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大學(xué)之后,周屹尊就從燕然家搬回了育松市區(qū),住在那個每天都有四季卻空蕩蕩的大房子。
周屹尊答應(yīng)小姑,大年三十的那一天,會開車到池上鎮(zhèn)燕然奶奶家團(tuán)年,一直待到初二。
周屹尊的媽媽年年都會送他好幾件大禮。為了討好兒子,一聽燕然說周屹尊考了駕照,就趕著送了一輛車。為此,周屹尊還特地討伐過燕然,堅(jiān)決反對她做間諜。
“老弟,你快到了嗎,要是沒到我們就不等你了!”燕然一家早就捯飭好了,正在鄉(xiāng)村國道的路口等周屹尊。
“嘀嘀?!?p> 周屹尊從后面打響喇叭。
“媽,”燕然從副駕回頭,得意地看著媽媽,“我說吧,我跟咱家周周弟弟啊,心有靈犀?!?p> “是是是,有靈犀,靈犀!”
燕然媽媽讓燕然爸爸開鎖,自己要下車。
“媽,你不是吧,又拋夫棄女,”燕然撅起嘴巴,假裝嫉妒,“哎……果然娘老不中留??!”
“別裝了,你也想棄父!”燕然爸爸夠著胳膊打開燕然這一側(cè)的車門,“走吧,不孝女。”
“謝謝爸爸,愛您。”
燕然“嗖”地一下下了車,小跑著跟在媽媽后面,上了周屹尊的車。
燕然在后座格外興奮,屁股上跟安了彈簧似的,彈一會兒,壓一會兒。
要不說育松市是個富豪市呢,在路上隨便一抓,都是有錢人。肖子筱開了公司,周屹尊有車有房……
燕然好生羨慕:“周周老弟,人生贏家啊?!?p> 周屹尊無視燕然,而是著急先跟小姑說話:“小姑,我爸他今年又打算躲哪兒去?。俊?p> 一年一度的周周尋爸記又要上演了。
自燕然舅舅和舅媽因三觀不合離婚后,周屹尊就被親生父親和親生母親同時(shí)拋棄了。
周屹尊爸爸是個老實(shí)巴交的包工頭,媽媽是個事業(yè)心極強(qiáng)的獨(dú)立女性。
雖然周屹尊被判給了周爸,但周爸覺得兒子跟更優(yōu)秀的媽媽在一起才會更優(yōu)秀。周屹尊小的那會兒,媽媽又很忙,根本沒有時(shí)間照顧周屹尊。一推二搡,周屹尊就單著了。
好在小姑一家從XJ搬回來,就把周屹尊帶在身邊,正好和燕然作伴。
周屹尊爸爸是一個自卑的人,經(jīng)歷了一場失敗的婚姻后,整個人就跟老鼠似的,怕見人,也怕見光,最怕的還是見周屹尊。
連燕然媽媽這么溫柔的人都常說周屹尊爸爸是個懦弱的人,沒什么出息。當(dāng)然了,這都是燕然媽媽激勵自己哥哥說的話,從未在孩子們面前這樣講。
燕然媽媽臉上的喜悅比剛剛又更勝一分:“你姑姑我,辦事絕對靠譜!躲不了!”
“媽媽,你幫周周弟弟干什么了?是不是舅舅答應(yīng)今年跟我們一起過年?”燕然十分好奇。
燕然媽媽竊喜著點(diǎn)頭,像極了一個三歲小孩。
說起舅舅和豆哥的父子關(guān)系,燕然對豆哥可是崇敬得不得了。
舅舅不愿意拖兒子后腿,也不愿意沾前妻的光,所以對周屹尊并沒有盡到一個父親的責(zé)任。但是,周屹尊從來都不恨他的爸爸,不僅沒有半點(diǎn)恨意,還多次勸爸爸回到自己身邊,爺倆一起好好生活。
周屹尊初三出國那次,爸爸都沒去送他。為此,周屹尊傷心了許久。
周屹尊一直想找一個好機(jī)會和爸爸一起聊聊,卻連個人影都看不到,打電話的次數(shù)也越來越少了,少到屈指可數(shù)。
燕然曾經(jīng)聽豆哥吐槽說:
“我爸那個破老頭,頭發(fā)都白了,還逞能!”
