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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殘?jiān)?/a> 遙亦岑 10018 2020-04-18 12:09:55

  眼看著隊(duì)伍越來越短,蘇湄的心情也越來越歡暢,累了一天腰酸背痛的,她早就想扛著那些青菜山藥蹦蹦跳跳地回家了。

  不過,在這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的時候,她卻看見了一位故人,只那一眼,歡欣雀躍。

  孟修慢慢悠悠地等待著,終于,在前面的七大姑八大姨將蘿卜青菜都送完且非要送到喬言的手里之后,他見到了傳說中的神醫(yī)——喬言,還有在一側(cè)搗藥忙得不可開交的蘇湄。

  孟修的手下在后面伸頭探腦地張望著,他實(shí)在有些搞不明白這微妙而尷尬的氛圍。

  “三弟!”蘇湄一抬頭,望見孟修熟悉親切的面龐,驚喜地叫出聲來!

  孟修霍然轉(zhuǎn)身,重逢后的第一眼,決定了日后相處的規(guī)程。

  他腦中泛過的竟不是再見故人的喜悅,而是,小皇帝在朝堂上十分隆重聲明的“茲有一女,名為蘇湄,是先帝之遺黨,欲行不軌,奈何天道扶正,朕已于先帝薨逝之夜將其處置,永絕后患”,還有,那夜,白發(fā)道人虛無縹緲的指點(diǎn),如今在他看來,似乎都已應(yīng)驗(yàn)。

  他神色古怪地看著蘇湄,當(dāng)日除夕之夜,他問蘇湄是否能夠解他日漸發(fā)福之謎,蘇湄含糊其辭,答非所問,已令天生敏感的他心有芥蒂。那日相傳蘇湄作為先帝黨羽被處死,他本以為來了河州便能擺脫詛咒,卻沒想到她竟在此死灰復(fù)燃,這一眼,揭了他自認(rèn)為的謎底,這一眼,也讓他再也不能把蘇湄當(dāng)成兄弟。

  “你怎么了?”蘇湄上下打量著孟修,幾月不見,昔日碰見生人或達(dá)官顯貴唯唯諾諾的孟修不知為何站在那里便自上而下散發(fā)出一種自信尊貴的神態(tài)來。

  “有你這么和刺史說話的嗎?沒大沒小的!”孟修的手下從他背后冒出頭來,故作模樣地訓(xùn)斥著蘇湄。

  “哦,原來是新上任的刺史大人,不知大人遠(yuǎn)道而來,是來看病還是——”喬言反應(yīng)極快,只聽了半句便急忙起身迎接,順便將蘇湄?cái)埖阶约簯牙?,對她說:“阿彥,這便是新來的刺史大人,我告訴過你的?!?p>  孟修自始至終未發(fā)一言,他如今的感覺像是被蘇湄捉弄,那個雖未明說卻徹頭徹尾要追隨公子到底的蘇湄如今和別人舉止如此親昵,那個人還叫了連他這個好兄弟都不知道的她的閨中姓名。

  蘇湄在喬言懷里愈感尷尬,只是輕輕地掙脫出來,看著孟修臉上不可思議且稍微惱怒的神情。

  “孟修,我——”蘇湄小心翼翼地喚著孟修,只當(dāng)他還是以前的好友,只需解釋只言片語便能重回昔日喝酒逛街的革命友誼。

  “人們都說喬公子醫(yī)術(shù)精湛,醫(yī)德甚高,我出于仰慕之心,便順道來看看,喬公子也確實(shí)滿足了我的好奇之心,這便告辭了!”孟修一揭袍,干凈利落地行禮,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大人,您不是說您是來看病的嗎?怎么臨了了,又改口變卦了呢?”孟修的手下在他疾步下緊緊跟隨,大汗淋漓地問道。

  “罷了,是便是了,是我一直在騙自己,看不看,已沒有什么必要了,想她竟如此負(fù)我,還干出這等傷天害理的事來,昔日的情分,便一筆勾銷了吧?!泵闲拮叱鲠t(yī)館,看著半邊被夕陽染紅的天空,嘆道。

  “阿彥,你認(rèn)識他嗎?”喬言看著蘇湄失魂落魄的樣子,不知覺心里有些不好的預(yù)感。

  “他是我在京都的結(jié)拜兄弟,可為何,方才見到我是那副表情?”蘇湄怎么也想不通,在她的心里,孟修一直都是可以共患難同享福的好伙伴。

  “或許是一場誤會呢,別多想了,大娘?”喬言也覺得孟修的舉止十分怪異,不過后面進(jìn)來的病人來不及他多想。

  “這位公子,我看你似是有心事,不知是何煩惱,可否說來讓我為你算上一卦?”孟修從醫(yī)館出來后不久,便碰到了一個四十歲左右、長相沒什么特征、卻有著兩撇濃密的胡子、身著道袍的人,直直擋在他面前阻住了他的去路。

