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荷剛才只顧著爬山,聽趙在淵驚訝的口氣,連忙打量自己一番,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一身的狼狽。不僅衣服臟了,裙擺也被樹枝扎了幾個洞。她暗暗臉紅,哪里好意思說自己是追著他上來的,聲音如蚊子般說道:“我閑著無聊,想來山頂看看?!?p> 趙在淵聽了,說:“下次你要是想上來,可以叫幾個人跟著你,這一路上不好走?!彪m然綠荷是周承基送來的,趙在淵不可能不防備,但是以她一個弱女子想突破華武軍的防備向外傳遞消息還是不可能的。此時越過綠荷,趙在淵已經(jīng)能夠看到遠處兩名華武軍士兵躲在暗處。
拋開綠荷的來歷來說,論行當,綠荷這類人即便身價再高,再多人追捧,也是下九流之一。不過趙在淵自小受的是帝王教育,無論何種行當并無差別,在其眼中都是子民百姓。尤其是在認識云靈之后,他對于青樓中人,也有了些不同的認識。因此,對于綠荷,他并沒有多少鄙夷。
那日,他與綠荷在屋中對飲交談,然后他裝醉糊弄了過去。之后,周承基真的將綠荷送給了他,那時,局勢未明,趙在淵只得就坡下驢。而此時見到綠荷,趙在淵想著,歸州的事馬上就要見分曉,了結(jié)之后,還是得把綠荷打發(fā)走。
“殿下,小女子知道,您不信任我??晌易龅囊磺幸捕际瞧炔坏靡眩埬嘈盼?,周公子將我送到您身邊,不過是把我當做一件禮物,絕不是讓我做奸細?!本G荷被冷落的這幾天,她一直在找機會跟趙在淵把話挑明了,好給自己尋一個出路。
趙在淵見對方如此直白地挑明了,便問道:“姑娘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在這里受了委屈,還是誰對你無禮了?”
“都不是。我只是想說,如果我對您毫無用處,請您讓我走吧。如果……”心里的話到了嘴邊,綠荷又咽了回去。
“如果什么?”
“沒什么。只請您給綠荷一個答復?!?p> 趙在淵想了想,說:“你這樣國色天香的美人,我怎么舍得讓你離開呢。只是這兩日事務繁多,冷落了你,讓你委屈了?!?p> “真的么?”綠荷眼中放光。
“當然,晚上我就要去襄州了,還要讓你隨我一同回去呢?!?p> “那太好了!”綠荷嘴上高興地說著,可眼神與趙在淵對撞的剎那,她沒有看到高興和欣賞,而是一種深沉和思索。
她知道,對方在騙他,可她卻不自覺地沉醉在謊言中。
隨便又聊兩句別的,趙在淵看了看天色,說:“時候不早了,我們下去吧。再晚就不好走了?!?p> 橘色的太陽開始一點點沉在山巒之下,兩人開始順著小道向山下走去。俗話說,上山容易下山難。在這臘月天,石山上再沉積一層厚厚的落葉,便更加難走。一腳踩不穩(wěn),就有可能摔下去。饒是趙在淵行動矯健,路途因為綠荷也變得不那么好走了。他走在前面,一邊探路一邊接應著綠荷。
一路上,趙在淵每下幾步都得先踢開落葉站穩(wěn)了,然后雙手接住綠荷,扶她下山。綠荷的心則砰砰直跳,緊張不已,也不知是路不好走,還是因為趙在淵溫熱結(jié)實的手掌。
足足過了兩刻鐘,兩人才艱難地從山上下來回到村子。路上遇到的人見兩人一起,而且那綠荷身上臟兮兮地,都不免多看了幾眼,弄得兩人都十分不好意思??斓骄G荷住處時,她匆匆行禮便要告辭,趙在淵叫住她:“等一下?!?p> 綠荷停住腳步,回頭說:“殿下還有什么吩咐?”
“晚上,我華武軍設宴款待歸州同僚,你也參加吧。”
綠荷聽聞,心里突然有些說不出的傷感,將剛才的難以言喻的喜悅都沖淡了。她說:“需要我準備什么么?”
趙在淵一聽就知道對方誤會了,他笑著說:“不用準備什么,你換身衣服就行?!?p> ……
在夕陽余暉消盡前的半個時辰,趙在淵站在自己住所前,村口的一切近在眼底。周承基的招牌馬車率先來到華武軍駐地,后面緊隨其后的自然是顧千和伍志堅,身上還帶著酒氣的周承基下了馬車昂然闊步進了村子,隨后,歸州城中的大大小小官吏像是商量好了似的,一起從遠處出現(xiàn)。
按照正常的慣例,赴宴的人身份低位越高到場越晚。而今日眾人都等到周承基到了才現(xiàn)身,無非是表達一種站位和態(tài)度。
趙在淵一直在高處看著下面人來人往,令他詫異的是,以顧千為首的幾人還帶著夫人來了。下面的柱子和杜義等一邊招待,一邊將眾人送來的禮物進行歸置。像周承基、顧千等人送的重禮都擺在禮臺前面最顯眼的位置。趙在淵一直等到人到得差不多了,也已經(jīng)落座,才出場,他滿面笑容,來到臺前向眾人說:“條件簡陋,只能委屈諸位在撂天地喝酒吃肉,多包涵。一會兒大家可要多喝幾杯,好驅(qū)驅(qū)寒氣?!?p> “殿下設宴款待我等,已經(jīng)讓我們臉上有光了?!敝艹谢胶屯?,其他人也紛紛稱是。
趙在淵哈哈一笑,來到最前面的八方桌落座,并吩咐道:“上菜!”
不同于周承基設宴的情景,此時端著大大小小盤子上菜的都是一身戎裝,不帶佩劍武器的華武軍將士。這令在場的眾人很是不適。趙在淵調(diào)侃道:“我這里不比城里,沒有那么多妙齡少女,只能讓軍中這些糙漢子給大家上菜了。”
眾人哄堂大笑,那點別扭不適也過去了。
這場宴會沒了其他的表演,便只剩下喝酒吃菜了。不過在這樣一個環(huán)境下,歸州這些人哪有濃厚的興趣,斯文之下使整個氛圍顯得十分冷清,不過,趙在淵對此也不在意。
酒過三巡之后,綠荷穿著一身蜀錦織就的紅色華服來到宴席上,趙在淵露出燦爛的笑容迎過去,攜著綠荷來到臺前說:“諸位,今晚宴席結(jié)束,我和華武軍就要啟程去襄州了。因而特別設宴向大家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