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凝雇了一輛馬車，將屬于自己的東西收拾裝車，自己也跟著上了馬車，在溫夫人內(nèi)疚的眼神與丫環(huán)晚照不舍的目光中，離開了溫家大宅，沒有片刻回頭。

　　馬車在戚家宅邸門口停下。

　　戚凝從馬車上緩步走下，微微抬起杏眼，看著匾額上面的金光閃閃的戚府兩個(gè)大字，內(nèi)心里感慨萬千。

　　戚家人早就得知消息，早早有人在門口候著了。

　　“大小姐，您回來了?！逼菁业睦瞎芗易呱锨皝?，語氣甚為慈愛。

　　“管家伯，許久不見。”戚凝點(diǎn)頭微笑致意。

　　“大姐。”正在從馬車上往下拿東西的片刻，一個(gè)成熟的男聲從大門口處傳來。

　　戚凝倏地回頭，面色都是驚喜，“戚霜！”

　　門口站著的人表示戚凝的弟弟，戚家二公子戚霜。

　　戚霜快步走上前來，“大姐！”他面露驚喜，笑容里都是開心的意味，“大姐，你，你回來了！”

　　戚凝被這笑容感染，跟著點(diǎn)點(diǎn)頭，眼睛里都是溫柔的歲月。

　　姐弟倆相攜走進(jìn)戚府。戚家老爺在茶室飲著茶，一口一口啜著，眼看著自己的女兒走上前來，跪下。

　　“父親?！逼菽龑㈩^磕在地上。

　　“回來了?！逼菁依蠣敳慌酝?，臉上沒有一點(diǎn)笑模樣。

　　“沒錯(cuò)，女兒回來了?！逼菽⑽⑻痤^來，眼神看向他。

　　“混賬！”戚家老爺啪的一聲，將茶杯摔在桌上。

　　跪在地上的戚凝和站在旁邊的戚霜身體俱是一抖。

　　“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戚家老爺粗著嗓子，沖地上的人喊道。

　　戚凝的面容浮現(xiàn)出一絲蒼涼。她無奈搖頭，父親的反應(yīng)自己早就猜的到的，一直都在意料之中。

　　“父親，是溫家有錯(cuò)在先，他們叫我嫁給溫師行?！逼菽届o地陳述著這個(gè)駭人聽聞的事實(shí)。

　　戚霜在一旁驚呼出聲，“什么？！溫家怎可如此侮辱于姐姐！”

　　“你閉嘴！”戚家老爺一聲將他喝住，“你這個(gè)書呆子，這沒你說話的份！”

　　戚霜立在那里，不再說話，臉色也跟著蒼白幾分。

　　戚家老爺繼續(xù)轉(zhuǎn)向戚凝，“你已經(jīng)嫁給了溫家，便是溫家的媳婦。溫家的決定，戚家是不得干涉的！”

　　“父親！”戚凝眼圈唰地變紅，“我是溫家的媳婦沒錯(cuò)，但我也是戚家的女兒！”

　　“你也知道你是戚家的女兒？”戚家老爺毫不憐惜地反問，“你怎可以置戚家的利益于不顧，隨隨便便輕輕松松就從溫家走了！”

　　戚凝瞪大眼睛，眼里都是受傷的神色，“什么隨隨便便，輕輕松松？你以為，我從溫家出來的很輕松么？你覺得我在溫家的日子很容易么？”她的眼淚唰地落下來，“幾十年來，我就是一個(gè)家族的機(jī)器，讓戚家用完再讓溫家用！”

　　“這是你的使命！”戚家老爺粗著嗓子吼道。

　　“憑什么？”戚凝厲聲厲色，“憑什么你告訴我這是我的使命，我便要毫無怨言地承受？就是因?yàn)槲沂瞧菁掖笮〗忝?？?p>　　“要不然呢？你以為除了戚家大小姐，溫家大少夫人，你是誰？”戚家老爺被自己女兒的反抗激怒。