  “去去去,一邊去,該干嘛干嘛去!”那一直跟著孟修的手下跳了出來,不耐煩地?fù)]手,他一副雞犬升天的樣子,好像自己也閃閃發(fā)著光似的。

  “且慢,先生請留步?!币恢背翋灥拿闲迏s忽而開口叫住了那裝模作樣的道士,眼眸里充滿著從未有過的希冀。

  “公子有何苦惱,盡可細(xì)細(xì)道來,貧道一定為公子盡心盡力地解答。”道士雙手合十,也不知信的是哪門教派,看起來神秘十足的樣子。

  “我方才遇見故人,由此想到了近年來困擾總是困擾自己的事情,不知他們二人是否有何關(guān)聯(lián)?”雖然說出來誰也不信,但是狗急了還跳墻,病急了連獸醫(yī)都找,孟修就是出于這樣一個瀕臨崩潰的狀態(tài)。

  “不知公子方才是在何處遇見故人?”那道士瞇起眼睛,似要大干一場。

  “喏——就在西邊的醫(yī)館里?!泵闲奘种赶騿碳裔t(yī)館的方向,心里忐忑不安,卻又激動異常。

  “待貧道來算一算?!钡朗块]上眼睛,手指捻起有一搭沒一搭地變換著。

  “啊呀!”他突然睜開眼睛,驚恐地看著孟修。

  “怎么了?”聽到這道士一驚一乍,孟修的心快要跳到了嗓子眼。

  “是大兇之兆??!不妥,不妥?!钡朗啃稳荼瘧懙乜戳丝疵闲?,又看了看醫(yī)館的方向,自顧自地不知難過著什么。

  “如此,便多謝先生了?!泵闲迯膽牙锾统鲢y子,遞到了道士的手上,他心中已有自己的定論,無論是誰,都不能改變了。

  “大人,您怎么還給他掏錢呀?他就是騙子,這一帶的人看見他就躲!”跟著孟修出來的那個手下方才忙著逗買糖餅的小娃娃,一回過頭來才發(fā)現(xiàn),他又被人騙了錢,那叫一個痛心疾首??!

  “無妨,這是最后一次了。”孟修的語氣忽然變得冰冷,神色也嚴(yán)肅起來。

  ******

  “大人,明日記得早起啊,可千萬別忘了,明日是要去京都上朝的日子!”夜幕高高掛起,那十七八歲的孩子和孟修相處了一月之久,覺得他甚是平易近人,他也就放了心敞開了跟著他,當(dāng)牛做馬。

  “我知道了,你也早日回家睡覺吧?!泵闲揸P(guān)了衙門內(nèi)室的門,向黑暗中走去,他心中已有打算,決定永不悔改,哪怕公子拿著玉魄刀將他砍成肉泥。

  “孟卿,你說有特別之事要向我稟報,到底是何事???”小皇帝穿著黃袍,一臉興奮地問道,孟修是第一個地方官居然還在下朝之后單獨(dú)有要事稟報的,他還想著,自己許是與父親不同,才上任幾個月便有官員對自己如此親密。

  “微臣——”孟修欲言又止,眼睛又不自覺地向上瞥著小皇帝的眼神。

  “無妨無妨,朕不是告訴過百官,要暢所欲言嘛!自古有群臣吏民能面斥寡人之過者,受上賞,你若說得在理,朕也有獎賞!”小皇帝迫不及待,可是,孟修一開口,他的臉色一下子就變得難看了。

  “微臣的手下說,在河州境內(nèi)曾看見過逆黨蘇湄?!泵闲抟恢钡椭^,雖然他的聲音不大不小,但足以讓小皇帝心緒翻涌。

  “河州哪里?”孟修聽得出小皇帝努力壓抑著怒火,故作冷靜地問道。

  “他說只在茫茫人海中見過一眼,沒有特別留意,等到回來時才想起來是那逆賊?!泵闲蕹烈髁艘幌?,如是說道。

  “好,這個女人,朕還以為她從那么高的懸崖上掉下去,摔得粉身碎骨了,沒想到啊,她居然還茍活在朕的新朝代里!”孟修忽然有些怕了,他看見小皇帝徒手捏碎了御前的一個什么東西,臉上的恨意,明顯得過了頭。

