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擔(dān)憂走在琉璃身旁,對著她說,“這怪我屬下辦事不力,是竹弦看人沒看住,兩位不要再吵了?!?p> 琉璃回頭委屈的看了太子一眼,忍下剛剛想冒出來的一堆廢話。
芙蕖黑著臉也看了太子一眼,沉默不語。
“這都是竹弦的錯,看守船夫本就是太子殿下安排我做的可是我不小心睡著了,是竹弦失職,要怪就怪我吧!”
太子目光沉重的將視線掃過竹弦。
明澈掃視一船上下,沉默不語。
雪兒和狐貍匆匆忙忙趕上來正趕上明澈發(fā)作,什么也不敢說只能靜靜站在旁邊。
“吵夠了就把嘴閉上,”明澈看著竹弦,面色肅然,“我不管你什么目的,也不關(guān)心你想干什么,天光一亮,自行離開?!?p> “那南將軍,他還會回來嗎?”竹弦抬頭憂慮的看著明澈,完全忽略明澈的威脅。
“會,遲早會回來?!泵鞒恨D(zhuǎn)過來看著芙蕖和琉璃繼續(xù)道,“在吵什么?”
“他非要跟我搶船槳,把船槳弄丟了!當(dāng)時說叫他施個法撈起來,他就是不!現(xiàn)在都不知道飄到哪里去了,船也不知道飄在哪里。”
“你弄丟的憑什么要我撿?”芙蕖看樣子是真的生氣了。
“你為什么就不能撿了,我這不是沒有靈力嘛?”
“你關(guān)心過我嗎?”芙蕖突然不按套路出牌。
“啊,什么?”琉璃滿腔的怒氣在快要爆發(fā)的一刻硬生生憋了回去,滿腦袋莫名其妙,“這跟船槳有什么關(guān)系嗎?”
“你要是仔細(xì)瞧瞧,也就知道,為什么我不用靈力。”芙蕖聲音低沉,轉(zhuǎn)身走了。
……
明澈冷冷看著琉璃,“自己想辦法,天亮之前,我們必須到岸?!?p> “什么?”琉璃吃驚的看著明澈,“長炎你不想想辦法嗎!長炎我是你妹妹啊?”
“你可以用手劃?!?p> 明澈冷著臉攜過一旁另一個妹妹的手,走了。
走了?
臨走還吱一聲,“芙蕖。”
都已經(jīng)走到一半,差點(diǎn)逃脫這場災(zāi)難的芙蕖,默默回頭,一臉幽怨。
……
琉璃哭喪著臉回頭瞪了一眼芙蕖,“你等著!”
芙蕖重重哼一聲,擼起袖子蹲到船邊,用靈力包裹著自己的手伸進(jìn)黑水里,賣力地劃起來。
琉璃也把眼睛一閉,擼著袖子將手伸進(jìn)去,剛剛伸進(jìn)去兩秒鐘不到又飛速抽了回來,可憐巴巴的抱著自己凍得通紅的爪子一通吹氣。
好冷好冷好冷——
芙蕖卻一臉嚴(yán)肅的盯著水面,半磕著的眼角有隱隱約約的綠光流動。
琉璃氣呼呼地用力搓了搓手,吸吸鼻子小聲嘀咕,“死就死吧!”一鼓作氣把手伸進(jìn)水里,閉著眼拼命劃起水來。
船又開始搖搖晃晃的飄蕩。
當(dāng)琉璃第五次將手摸上來偷懶的時候,芙蕖終于忍不住了,對琉璃翻了個白眼道,“干啥呢大小姐,別偷懶啊,還有只小狐貍監(jiān)工看著呢?”
一旁自以為暗中觀察的涂山錦嚇了一跳,動了動耳朵跳了出來,故作從容優(yōu)雅的抬起爪子在船板上散步?!鞍。鞖庹娌诲e。”
“這狐貍居然會說話了?”琉璃納悶道,“這天都沒亮哪里來的什么不錯的天氣?”
“一個敢講一個敢信。”芙蕖說著停下手來,蹲在船邊擦手。
一旁拼命劃著的琉璃頓時溜了一拍摔倒在地,差一點(diǎn)點(diǎn)倒進(jìn)漆黑的水里去。
“芙蕖你有病?。俊绷鹆Х鲋迮?,仿佛把剛剛憋著的一肚子火都吼出來。
“你要我?guī)兔??施個法術(shù)包裹一下手之類的?”芙蕖面無表情走到她面前,伸手要扶她。
“不需要!”琉璃拍開芙蕖,自己扶著船緣站起來“還不是因?yàn)槟阄也疟婚L炎懲罰的!你倒好有靈力護(hù)著!臭不要臉!”