燕然就問:“你都沒見著你爸,怎么知道我舅舅頭發(fā)都白了?”
“聽聲??!”
聽著豆哥那么說,燕然的鼻子一酸,陷入了難過。最終還是得要豆哥反過來安慰燕然:“小妹啊,你知道我剛剛運(yùn)用了什么修辭手法嗎?啊啊啊,你肯定不知道,是通感!”
“……”
快到燕然奶奶家的時(shí)候,遠(yuǎn)遠(yuǎn)可以看見一小老太婆坐在路口張望,懷里抱著的那個阿貍熱水袋還是周屹尊送給奶奶的。
奶奶欲語淚先流。
周屹尊又是后槽牙級別的大笑:“奶奶好!”
隨后聽到奶奶一陣抽噎聲:“乖孫啊,我的兩個乖孫!”
“哎呀奶奶,”看著奶奶哭,燕然就又要受不了了,這小老太,走的時(shí)候她要哭,見面了也哭,越來越會哭,“羞不羞?。俊?p> “進(jìn)屋,進(jìn)屋!”
周屹尊和燕然一邊一個地?cái)v扶著奶奶往屋子里走。
奶奶買了個大紅色的火爐子,架著一塊玻璃圓蓋,里面嵌著的是金色花紋,中間是凹陷下去的,蓋著三個鐵圈,可以把水壺放在上面加熱。
爐子里燒的是奶奶從山坡上砍回來的木柴,爐子有個大煙囪,將火煙引到外面。
“嚯,這比咱家空調(diào)還暖和!”燕然爸爸瞅著爐子研究了一小會兒。
“奶奶,”周屹尊好好的椅子不坐,非要蹲在地上賣萌,“孫兒要吃烤紅薯!”
“那兒呢!”奶奶指著燕然爸爸手邊的一個小風(fēng)箱。
火爐子邊上有一個小鐵門,里面可以烤東西吃。
“媽,那個……”燕然媽媽給老人家瘋狂使眼色。
“哦哦哦,周周啊,你去你每次回來睡的那屋去看看!”燕然奶奶笑瞇瞇的,像只大活寶。
周屹尊五官凸起:“紅包嗎?”
看著拔腿便跑的周屹尊,燕然也要緊隨其后:“奶奶,你不疼我!”
燕然開著玩笑,特別小小聲道:“親孫兒呢!”
燕然媽媽抓住燕然衣服尾巴:“回來,舅舅在屋里呢!”
“哦,”燕然乖乖坐回來,“知道咯?!?p> “爸爸給你剝個紅薯!”
燕然抬頭,只見爸爸手中那個被烤得皮質(zhì)焦脆的紅薯已經(jīng)蛻掉了五分之一的皮,露出半紅半黃的小腦袋。邊上的紅薯肉晶瑩發(fā)亮,連莖絲都看得一清二楚。
濃濃甜香味兒從爸爸手邊飄到燕然鼻子里。
“太香了!”
燕然爸爸看著自己女兒的口水都呲溜到嘴角邊了,就把紅薯肉送到燕然面前:“先嘗一口?!?p> 燕然不舍地?fù)u搖頭,用紙包著手從風(fēng)箱里又掏出了一個紅薯:“爸爸,你喂奶奶吃,我再剝一個,喂我媽媽吃。”
“那,媽,”燕然爸爸站起來,讓燕然奶奶坐下,“來,吃一個。”
“太甜了這個,吃不了?!?p> “那吃一口?!?p> “哎呀,算了,怪矯情的……我自己來……”
燕然在一旁起哄:“奶奶,不矯情!”
燕然爸爸這才看見燕然奶奶左邊已經(jīng)缺了一顆牙,既難受又懺愧。
燕然舉著紅薯:“媽媽!”
燕然媽媽剛要開口拒絕,就被燕然強(qiáng)行塞到了嘴里。
只是一不小心,喂歪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燕然奶奶前俯后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