì)跟著我享福。不行,無論如何,我也要得到玉佩。”
按照驚所說,玉佩價(jià)值十金,相當(dāng)于現(xiàn)在的千萬身家,足夠治過一輩子滋潤舒服的日子了,有酒有肉自是不在話下,奴仆成群也沒問題。而且,他還可以給后世子孫留下一筆不菲的家產(chǎn),這誘惑就太大了。
再加上曲轅犁的事功,治心里如同被貓抓貓撓似的,再也忍不住了,心道:“我這就進(jìn)城,找姨夫去。”
想到就做,治哪里還管答應(yīng)過驚不離開的事情,略一收拾,立馬趕去城里。
一路疾趕,趕到杜陽縣時(shí),天還沒有亮,直奔他姨夫家。
治的姨夫叫潘,是杜陽縣田嗇夫,剛剛睡醒,聽說治來了,很是不悅,又不得不起來見治。潘頭戴板冠,身著錦衣,足蹬錦履,陰沉著一張臉,一見面就沖治喝道:“你也不看看是甚時(shí)間,這么早來作甚?”
離天亮還有一段時(shí)間,正是睡得香的時(shí)候,被治吵起來,潘能給他好臉色就成了怪事。
“姨夫,我這不是有天大的要事么?”治滿臉堆笑,一臉討好。
“笑話!你一個(gè)小小的村田嗇夫,能有甚要事?”潘一臉不屑。
“姨夫,您莫要瞧不起人,我還真有要事,還是天大的要事?!敝伟侯^挺胸,極是自傲。
潘眼睛瞇了瞇,把治這副模樣兒看在眼里,不象是在說假話,有些驚疑不定,道:“說來聽聽?!?p> “姨夫,是這樣的。”治眉毛色舞,口水亂濺,把曲轅犁的事情說了。
至于玉佩,他想獨(dú)吞,可不想說給潘知曉。
“砰!”潘右手重重捶在短案上,厲喝道:“治,你好大的狗膽,竟敢騙我。從春秋用牛犁田以來,歷時(shí)幾百年都是兩牛兩人犁田,哪有一人一牛犁田的事情,你是癡人說夢?!?p> 春秋時(shí)代出現(xiàn)牛耕,到戰(zhàn)國時(shí)代已經(jīng)幾百年了,一直都是兩牛兩人耕地,就從來沒有過一人一牛耕地,打死潘也不會(huì)相信這是真的。
“姨夫,這可是真的呀,我親手扶犁試過了,能有假么?”治非常篤定,道:“那犁是這樣的……”
連說帶比,最后干脆畫出來。
治的畫功不行,畫得潦草,但是,潘當(dāng)了多年的縣田嗇夫,對(duì)農(nóng)具很有研究,眼睛瞪圓了,倒吸一口涼氣,道:“嘶!世上竟有如此好犁!”
“姨夫,這下您信了吧?”治得意極了。
“這犁極盡巧思,巧妙之極,可以說是巧奪天工啊?!迸俗屑?xì)端詳起來,一個(gè)勁的贊美。
“姨夫,此犁可是大功?”治很是期盼,眼里一片火熱。
“大功?虧你說得出口。”潘不屑的道。
“姨夫,這怎能不是大功?”治不信。
“這是天大功勞!”潘拈著頦下胡須,眼睛亮得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