  “好啊,好!”在群臣面前穩(wěn)重成熟的小皇帝在此刻卻像發(fā)了狂一般大笑著,他異常的舉動讓臺下的孟修緊張不已。

  “多謝孟卿!讓我知道了這個消息,早知當(dāng)初我就讓她和衡山令一起,死無葬身之地!”小皇帝轉(zhuǎn)瞬又恢復(fù)了平靜,可是他眼里的陰鷲在孟修的夢里纏綿了好幾天。

  “是,那微臣便告退了。”孟修躬身俯首,一步步離開養(yǎng)心殿。

  “來人,召……”小皇帝在內(nèi)監(jiān)的耳邊輕輕私語,唇角一抹笑勾來了河州的陰云密布,雷聲大作。

  ******

  “蘇姑娘,你坐過來。”喬嬸今日不知怎么了,對蘇湄尤其地好,吃飯的時候甚至還拉著她的手,讓她坐到她和喬言的中間。

  “怎么啦?嬸嬸?”蘇湄不明所以,不知喬嬸大清早地想到了什么,只好附和著她的語氣,甜甜地回應(yīng)著。

  “今天啊,是個好日子,我前天去廟里求過了,良緣近在眼前,不可錯過呀!”喬嬸雙手合十虔誠地朝著不知什么方向拜了拜,轉(zhuǎn)而又抓起了蘇湄的手,慈祥地看著她。

  “嬸嬸?”蘇湄有些怕了,心里瑟縮忐忑,五味雜陳。

  “今天啊,雖然老頭子大早上出去采藥了,但我還是要說——”喬嬸看了喬言一眼,眸中含笑。

  “蘇姑娘,有個人呢,他呀,喜歡上了一個姑娘,可他從沒向姑娘說過,這姑娘長得白白凈凈,是真好看哪!你說,他該怎么辦呀?”喬言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他沒有勇氣,母親竟主動替他說了。

  “依我看,還是應(yīng)該問一問姑娘,萬一,這是一段好姻緣呢?”蘇湄一本正經(jīng)地回答道,心里卻暗暗腹誹想不到喬嬸原來也是愛八卦的人,只不過是她從沒那些大嬸們中間看到她的身影罷了。

  “這——”喬嬸聽到蘇湄的回答,一時愣神,因?yàn)檫@與她想象的答案相差甚遠(yuǎn)。

  “喬某今日向蘇姑娘提親,雖不正式,也沒有準(zhǔn)備什么彩禮,但是這些,日后一定會補(bǔ)上的?!眴萄怨钠鹆擞職?,認(rèn)真地看著蘇湄的眸子,一字一句地說道。

  蘇湄愣了神,此刻,她的腦海里第一眼閃過的人,竟還是那峨冠博帶的少年丞相——陌謙,他的一顰一笑,他的一舉一動,他眉頭輕皺,他撥弄琴弦的模樣,居然都深深地刻在了她的記憶里,那么難將其抹去。

  有些記憶,在時間的長河里,終究哽在心頭,難以下咽;而有些記憶,終究會成為心底珍藏的美酒,舔一口都覺甘甜。

  “不好了,不好了!”就在蘇湄手足無措的時候,喬叔慌慌張張地從外面跑了進(jìn)來,化解了這暫為尷尬的場面。

  “怎么了,老頭子?你喘口氣再說。”喬嬸皺了皺眉,卻拿出一塊手帕來幫喬叔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

  “滿大街,滿大街都是蘇姑娘的畫像,下面還寫著是什么殘黨,要對蘇姑娘趕盡殺絕!”喬叔上氣不接下氣地指著外面的方向,擔(dān)憂地看著蘇湄。

  蘇湄“騰”地站了起來,小皇帝對她恨之入骨,必是什么人,告了密,她想起那日在醫(yī)館里見到孟修古怪的神情,嗤笑一聲,仿效故人的三結(jié)義果然是虛有其表!昔日多年兄弟情義,在蘇湄的心中立時化為灰塵,粉碎得連渣都不剩。

  她至今不想相信當(dāng)時初遇孟修與鐘子楚時那兩個意氣風(fēng)發(fā)、抨擊時政的少年,如今其中一人也變成了為虛名浮利而討好小皇帝的諂媚之徒,有誰在闌珊行走多年之后,還能記得當(dāng)初信誓旦旦許下的諾言呢?

