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你不要攔著我!”
原本凄靜無人的街道上,一個姑娘拼命叫喊著,想要掙脫身后男子的束縛。
“阿蕪!你究竟是怎么了?”沈言死死抱住她,紹蕪因為掙扎,頭發(fā)散亂著,絲毫沒有平日里那種驕橫蠻貴的樣子。
少晚兩人趕到的時候就是這幅場景。
兩個人心道不妙,連忙上前幫著沈言一左一右制住了她。到了近處才發(fā)現(xiàn),她頭發(fā)和衣衫皆因為掙扎而凌亂不堪,面目猙獰著,惡狠狠地看著身邊的三個人,“你們?yōu)槭裁匆獢r著我!卉姜呢?讓我去找卉姜,為什么他不肯來見我!”
她眼露兇光,盯得沈言心里一陣發(fā)毛。
盡管之前這個丫頭片子不怎么討人喜歡,卻也處處金貴著,哪里像現(xiàn)在這般如同個市井潑賴的樣子,瘋瘋癲癲的,朱獳一邊拉著她一邊樂不顛地想著,若是將她現(xiàn)在這副樣子給紹蕪醒來自己瞧瞧,是不是能把小姑娘羞愧至死?
“今日下午我陪她出門的時候還好好的,直到剛剛路過一片莊子時,阿蕪?fù)蝗换柝蔬^去,醒來以后就變了一個人似的,這到底是怎么了?”
怎么了,撞邪了唄。
少晚兩人心知肚明,卻無法同他解釋。
她這時力氣大得出奇,三人合力才勉強能將她制壓住。沈言自身后抱住她,感受到紹蕪身上一股不同尋常的寒氣,靠近她的時候,會讓人忍不住的想打顫發(fā)抖。
“阿蕪,”
他口中喚著,手上抱的更緊了一些。
少晚和朱獳對視一眼,心照不宣地思量著如何才能將礙事的人支走。
猛然間,一道光影閃現(xiàn),少晚手上的力道剎時松了下來,再向那邊看去,她已被一只長繩束縛住了身體,任憑如何掙扎也無法逃脫。
少晚微微驚詫,轉(zhuǎn)了目光看去,那長衫儒雅的人端的是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刈哌^來。
哪怕現(xiàn)在被繩索縛住的的是自己的親生女兒,他也將步子邁出了極有格調(diào)的緩慢之感。
“……”
“公子,你來認認這可是你親生的姑娘?”
紹皖聞言慢步走上前去,瞇著眼睛瞅了瞅,半晌,“唔……正是我兒阿蕪?!?p> 朱獳:“……”
少晚:“……”
“紹長座,您快看看阿蕪這是怎么了。”沈言半抱著紹蕪,滿面焦急。
他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無視眼前人的兇惡怨懟的目光,抬指點到了她的眉間天靈穴,碰觸間,指尖處傳來一陣冷得徹骨的寒意,紹皖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頭。
片刻后,他收回手指,慢慢隆起袖子,“沈侄兒,你來說說阿蕪這些天來都遇到過些什么?!?p> 沈言小心窺著紹皖的神色,卻一如往常地看不出什么急切焦慮抑或稍緩輕松,他將剛剛說給朱獳兩人的話又重復(fù)一遍。
“近日里確實沒見發(fā)生過什么事……”他恍然想到什么,又補充道,“只不過前些天我和阿蕪有分開過一段時間,找到她的時候正在離今天不遠的一處莊子那邊哭泣,后來,就再也沒有過什么特別的事情?!?p> 沈言話畢,又窺了窺紹皖的神色。
他瞇眼揣著袖子,許久,又走到了紹蕪的身前。她已然安靜了許多,坐在地上蜷縮著身子,眼神不時瞟過他們。
紹皖輕聲嘆了口氣,不知向誰說道:“在下自認根源淺薄無能為力,不知以閣下高見,該如何是好?”
沈言驚訝著向周圍找去。
夜幕里,暗紅色的花紋若隱若現(xiàn),慎夜踱步而來站定到不遠處。
“冤魂附身作祟,在凡人處時常得見,然而附身于已有些修為道行的,卻是稀少罕見?!?p> 少晚和朱獳兩人默不作聲地乖乖巧巧地站到一邊,心中暗暗琢磨著,這是不是明擺著說你家姑娘修道修得不認真,道行太過于淺薄,以至于讓冤魂附身?
慎夜走上前,伸出手探在她的頭頂上方,片刻收回手,道:“此冤魂靈力不弱、執(zhí)念頗深,然而宿主卻正好與之相反,故而讓此鬼物有機可乘??上н@鬼物懂些伎倆手段,在她體內(nèi)蟄伏許多時才在今夜現(xiàn)身,若是早些探明將其驅(qū)除也便罷了,拖到如今,時日已晚?!?p> “時日已晚?”沈言驚慌地向慎夜轉(zhuǎn)身看去,“為何說時日已晚?”
慎夜微微移開目光向朱獳她二人的地方掃視一眼。朱獳立時打了個激靈,感覺那眼神就好像是在質(zhì)問她們,怎么人在眼皮子底下出著事還沒發(fā)現(xiàn)……
朱獳心下惶惶,險些當(dāng)場給他跪下請罪。
他收回視線,“冤魂執(zhí)念太過深重,與宿主魂魄產(chǎn)生糾纏,若強行將冤魂逼迫出來,恐怕紹姑娘輕則魂魄殘缺,此后余生若行尸走肉,重則當(dāng)場斃命?!?p> 沈言吸一口涼氣,后踉蹌一步,“阿蕪、阿蕪她……您還有其他法子對不對?阿蕪她年紀還小,她不能有事啊……”
他語氣極為懇切,令朱獳忍不住心下驚疑,這種的姑娘也能有個傻小子喜歡?也是,畢竟人家姑娘長得好看。
沈言的焦急懇切慎夜置若罔聞,他淡道:“除非此鬼物自愿舍棄宿主身軀,否則別無他法?!?p> “紹長座!”
沈言一下子跪倒在紹皖面前,“阿蕪是您的親生女兒,求您想想辦法!”
袖子下的手微微攥緊,紹皖看著坐在地上的小姑娘,耳邊不期然地又響起了慎夜的聲音,“逼出冤魂,還需盡早為好,若再遲些讓它受了這具身體內(nèi)的靈氣,更難將其收復(fù)?!?p> 他的聲音字字句句傳入耳中,紹皖閉目沉思著,許久,他長舒一口氣,“您盡管去做便是,若有何意外,語一山仙宮閣殿絕不追究?!?p> 沈言不可置信地瞪圓了眼睛,“紹長座,您怎能如此……”
杯壁上的雕花、漆匾上的墨字,水榭亭臺下的魚兒……這些不會言語,沒有思想的死物,總比那些嘈雜煩心的事情有趣的多了。
紹皖有的時候不明白那些人修仙修道,到底是為了什么。究竟是修仙修道必須要得了卻凡塵雜念,亦或是為了了卻凡塵雜念而修仙修道。
很顯然,紹皖是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