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這次回來是???」
管家羅白出來迎接寧豆凝進內(nèi),穿過耀眼的金雀屏風,再到客堂。寧豆凝這是第二次來,但每次來都感覺這里很熟悉。
羅白也瞧見了寅安辰,心中不喜,對他們家這個失憶的小姐,既是可氣,又是無耐。
「羅管家,是不是寧奶奶出事了?」
寧豆凝眼底不禁潮潤,對於這個他們口中說的她的奶奶,自己是無印象的,可又不知為何,看著總感覺親切,總有一種不能割舍的情份。
她聽說,寧奶奶貞諳斛是有誥命之身的,所以,皇帝愛惜,以國喪禮待,也屬正常。
「老夫人她,依然健在,正在佛堂誦經(jīng)念佛?!?p> 「哦,幸好,我還擔心是寧奶奶仙逝呢。」
知道她沒事,寧豆凝頓時舒了口氣。
「小姐,您今天是以什麼身份而來?」
被羅白這么一問,寧豆凝吃了一驚。
他們喚她小姐,當然是以寧小姐身份啦。難道真如爹爹娘親所擔憂的?他們會趕我出門嗎?
「如果您是以寅安辰未婚妻身份,而來拜別宗長的,老夫人說了,請您回去,寧家沒有你這般忘恩負儀,背棄夫婿兒女的女兒?!?p> 「如果您是以寧家小姐身份而來,老夫人說,請您以寧家小姐身份為您夫君塔納貝爾守靈?!?p> 「塔納貝爾是寧家入贅女婿,靈臺就設(shè)在寧家宗祠?!?p> 「如果您是以神龍族夫人身份而來,老夫人說,請您去神龍寨,去為神龍族族長主持喪禮?!?p> 「???貝爾他,他??死了?怎麼會?」
寧豆凝臉色灰青,手腳冰凍發(fā)軟,她,從未預想過會是這種結(jié)局。
「他怎麼死的?是因為我嗎?」
羅白,含淚閉目站定,任由淚水由臉脥順流而下,并不回話。
他不回話,就是默認了。
寧豆凝淚眼矇眶,萬念俱灰,想不到自己如此絕情,竟對他痛下殺手,還將他殺死了。
「貝爾,對不起,我不是有心的?!?p> 「羅管家,不管我是不是他的夫人,但錯在我,我願意為他守靈?!?p> 寧豆凝已經(jīng)淚崩,現(xiàn)在愧責難當,別說為他守靈,以死填命的心都有了。
「這,不太好吧,聽說您明天就要出嫁了?!?p> 「但,國喪期間,是不能婚嫁的。要麼先問問老夫人意見再決定吧?!?p> 羅白也不能拿主意,先將小姐帶去寧家祠堂,便去請示老夫人了。
一面‘孝婿開國元帥神龍族族長塔納貝爾之靈’,的大金漆靈牌端放在祠堂祭臺正中。
「貝爾,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有心要殺你的,我不知道為什麼我會殺你,對不起?!?p> 寧豆凝望著這塊冰冷的牌匾,悲痛地跪拜下去,悲悽地哭喊著。
「其實,我愛的是你,但是,我又說服不了自己?!?p> 「貝爾,對不起,我對不起你!」
四下無人,空寂的祠堂響徹她的哭喊聲,她也只有在這一刻才終敢承認自己愛的是他。
「你若真有悔意,便該為他守喪三月,余生青燈素齋,為他超度積福!」
老夫人柱著拐杖,在管家羅白的摻扶下緩緩走了進來。
與之前相比,老夫人明顯蒼老了許多,氣色也比之前弱了。
「餘生青燈素齋?」
寧豆凝喃呢著。
「他,有沒有傷過你?害過你?」
「沒有。」
「他,有沒有強迫過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情?」
「沒有?!?p> 「他,有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
「沒有?!?p> 「你,為何要殺他?為何讓他中了‘螾胚毒’,卻又不去救他?」
「中毒?我不知道呀。」
寧豆凝一臉無辜。
「你不愛他,拒絕便是了,可你卻選擇如此殘忍地待他。你的良心被那條地龍吃了不成?你不配做我們寧家的女兒!」
老夫人,越罵越激動,她心痛呀,她的乖孫女怎會變成這個樣子?怎會如此兇殘?