  “喬公子,你也看到了,我是朝廷通緝的重犯,無論如何,這場姻緣,不管你怎么強(qiáng)力撮合,都是成不了的了?!碧K湄深吸一口氣,面對著驚訝的喬家人,平靜地說出了如流水般練達(dá)的話。

  “不,蘇姑娘,這其中一定有什么誤會,你說出來,咱們大家一起解決,好嗎?”喬嬸因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傻了眼,可一想到蘇湄舉目無親,她的憐憫之心更甚。

  “沒有什么誤會,事實(shí)便如您所看到的那樣,在此借住這么長時間,叨擾您一家三口,實(shí)在是十分抱歉,我現(xiàn)在身無分文,便將此物作為回報,以謝救命收留之恩,今日我就啟程,不會再打擾您和家人的生活。”蘇湄眼底藏著淚水,從頭上解下發(fā)釵,輕輕地遞到了喬叔的手上。

  她本想收拾收拾東西,磨一磨時間,可是看了看四周,才發(fā)現(xiàn),空蕩蕩的只有自己一人,還留在喬家,她什么也無需帶走,她只需,踏出腳去,便是永別。

  “阿彥!”蘇湄走至門口,聽到后面有人撕心裂肺地叫她的名字,她無處安放的雙手微微顫抖,卻始終不敢回頭。

  天空中暴雨傾盆地下著,豆大的雨點(diǎn)敲打著她的面龐,生疼生疼的,蘇湄瘦弱的身影闖入大雨中,慢慢地消失了蹤跡,留下了喬家一家三口在原地,怔怔地看著桌上半涼的飯菜。

  蘇湄不回頭地走著,此刻雖然是早上,烏云掩埋了大半個天空,給人一種陰沉悶熱的感覺,她的衣衫已被雨點(diǎn)浸透,她隱隱約約伴著雷聲聽到了身后叫著她的名字,愧疚讓蘇湄不敢回頭,她就那樣獨(dú)自一人佇立,暴雨來臨,行人都匆匆躲至附近的屋檐下避雨,小販往往具有對天氣的最靈敏的嗅覺,早就撤了攤,天青色的背景下,一輛馬車緩緩駛來。

  “想當(dāng)年公子也是能單槍匹馬在武林大會上大敗各路英雄豪杰的人,如今竟落到雨夜也需乘馬車出行的地步?!泵神匆贿呞s車,一邊側(cè)著身子惆悵萬分地向馬車?yán)锖爸挕?p>  “阿翊,這就是你為了偷懶,不想趕車而發(fā)的牢騷嗎?”馬車?yán)锏哪莻€人溫和開口,不知為何,做了丞相后變得位高權(quán)重的他在他人的眼里卻越發(fā)心平氣和。

  “公子,你明知道,如果我有機(jī)會,我早就不干了!”蒙翊打著趣,同時向馬車內(nèi)回望了一眼。

  “就快結(jié)束了,你若現(xiàn)在請辭,我也可應(yīng)允?!蹦爸t扶著馬車的窗欞,雨點(diǎn)掠著他的手背擦過,留下一抹新涼。

  “這個孟修啊,真是令人又愛又恨,替我們找到了蘇姑娘的下落,本來是件好事,可他卻偏偏去告密,還是公子先知,派了人去小皇帝身邊蹲著,我起先以為公子還有什么別的想法,沒想到,全是為了蘇姑娘?!泵神雌鋵?shí)是個話癆,只是之前陌謙很忙,實(shí)在沒有時間聽他瞎掰扯,如今天下太平,公子操心的事終于只有一兩件,而不是百十件了,他也終于肯挪出耳朵來聽他嘮叨了。

  “只是,我還有一點(diǎn)想不明白,陛下既然是公子一手調(diào)教出來的,那行事風(fēng)格還有心中所想應(yīng)該和公子無二差別,為何在蘇姑娘的這件事情上,不能選擇相信她呢?”蒙翊看見前方一抹青色身影,狠揮馬鞭向前面疾馳而去。

  “他終究是皇帝,他父親的血脈還在他的身上每天流動著,成為皇帝后的那一刻,有些東西就已深種在他的心里,猜忌和多疑是一個帝王很難不練就出來的東西,這也就是為什么我還要安插人手在他身邊的原因了?!蹦爸t嘆了口氣,無論什么事,他必須親力親為才能完全放心。

  “公子實(shí)在艱難,我等甚至不能望其項(xiàng)背。”蒙翊如此想著,也如此說了出來,不管出了天大的事,只要公子在他身后,他就覺得十分安心,任何魑魅魍魎都不能令他心生害怕。