　　戚凝紅著眼睛，眼神都是控訴和恨意，跪在那里不說話。

　　戚家老爺完全沒有對女兒有一時(shí)半刻的同情和關(guān)愛，他冷哼了一聲，繼續(xù)吩咐道，“你且在家里頭住著，過一陣子我再給你找個(gè)有錢人家，讓你嫁過去，就算做不了正室，好歹也能做個(gè)偏房?！?p>　　“父親！”站在一旁沉默許久的戚霜終于忍無可忍，他看著跪在地上渾身顫抖的姐姐，心疼地到她身邊扶住她，抬起頭來，沖著戚家老爺，“姐姐剛回來，在溫家受了這么大的委屈，您不心疼也就算了，怎么總是想著讓姐姐改嫁的事？”

　　“女大不中留！”戚家老爺毫無愧疚，“她是我戚家的女兒，就得為戚家的利益考慮！”

　　“戚家，戚家，你滿腦子都是戚家！”跪在地上的戚凝終于忍無可忍，“這些年來，您就沒把我當(dāng)做您的女兒！”

　　她慢慢起身，不再跪著，而是站了起來，嘴角掛著諷刺又決絕的笑，“既然如此，我戚凝今天開始，就跟戚家一刀兩斷！我與你，”她用手指著戚家老爺，“從今往后，斷絕父女關(guān)系！戚家從此，再也沒有我這個(gè)女兒，從現(xiàn)在開始，誰都沒有半點(diǎn)資格，可以支配我的人生?！?p>　　她如同帶著血的杜鵑，聲聲控訴，句句啼血，一字一句，將自己的人生，從戚家和溫家，脫離個(gè)干凈！

　　說完，她利落地轉(zhuǎn)身，頭也不回地，走出戚府。

　　戚家老爺氣的發(fā)抖，站起身，“你走！你走！我倒要看看，濟(jì)南城，誰敢收留你！”

　　戚凝嘴角掛著冷笑，腳步頓住，“這就不勞您費(fèi)心了?！闭f完她繼續(xù)走遠(yuǎn)，直到走出戚府大門。

　　戚霜追了出來。

　　“姐姐！”他急的滿頭是汗，“姐姐，別走！”

　　戚凝眼角掛著淚珠，卻露出一絲笑容，“戚霜，姐姐走了。戚家和溫家都容不下我，我也不想繼續(xù)待在這里。姐姐這一次，想為自己活著?！?p>　　戚霜眼圈發(fā)紅，“姐姐，都是父親不好，他不應(yīng)該這樣對你。”

　　戚凝慘笑，搖搖頭，“戚霜，沒事的?，F(xiàn)在別人對我來說，都不重要了。戚家，我最留戀的，也就只有你了。我走了，你要好好保重自己，好好讀書，有機(jī)會(huì)，離開戚家，離開濟(jì)南，說不定，考到京城去。到時(shí)候姐姐，說不定在京城等你?！?p>　　戚霜眼里都是不舍，看著她，“姐姐，無論如此，你永遠(yuǎn)都是我姐。”他從身上摸出一包銀子，塞到她手中，“這是我自己攢的，姐姐，你拿著，路上花?！?p>　　戚凝微笑，把銀子推了回去，“既然是辛辛苦苦攢下來的，就自己拿好了，別讓父親知道。姐姐有錢，你放心，不會(huì)虧待到自己的。”

　　戚霜看著又推回來的銀子，心里一陣傷感，“姐姐，你要好好保重。不論去哪，記得給我寫信。”

　　戚凝看著他，重重點(diǎn)頭，“傻弟弟，放心吧。不用擔(dān)心我，記得，要用功讀書?！?p>　　戚霜重重點(diǎn)了點(diǎn)頭。

　　戚凝將剛剛從馬車上卸下來的自己的東西又通通叫人裝了回去，臨行之際，她回過頭來，深深凝望著戚府兩個(gè)金光閃閃的大字，心里一陣?yán)湟狻?p>　　她毫不留戀地回頭上車，這個(gè)地方，她再也不要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