“……”芙蕖少有的沒有接話,似乎心情不怎么好,沒有露出一個笑臉。從和琉璃吵架到現(xiàn)在,他的表情一直都緊繃著。
“你怎么了?”琉璃看了他一眼,“我怎么覺得你今天跟我吵架心不在焉的?怎么全身都像籠了一層厚厚的陰云?”
芙蕖搖了搖頭,手依舊伸著,“手給我?!?p> 琉璃聽了反而將手一縮,背在身后,“干什么,你還想對我的手干什么?芙蕖我跟你說你別欺負(fù)我現(xiàn)在沒靈力打不過你,我跟你說你就是一個昆侖山小小的山神,等我取完劍有你好……”看———
“看”字未出口,琉璃已經(jīng)驚得忘記了自己要說什么。
芙蕖忽略琉璃一堆廢話,自顧自的上前一步,俯下身抓住她藏在背后的手,發(fā)絲從她頸間撫過。
“!?。 绷鹆Э粗糯笥皱e過的臉,不知道為什么心跳漏了一拍,像是驟停一般。
芙蕖冷著臉從她身后抓住她背著的手,扯到自己的面前,從腰間拿出帕子擦拭。
“這水似乎有問題。你沒有靈力還是別用手劃了?!避睫〉椭^,仔細(xì)擦著她的手。
琉璃沒有說話,只是仔仔細(xì)細(xì)的看著芙蕖,想著剛剛自己為什么會亂了心跳的節(jié)奏。
我在干什么?
我為什么會這樣?
為什么心跳得亂七八糟的?我吃錯藥了?
芙蕖擦干凈琉璃的手,一手捂著琉璃凍得通紅的手,在腰間拿出一瓶綠色的藥水滴在上面,繼續(xù)道,“船槳是我從船夫那搶過來,但是是你弄丟的,按理說我們兩個都有錯,你這樣把錯都?xì)w根在我身上不合情理?!?p> 琉璃沒有聽見芙蕖說什么,一心看著他低著頭看著自己的手,鳳目微斂,睫毛長長的掃在眼角。
“你這樣不講道理,也就沒什么人再慣著你了,要是以后做了天妃還怎么母儀眾生?!避睫∵€是冷冷的,琉璃突然覺得今天的芙蕖和往常一點(diǎn)也不一樣。
“剛剛發(fā)現(xiàn)水里有濁氣,給你上了點(diǎn)青藤液,可以化解侵入你手里的部分濁氣,剩下的帶著一天一次。怎么不說話?”芙蕖抬眼看她。
一雙眸色偏黃的鹿眸水光泛濫,眨也不眨的盯著他看。
“琉璃?”芙蕖皺了皺眉。
琉璃猛地一怔,連忙低頭去看自己的手,“干、干什么?”
芙蕖淡淡地看著她,半晌突然嗤笑一聲,含著一絲戲謔的問道,“你在看我嗎?”
琉璃抬頭挑釁看著他,“看你怎么了,怎么你又不是大姑娘還舍不得給人看?”
芙蕖笑著搖搖頭,又低著頭擺弄她凍得發(fā)腫的手,道,“你還要繼續(xù)劃嗎?其實(shí)南將軍也就是煩了我們吵架,給我們找點(diǎn)事兒做。只要你不吵不鬧我來劃就行了。”
琉璃卻把頭一揚(yáng),“你能劃為什么我不能,我又不比你弱到哪里去,我可是女媧娘娘的孩子!”
芙蕖點(diǎn)點(diǎn)頭,“水里冷,要劃我就在你手上裹一圈靈力。”說完不等琉璃同意,就自顧自的將靈力裹在琉璃手上。
琉璃看了看手上的藥道,“芙蕖你為什么隨身帶著各種各樣的藥?”