  “我并不想這樣?!瘪R車?yán)锏娜说拖铝祟^,發(fā)自肺腑地說道。

  駿馬在一瞬間停下,仰頭嘶鳴,蒙翊從身后拿出一把黑色的傘,遞給陌謙。

  蘇湄在雨中獨(dú)自行走著,她可以感覺得到身后一直有人在跟蹤她,這個人的跟蹤手法并不嫻熟,時斷時續(xù),但是蘇湄卻沒有在傾盆大雨中甩掉他,因?yàn)樗目诶镆恢编亟兄鞍倍帧?p>  蘇湄走著走著,忽而撞到一個人的懷里,她覺著十分奇怪,她一直都規(guī)規(guī)矩矩地沿著邊走,怎么會無緣無故地撞到路人呢?她抬起頭來看看那個一言不發(fā)的人,卻被那人重新一把擁入懷中,死死地摁住。

  喬言踉踉蹌蹌地終于追上了蘇湄,卻看到她正被一個持著黑傘的人塞入馬車,他心急地喊了一聲:“阿彥!”

  卻沒想到,那人又把她從馬車?yán)镒Я顺鰜恚狡椒€(wěn)穩(wěn)地放在了地上,那把黑傘不知被扔到了哪里,蘇湄只覺嘴唇上涼涼的,像是沾上了什么東西,等她睜開被大雨強(qiáng)迫閉住的眼睛時,面前是個熟悉的不能在熟悉的白衣公子。

  是她夢里少年的樣子,是她日思夜想的一眼便能解她所有苦楚的人。

  蘇湄這才意識到方才發(fā)生了什么,她一時氣憤,話也說不利索:“我當(dāng)這登徒浪子是誰,原來——原來是位極人臣的丞相公子,就是這樣對良家女子的?我清白不剩,你叫我日后怎么嫁得出去?”

  陌謙冷笑一聲,說道:“你若是良家女子,身后還有個癡心男人狠狠追隨至此!”

  “哪有你這樣吃醋的,姑奶奶自是不服!”蘇湄扭過頭去,卻撞見了蒙翊調(diào)皮的鬼臉。

  喬言看著眼前看著互相斗氣的蘇湄和陌謙,忽而明白蘇湄與他相識一場,雖是緣分,卻不到頭,他沖著陌謙笑了一下,他自己也不知道那笑有多心酸苦楚,便轉(zhuǎn)身離去了。天下還有無數(shù)罹難者須他苦心救治,他許是不適合這紅塵瑣事。

  “他走了?!瘪R車?yán)?,陌謙聽到漸行漸遠(yuǎn)的腳步聲,玩味地看著蘇湄。

  “哦。”蘇湄看著被陌謙挽起來的衣袖和褲腿,水滴還在馬車上淌。

  “你——難道都不挽留一下嗎?”陌謙有些吃驚,同時俯身向前低聲囑咐蒙翊在前面的客棧停下來。

  “我已經(jīng)告別了,再多說什么,一來對喬家不利,二來,也不能斬?cái)嗨穷w心,無益。”蘇湄的頭輕飄飄地靠在側(cè)壁上,這樣拘謹(jǐn)?shù)淖俗屗乃闹悬c(diǎn)麻木。

  ******

  翌日,天光微亮,蒙翊正在房頂上打著盹兒,迷迷糊糊看見一個穿著白衫的姑娘走出客棧,還提著什么東西,似是要遠(yuǎn)去的架勢,他趕忙連翻帶跌地從房梁上下來,攔在了那姑娘前面。

  “好姑娘,你可不能走哇,你走了,我怎么辦?要不——考慮考慮把我?guī)希蝗荒阒览锩婺莻€,肯定會把我大卸八塊的!”蒙翊愁眉苦臉地勸著姑娘。

  姑娘笑意岑岑,眉眼彎彎地看著他,許久未答話,蒙翊還以為姑娘要耍什么招數(shù),做全了準(zhǔn)備候著,誰知姑娘從牙縫里蹦出幾個讓他絕望的字:“我還以為你在屋頂上睡一晚,睡傻了,可我仔細(xì)地用我在喬家學(xué)的那點(diǎn)三腳貓醫(yī)術(shù)瞧了瞧,看著沒什么問題。我就是去給那多事精買個早飯,你要一起嗎?”