「我的好孫婿呀,你死得好冤枉呀!你為了她,為了我們寧家,付出這麼多,我們寧家對不住你呀!」
「我這輩子到底是造了什麼孽呀?怎麼一個個的,都要我白頭人送黑頭人呀?」
老夫人悲天恨地地大哭起來。
「這蒼天無眼的,非要這麼對我呀!給我這麼長命,就是要折磨我,要我看著他們年紀輕輕的一個個地去世,要我一次次地經(jīng)歷喪子割肉之痛呀!」
「廣賢呀,關(guān)晴呀,你們在天之靈,怎麼不保佑一下他們呀?我教孫無方呀,教出這麼一個不孝女,我對不起寧家列祖列宗呀,嗚嗚??」
寧豆凝明白她的悲苦,但除了自責和悲痛,她感到很奇怪。
奶奶為何說爹爹和娘親已經(jīng)過世了呢?出門之前,她和安辰才去拜別過他們。
「寧豆凝,你去你爹娘的靈牌前跪下!向他們拜別,從今以後,你,再不是我們寧家人。」
老夫人在羅白的摻扶下,顫抖的手勉強舉起拐杖,指向?qū)幎鼓?p> 「我爹爹和娘親還沒死,我出門之前才拜別過。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沒死?那條蚓蟲到底給你灌了什麼迷藥?你這麼信他?!?p> 老夫人顫顫地指著寧廣賢的牌位。
「你自己去看清楚年份?!?p> 「你爹爹死了十幾年了,你娘親舒關(guān)晴的遺體,被貝爾用冰晶鎮(zhèn)在冰窖里,就是想等你哪天回來了,再親自下葬吶。」
「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呀!」
老夫人又忍不住淚流滿面,痛徹心扉。
「我能去看看嗎?」
寧豆凝小心地說,生怕刺激到她。
自己的爹爹和娘親都健在,也許自己並不是她們寧家的那位寧豆凝小姐。
「好!羅白,讓冬玉將小姐的貂皮披風拿來,冰窖里冷?!?p> *
披上這件粉藍繡金絲暗花的鍛錦布料貂皮披風,軟滑柔潤,一看便知價格不扉。
冬玉還給她系上了一個可愛的松鼠香囊,一股熟悉的香味傳來,讓人心曠神怡,這是她最喜歡的香料。
眾人見到她這身打扮,都欣慰地點了點頭,他們的小姐回來了。
冰窖里果然冰寒刺骨,雖然已經(jīng)添了衣衫,卻依然寒氣深深。
居中石棺上,躺了一位貌美的盛裝女子,周圍伴著永鮮花。
「??!娘親!娘親怎會在這?娘親,娘親,快醒醒!你們將我娘親怎麼了?」
寧豆凝才進來,就看到自己娘親被冰凍在石棺上,明明才分別不久,怎就變成了僵硬的屍體了。
老夫人含淚不語,她已經(jīng)悲得不能說出話來了。
「兩年前,寧府被抄家,夫人被先皇金亮涶涎污溽。姑爺去迎救大家時,她已經(jīng)自縊身亡。在救你的途中,你被人劫走,從此遍尋不果。塔納貝爾踏遍萬里山河尋妻,這都是國人皆知的事實?!?p> 管家羅白代老夫人說出寧家最悲痛的那一刻。
回想到那最黑暗悲慘的時刻,在場的人都忍不住悲聲痛哭起來。
「國人皆知?」
「那我現(xiàn)在的爹爹和娘親呢?他們明明還在。娘親和她長得一模一樣,這怎可能這麼巧?」
「有爹爹的畫像嗎?」
「有?!?p> *
來到寧廣賢和舒關(guān)晴惜日的房間,所有的擺設(shè)都已恢復了被抄家前的樣子。
寧廣賢一身將軍戎裝的畫像掛在正中牆上,下面小祭桌上的香爐,依然插著一柱輕燃的青香。
這裡是舒關(guān)晴為每天方便,祭念亡夫而設(shè)的小祭壇。
現(xiàn)在上面又掛多了一幅她自己的畫像。
寧老夫人年紀大了,只能命人每天都來燒香拜祭。
「這真的是爹爹和娘親的畫像,到底怎麼回事?」
寧豆凝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寅安辰精通引魂術(shù),這種雕蟲小技根本難不了他,只是,我們說了,你不信?!?p> 「是,貝爾有說過,??我沒信。」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寧豆凝冷靜下來思索。
「你現(xiàn)在那兩個‘爹娘’如果不是假冒的,為何不曾回來見我?」
「奶奶,這件事我要回去查清楚,我會給貝爾一個交代的,若我真是他夫人,我願意余生青燈素齋,為她守喪。」
她叫她奶奶,而不是寧奶奶了,老夫人心中欣慰起來,握住孫女的手,久久不放。
「凝兒!」
老夫人又感動得盈滿了淚水。
「好,只要你恢覆記憶就好,但寅王狡猾,你要注意安全。貝爾姑姑說,你中了寅王的洗魂咒,現(xiàn)在解藥還在研制中,只是想不到,藥還未煉成,貝爾便??」
說著說著,老夫人又哭了起來。
她一哭,所有人也跟著拭起了眼淚。
「這身衣服本就是你的,是貝爾送給你的,你就穿回去,留個念想吧?!?p> 「好!」
寧豆凝決定了,她要找出真相。
貝爾,對不起,我想,我欠你的,這輩子再也還不清了。
「有什麼事,就去陶凝坊聯(lián)絡(luò)我們?!?p> 「好!奶奶保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