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內(nèi),小火爐上溫著酒,酒香中帶著竹葉的香氣,沁人心脾。
“高人光臨寒舍,沒有什么招待的,唯有竹酒,還望見諒?!?p> “是我叨擾了。”月爔道。
周吾慍又笑了笑,說道:“我猜高人是來找人的,找一位姑娘。”
月爔看著他,周吾慍繼續(xù)說道:
“在下只是覺得,上午的那位姑娘與高人,似乎有相似之處?!?p> “周某一生癡迷武學,結仇無數(shù),想要我命的人數(shù)不勝數(shù),可是連骨灰也不放過的,也只有那位姑娘了!”
“她沒有惡意?!痹聽x道。
“我知道,我以前從未見過她,故不會結怨,而且她身上沒有殺氣,不知怎的,我甚至有些慶幸她身上沒有殺氣?!敝芪釕C拿起尺八,把玩道:“我與她做了個約定,若她能找到適合做尺八的竹材,骨灰這種身外之物送便送了!”
月爔問:“你為何要找這種竹材?”
“送禮罷了!”他回道。
“呵……話雖如此,但這感覺著實不妙??!總覺得我馬上命不久矣似的!高人,你說我真的活不長嗎?”
“天機。”
周吾慍不可置否,道:“許是我老了吧!當了半輩子別人的棋子,現(xiàn)在竟然惜命起來,或許當初就不該有一念之仁?!?p> “無愧于心就好。”月爔道。
周吾慍飲盡手中的酒,一頓暢快淋漓,“痛快!高人也來一杯!”
“話說回來,高人既然與那姑娘是一路的,怎么不見一起呢?”
一杯酒下肚,月爔只覺得心中的苦悶,道:“她……在生我的氣?!?p> “嘶,我瞧你二人也不像是輕易就置氣的人啊?不過,我的徒弟也喜歡生氣,但是好哄,一個小玩意就能讓她高興?!?p> 周吾慍看向竹林外,神情落寞,“但是她,太依賴我了。”
月爔追問:“不好嗎?”
周吾慍搖頭,道:“不好,比起依賴著別人活著,我更希望她能獨自走出自己的路,無論是俠道,樂道,還是一條無人走過的道?!?p> “這樣就算某一天我們終究分離,我也知道她過得很好?!?p> 月爔有些恍然,道:“可她終究會遇到屬于自己的緣分,一旦有了牽絆,再想走那條一個人的道,談何容易?”
周吾慍看著月爔,道:“今日那姑娘獨自上門說要借我骨灰,高人擔心她所以才尾隨其后,可我瞧那姑娘好像并不知情。
她,不正是在走自己的道嗎?還是說難不成,高人其實是單方面……”
月爔道:“她知道,可是又不完全知道?!?p> 月爔又喝了一杯酒,“很多時候我總覺得她并不屬于我,她的喜歡只是一時興起而已?!?p> 周吾慍笑道:“那高人應當高興才是,愛而不嗔,愛而不癡,即便是一時興起又有何妨呢?要知這世間長久的喜歡都未必能有好結果?!?p> 愛而不嗔,愛而不癡。
月爔想著他的話,心里寬慰不少,但仍然心有不甘,幽幽說道:“可她要是能多依賴我一些就好了!”
周吾慍笑了笑,“世間煩惱千千萬,哪會教人事事順心呢?咱們又不是天上的神仙?!?p> 月爔只道:“世間煩惱算什么?不過百年后的一碗湯,神仙的煩惱卻是不死不休?!?p> 周吾慍笑道:“如此說來,倒要好好感謝孟婆賞的孟婆湯了!”
此時竹林外傳來阿釋的聲音:“師父,飯菜做好了,你答應我要陪我一起吃的!”
周吾慍輕輕一笑,回過頭,“高人……”
對面空無一人。
周吾慍心中一驚,果然是人外有人,此等武功造詣,真是凡人能做到的嗎?
若是以前,定要拉著他比試一番,可是現(xiàn)在……
周吾慍起身滅了爐中的火,朝著竹林外走去——“阿釋,菜里可有忘記放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