芙蕖渡好靈力,放開她的手,轉(zhuǎn)過身去看著兩岸峭壁上的懸棺,忽略了她的問題,道,“這里有困蛇陣?!?p> “嗯?”琉璃被這個突然轉(zhuǎn)移的生硬話題驚了一刻。
“那些懸棺里除了放著尸骨,應(yīng)該還趴著一條蛇。這困蛇陣該是為困住守墓的靈蛇而設(shè),這里的守墓靈,我猜是千蛇?!?p> 琉璃摸了摸一頭霧水的腦子道,不知道為什么芙蕖突然說起這個,但是還是順著他的話問了一句,“你怎么知道?”
芙蕖轉(zhuǎn)過頭來似笑非笑的看著她,“你不是一直問我原身是什么嗎?”
琉璃點(diǎn)點(diǎn)頭,不明白芙蕖為什么突然又說這個。
“你是兩千多年來第一個這樣問我的,那我就只告訴你一個人,”芙蕖目光似是盛了無盡月光,溫柔的看著她,俯首帖耳在她耳邊輕聲道,“我是蛇。”
“……”琉璃被耳邊這極富磁性一聲酥到脖子發(fā)麻。
她突然就想起來為什么剛剛芙蕖問自己不關(guān)心他,為什么他不能用靈力呢?因?yàn)檫@里有困蛇陣,而他的原身是蛇。
如果他要用靈力的話,就要接受困蛇陣的反噬……所以剛剛是他扛著反噬在給自己護(hù)手?
這是個什么人?
不愿意用靈力去撿船槳,愿意用靈力來劃水??
哦對了!他剛剛說什么兩千多年?
“你多久……兩千多年?”琉璃反應(yīng)過來時芙蕖已經(jīng)轉(zhuǎn)過身去,朝著他自己劃水的船邊走去。“你不是說比我還小嘛?怎么活了兩千多年!那你豈不是蠻荒的上古大蛇了?”
“所以啊,你更要珍惜我的生命了?!避睫∧_始劃水,聲音一點(diǎn)點(diǎn)低下去,“我不能入輪回。”
在盤古開天辟地以來,混沌時期的世上,出現(xiàn)了許許多多的大神,彼時輪回未建,天神眾生死后都?xì)w于混沌,消散于三界。
他們沒有來世。
而千年前屠天叛出,成立魔。六道契機(jī)生成,后土娘娘以身飼道,輪回得立。
于是輪回建立后出現(xiàn)的萬物,皆可于輪回中生生不息。
可是蠻荒那些,出生在輪回建立之前的上古天神,那些為建造輪回而付諸一切的偉大神靈,卻被拋棄在三界六道之外,一生只有一次活著的機(jī)會,死后依舊歸于混沌,身死即是魂滅。
這就是上古天神與如今神仙的區(qū)別,他們隔著一個混亂的洪荒,隔著一個輪回。
這也就是為什么上古天神都很強(qiáng)大的原因,因?yàn)樗麄儽仨殢?qiáng)大,強(qiáng)大到無人能輕易殺死他們。
“你為什么突然又告訴我了?”琉璃也蹲下準(zhǔn)備劃水。
“因?yàn)樾那楹谩!避睫”砬槔涞幕亓艘痪洹?p> “你這是心情好的表情?”琉璃皺眉,噘著嘴。
……
太子拿著膏藥正要往船尾去,半路被竹弦攔住。
“太子殿下!”
太子看了她一眼,“我們不久下船即刻動身離開,你動身去除水患,我做我的事。至于方才的事,你愿意說就說,我不強(qiáng)求你?!?p> “殿下,竹弦愿意說!”
“……”太子低眉看著她,“因?yàn)樾∥澹俊?p> “不是?!敝裣业皖^。
“我……我欠這個人一條命。但也同時怕牽扯到五皇子?!?p> “……”太子皺眉,歪歪腦袋,笑著一把捏住竹弦的臉,“你是哪邊的?”
明知道我會生氣也要上前趕著來說,你是想找死嗎?”
“竹弦知錯,但是……竹弦如果不說,這就是欺瞞殿下,犯下的錯就更嚴(yán)重了。”
“你很聰明,竹弦?!碧铀闪耸?,拿著自己手上的膏藥,笑著道,“我今日算是知道為什么你要改名叫竹弦了。是承了他的弦字對嗎?”
竹弦跪在地上低頭不語。
“……”太子一揮衣袖,拿著藥瓶走遠(yuǎn)?!岸苏约旱纳矸荨!?p> “如果有下次,不用南將軍發(fā)話,我會先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