  蒙翊氣得翻了白眼,這蘇姑娘,和他初見時,真是大不相同,處處油嘴滑舌,還變著法兒地占他便宜,也不知道是和誰學(xué)的。

  不過,想雖是這樣想,他還是屁顛兒屁顛兒地跟在后面去了。

  “所以,蘇姑娘,要去哪里?”陌謙慢慢悠悠地喝著湯汁,看著眼前憤世嫉俗的兩個人,是他們說不喝豆汁的,現(xiàn)在看著他倒生出一種嫉妒的眼神來是怎么回事?

  “我現(xiàn)在是朝廷命犯,我現(xiàn)在最想,越境逃竄,只是,帶著當(dāng)朝丞相有些累贅?!碧K湄的臉被遮在帷帽里,隱隱約約看不清楚她的神情。

  蒙翊嚇得趕緊捂住了蘇湄的嘴,看了看四周,撲了個空,被那人神共憤的陌謙瞪了一眼。

  “哦,是嗎?那本相帶著蘇姑娘去一個地方,不知蘇姑娘可滿意?”路過的姑娘向他拋了個媚眼,陌謙冷峻地看了回去,那姑娘落荒而逃,他可不是什么善茬,從小就不好相處,崩管男的女的。

  “什么地方?”

  “青瀾城可否?”陌謙看著帷帽,語氣情深意切。

  “青瀾城?”蘇湄驚呼了一聲,發(fā)現(xiàn)旁邊的客人都轉(zhuǎn)過身來看著她,稍稍收斂。

  “你膽子還真大,你忘了阿澄上次怎么對你的了?”蘇湄想起了蘇澄毫不留情地將長劍刺入陌謙腹部的事情,滿目猩紅,她再也不想看見這滿眼的紅了。

  “那好吧,管他天高水長,我?guī)е闳ケ闶橇??!蹦爸t無奈,上了馬車,伸出一只手來在半空。

  “我——”蘇湄把那只手晾在了一邊,自顧自上了馬車。

  “你怎么了?”陌謙的聲音明顯加深幾分寒意,這人幾月不見,膽氣愈發(fā)增長,到如今對他置之不理。

  “公子是朝廷命官?!碧K湄不高不低地說了一句,卻扎在了陌謙的心上。

  “我請辭便是?!?p>  “公子是陛下最信任的丞相哥哥,是公子一手扶持他,從年幼到如今,若是被他發(fā)現(xiàn),那公子辛苦造就的盛世,豈不是沒有開端,就結(jié)束了?”蘇湄說出心里話來,她見到陌謙,比天下任何一個女子都要高興,和他同行,卻令她如坐針氈。

  “天高皇帝遠(yuǎn),他還管我這鄉(xiāng)野瑣事做什么?”陌謙的聲音有了微微怒意,到此時今日,他亦更加后悔。

  “小皇帝恨我,是在骨子里的?!碧K湄輕輕吐出一句話來,她知道,有些事再解釋也沒有用了,那深入骨髓的恨意豈是一兩句真實(shí)的話語可以化解的呢?

  “那天晚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陌謙蹙著眉頭,事情似乎沒有他想象中那么簡單。

  蘇湄嘆了一口氣,綿軟的、溫柔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直到結(jié)束時,蒙翊的眼睛都大睜著。

  “這老皇帝,賊心不死,到臨死前還想著對付我!”陌謙狠狠地罵著,就連蒙翊聽到都微微變色。

  “積怨已深,公子無需再努力了?!碧K湄替陌謙將垂下的一縷發(fā)絲綰起來,重新插在頭冠上。

  陌謙似乎想到了什么,伸手將玉冠解下,迎來了蘇湄的一個白眼。

  “你欠收拾是不是?”蘇湄嗔怒,直直地瞪著陌謙。

  “你若當(dāng)作是,那便是吧。”陌謙繼續(xù)干著缺心少肺的事,又伸手將蘇湄的發(fā)釵解下,搞得她滿頭長發(fā)鋪天蓋地地散到臉上,換個環(huán)境看,實(shí)屬四個字——狼狽不堪。

  “你——”蘇湄氣到語塞,只好任由他在自己的頭發(fā)上反反復(fù)復(fù),盡情搗弄。

  差不多過了半晌,陌謙把一柄極小的木梳塞進(jìn)懷里,又不知道從哪里拿出來了一個小圓鏡,遞給氣鼓鼓的蘇湄。

  “咦?”看著鏡子里干凈利落的男子發(fā)髻,蘇湄不覺發(fā)出了驚嘆。

  “公子實(shí)在是深藏不漏呀,在下佩服,佩服?!碧K湄夸贊完了他便仰頭睡覺去了,以她多年的經(jīng)驗(yàn),此刻不睡怕是沒有機(jī)會了。

  “等等。”蘇湄的后腦勺碰到了一只硬邦邦的手,她極不情愿地睜開眼,看著陌謙。

  “你難道要我就這樣去見我爹娘嗎?”陌謙的頭發(fā)因?yàn)楸凰约翰鹆讼聛?,也是披在肩上的,不過,就要比蘇湄方才的樣子好太多了。

  蘇湄納悶他說見爹娘,清梧道長圓寂是她也知道的事實(shí),難道她老人家在天之靈還托夢給陌謙說是要衣冠整齊?

  “公子這樣不也挺好看的嗎?陌老丞相看了,還以為是天上的謫仙呢!”蘇湄不滿地嘟囔著,她覺得這個人就是純心的,要顯擺自己比她好看。

  “我可沒說要回京都。”

  “你可以從掀開簾子看看,這條路通向哪里?”陌謙看著蘇湄滿臉疑惑,嘴角輕輕上揚(yáng)。

  “是——青瀾城的方向?”蘇湄透過窗子隱隱約約看到幾年前蘇澄非要拉著她去賺錢的紅楓山,有些熟悉。

  “你放心,上次蘇澄那小子占了便宜,這次一定讓他吃不了兜著走。”陌謙放出狠話,遠(yuǎn)在青瀾城蘇家的蘇澄毫無征兆地打了個噴嚏。

  “那公子說的見爹娘是什么意思?難道,公子在青瀾城有干爹?”蘇湄的印象里,陌謙沒有那么大膽,一定是有隱情。

  “沒有。”陌謙回答得簡短堅(jiān)定,隨后看蘇湄不為所動,便又補(bǔ)了一句:“此次去青瀾城,是去求親?!?p>  “吁——”馬車忽然停下,蒙翊回頭掀開簾子看著陌謙,大驚失色。

  “公子,不會吧,你當(dāng)真的?”蒙翊不可置信地看著馬車內(nèi)的兩個人,內(nèi)心一片波瀾,講真,他是不是可以不干了?

  “我從不說假話。”陌謙看了看蘇湄的眼神,越發(fā)心虛。

  “我竟不知,公子瞞著我有了心上人,咱倆什么交情,公子都不直言?!碧K湄今日大膽一言,不過是仗著那個人滿眼的愛罷了。

  “這沒什么好說的,我正要去提親,帶你見見這位姑娘的父母和弟兄也無妨?!蹦爸t平靜地說,仿佛他與蘇湄真是鐵血的兄弟情。

  “小弟怎么沒有看見仁兄的玉魄刀呢?”蘇湄掰扯著陌謙的衣服前前后后地看,始終沒有找到陌謙從不離身的玉魄刀。

  “我有愧于師門,玉魄刀已被師父收回?!蹦爸t看著蘇湄,眼底一片笑意。

  “崖山道人果真小氣?”蘇湄眉頭輕皺,想起江湖上大大小小的傳聞,關(guān)于崖山道人小氣這一點(diǎn)毋庸置疑出現(xiàn)在所有軼聞中。

  “果真?!蹦爸t信誓旦旦地點(diǎn)頭,那樣子認(rèn)真無比。

  在前面趕車的蒙翊聽到陌謙此言,對著天空默默想著:“陌公子果真是連恩師都能用來抵債的?!?p>  不過,公子對玉魄刀的態(tài)度和流云劍的態(tài)度完全不同,這點(diǎn)他可以作證。

  那是他在相府過得最開心的一天,雖然早飯依舊很豐盛,公子依舊很挑剔,在相府做事的姑娘們一天比一天垂頭喪氣,他還是覺得那一天撥開了烏云,給他的生活里帶來了久違的日光。

  因?yàn)槭盏揭环饷軋?,公子居然喜形于色到破天荒地沒有挑他的刺,反而是一個人拿出流云劍來擦拭了許久,噓,他也是悄悄地趴在房頂上看見的,也不知道是誰,相府如此森嚴(yán)的戒備下,居然還能在公子的房頂上挖了一個洞,那個洞,不知為何,看公子看得還特別清楚,他懷疑公子一直都知道這件事情,但是卻任由這個洞在屋頂上得意洋洋地存在著。

  想著想著,青瀾城已經(jīng)近在咫尺,巍峨的山巒在他們頭頂上盤踞,他第一次來青瀾城的時候,是來為蘇姑娘送一封信。

  “你知道蘇家在什么方向嗎?”陌謙探出頭來,看著滿頭大汗的蒙翊,趕了將近五個時辰的車,他很明顯有些體力不支了。

  “這個——還真不知道?!泵神磽狭藫项^,指了指蘇湄,“你我三人中,怕是只有蘇姑娘知道了?!?p>  “無妨,我來——”蘇湄一只腳踏出馬車,話只說到了一半,就又被拉了回去。

  “我說阿翊,對于這洞察人心的本事,你還差得遠(yuǎn)了些?!蹦爸t一把抓住韁繩,在前方的岔路口拐了彎,同時把已經(jīng)睜不開眼睛的蒙翊拽了回來。

  “什么啊?公子,你知道你早說啊,害得我這么累,我太困了,我進(jìn)去了?!泵神床[著眼睛,看著陌謙胸有成竹的模樣,腳不自覺地踏進(jìn)了馬車。

  “回來!”他身子還沒進(jìn)去,又被陌謙一聲喝住,蒙翊百般不解,公子以往,可沒有這么苛責(zé)。

  “阿翊,進(jìn)來吧?!碧K湄聽見了外面兩人交談的只言片語,掀開簾子,把蒙翊拉了進(jìn)來。

  “公子也真是的,無緣無故地別扭什么?”蒙翊一進(jìn)馬車,四周被遮擋的昏暗的環(huán)境就讓他昏昏欲睡,他一不小心倒在了蘇湄的肩上。

  “阿翊,去那邊睡。”蒙翊在半睡半醒的夢境中聽到有人和他說話,竟只是這樣的要求,這人怎么這樣???

  “別理他,他啊,離不了你?!碧K湄看見蒙翊疲憊的面容,輕輕給他加上一件衣服,隨后出來坐在了陌謙的身邊。

  “我一直都夢想這樣的生活,從少時讀書時看著窗外槐樹下的落花到如今等著深夜的最后一只蠟燭燃盡,我一直都奢望著,做個普通人,自由自在,或許架著馬車或許乘著駿馬,身邊是我喜歡的人,或許是爹娘,或許是未來出現(xiàn)在我生命中的你,看田野上麥浪滾滾,看山崖上不盡繁花,靜待流年?!蹦爸t的頭發(fā)早已被他綰起,一只普通的發(fā)釵插在發(fā)間,微風(fēng)迎面吹來,兩面的柳樹搖曳身姿,不得不說,青瀾城的官道被城主蘇墀修建得別有一番風(fēng)味。

  “那公子便是向往游俠的生活,不愿為世俗所捆綁了?”蘇湄忽然想起她的流云劍,落寞不由自主地顯在臉上。

  “怎么了?”

  “不知流云劍經(jīng)過那一番折騰,此處流落到何方了,哎,當(dāng)時我應(yīng)該死死攥住的,搞不好,現(xiàn)在早變成一堆廢銅爛鐵了?!碧K湄從十歲獲流云劍,一直到二十五歲跌落懸崖,這期間,不管傷心難過,失望落魄,錦衣繁榮,還是粗布短褐,她這二十余年的倉皇生涯,盡數(shù)被那一柄流云朔風(fēng)劍包囊。

  也是這一柄流云劍,陪伴她度過了身為“俠士”的坎坷命運(yùn)。

  陌謙轉(zhuǎn)頭看著蘇湄傷心的模樣,不覺心中暗喜,隨后他開口說道:“除了劍尖的地方有些損壞,我已找人修整過,這柄劍還一如往日地好看和鋒利?!?p>  蘇湄呆在了原地,片刻后才震驚又欣喜地看著陌謙的眸子問道:“公子找到了流云劍?”

  “我想,你雖然十八般武藝樣樣都能耍上兩手,長鞭和大刀也能揮得出去,不過和劍法比起來,到底還是差一些?!?p>  “公子真的是不會討功勞,見了我爹娘該如何自處?他們連我都不甚喜歡,何況是公子?”蘇湄不服氣,陌謙這么不會說話的人,偏偏還有那么多人崇拜和仰慕。

  “那可不一定,我覺得你爹娘不喜歡你乃是人之常情,不喜歡我,天理不容?!蹦爸t慢慢悠悠地說著,他的自信就像是從娘胎里帶出來似的,不管是什么處境,都無法掩飾他身上逼人的氣息。

  事實(shí)證明,陌謙是個自信且自大的人,但是,往往別人雖然這樣認(rèn)為,卻還是容易被他吸引,比如蘇湄的父親、青瀾城的城主——蘇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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