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狄一番論述,先是讓顧千覺得山南道岌岌可危,周方守著襄州,周承基守歸州也不過是困獸之斗,早晚會被王倫這個獵人玩死,將城池丟掉。想到有那一日,不需要任何人提醒,他也知道到了那一天,自己會被合謀造反的罪名釘在恥辱柱上,顧家一門也將陪他下葬。
接著,孔狄又向他展示了歸州在趙在淵手中完全不一樣的局面,雖然看起來還很遙遠,但孔狄所說的確實有理有據,起碼現(xiàn)在他找不到反駁的理由和明顯的漏洞。
明日周承基就要到歸州了,原本一門心思布置接待的他此時心如亂麻。他已經不知道自己是被孔狄嚇到了,還是被他一棍子驚醒了。
該怎么辦?該怎么辦?
趙在淵的態(tài)度明了,這歸州城他勢在必得。繼續(xù)為周方效命,他可以安穩(wěn)地坐鎮(zhèn)歸州城,但趙在淵不會放過他,關鍵是他根本不知道對方是否已經在太守府有了安排。此時他真恨自己在前些日子抓捕奸細的時候為什么不親自上陣,當時華武軍派人進城支援他是知道的,可對方是否趁機安排了自己的奸細在城內甚至衙門內,他就不知道了。
現(xiàn)在即便現(xiàn)在他身邊就有大隊人馬,也不見得能快過對方動手的速度。想要清理對方奸細也為時已晚。
可轉投皇子麾下呢,趙在淵現(xiàn)在手上不過近兩千人的華武軍,周承基進城后立即就會獲得城內上萬守軍的控制,而且周方威望尚在,城內百官一定會唯周承基馬首是瞻。如此懸殊的力量對比,趙在淵能保證順利拿下歸州么?
是了,這是很關鍵的問題,他憑什么認為自己能拿下歸州。至于忠誠、道義,正如古人所言,善不為官。顧千做到今天的位置,憑借更多的是看清利弊的眼光。
他說道:“殿下真是好眼光,我竟不知道曾經刑法司還有這樣運籌帷幄、指點江山的人物??紫壬?,你的眼光和智慧在下佩服。”
“顧大人過譽了,拿歸州的策略是殿下定的。我只不過是完善計劃。”
“殿下智慧超群,卑職早有體悟。剛孔先生所說,在下已折服,但不知道孔先生準備如何拿下歸州?”
孔狄笑了,看來顧千已經拿下八分了。但是他知道,剩下的二分卻不是現(xiàn)在用嘴說能說服的,而是要讓顧千相信他們有足夠的準備,有足夠的能力拿下歸州。他說道:“這個顧大人不必多慮。與周承基爭歸州,殿下十拿九穩(wěn),也不需要你從中出力。你只需一切照舊,該干什么干什么,該你站出來的時候,你自然會站出來的?!?p> 顧千聽聞,心放回了肚子。于對方的計劃,他雖然好奇,但是也知道,知道的太多未必是好事。既然不需要自己遞投名狀,那他何必提早下注呢,坐觀其成再站隊不是更好么。
但眼下,他還是要站起來說:“殿下既然如此厚愛下官,顧家必當效忠于您?!币环评T,顧千已經不再忠于周方,也更希望趙在淵能兌現(xiàn)諾言,而不是夸夸其談。
趙在淵在一旁獨自品茶已經好一會兒了,但是兩人的對話,他是一個字也沒拉下,憑他的悟性,聽過之后也就明白相互間打的什么算盤。心中不免對孔狄更加佩服,他暗暗心道,古有諸葛亮舌戰(zhàn)群儒,今有孔狄憑借三寸不爛之舌說服顧千。
他說:“顧大人,我記得上次跟你說過,你辦事還是可靠的,這一點我很欣賞。希望你有時間多回望初心,回望你為官之初立下的志向。好了,不耽誤顧大人安排接待周大公子了?!?p> “殿下您這是折煞卑職了,我這就把府邸恢復原樣?!?p> “不用費那個功夫了,姓周的想享受一下就讓他享受吧,形勢危急,只要他能睡的安穩(wěn)。對了,你后院那棟閣樓原也是為他建的吧,呵呵。”說罷,趙在淵帶著孔狄離開了。
顧千親自送行到太守府門口,等兩人騎馬遠去才長舒一口氣,摸摸腦門的汗珠,沖著身后的管家說:“府里布置好的就算了,還沒布置的就算了。還有,去叫折沖府派一大隊人從現(xiàn)在起日夜保護太守府,不準一只蚊子飛進來?!?p> “是,老爺。”
趙在淵和孔狄離開后并未直接出城,而是來到福安大街的十里茶社。進了茶社,一名小二就跑來招呼,趙在淵說道:“三樓雅間,一壺泉春?!?p> “好嘞,二位爺樓上請。”
來到三樓,柱子已經在樓梯口等候。三人來到一間臨街的雅間,一邊品茶,柱子一邊匯報說:“護送云靈姑娘和季花的事已經安排好了,明日辰時從南門出發(fā),由葉氏鏢局護送他們去益州。我也給他們交代了,主事的鏢師必須是女的?!?p> “那就好,這里馬上就不太平了,不能再讓她們待在這了?!鳖D了頓,趙在淵又想到剛剛太守府的交鋒,說道:“孔先生,想不到今日說服顧千竟如此順利,你又讓我刮目相看了。”
“這世上大多數人都是看利弊行事的,這種人在威逼利誘下沒有不就范的。不過對顧大人的威逼還差了那么一點?!?p> “我知道你的意思?!壁w在淵笑道。
過了半刻鐘的時間,有人在門外敲門說:“請問是趙公子么?”
柱子起身開門將來人迎進來,正是曾經的腳上飛,現(xiàn)在影衛(wèi)的老大影飛。影衛(wèi)在歸州的潛伏也有些日子了,只要趙在淵進城,暗中就有人跟隨。這處茶樓的雅間清凈,所以就被影衛(wèi)當做了聯(lián)絡點。只要趙在淵進到此處茶樓,就有人去通知影飛來見他。
趙在淵笑著說道:“快來坐。影飛,統(tǒng)領影衛(wèi)怎么樣?”
“謝殿下。小人沒別的本事,就是飛檐走壁、探囊取物在行,現(xiàn)在咱干的名正言順。一句話,舒坦?!?p> “那就好,有時間你回去看看方將軍他們,大伙都挺想你的?!?p> “這些人真矯情。等歸州的事妥了,我就去瞅瞅他們?!庇帮w大咧咧地說。
“好了,言歸正傳。這幾日,我們就要華武軍進城,如果對方有了防備全城戒嚴,影衛(wèi)有把握打開南城門么?”
“現(xiàn)在我們手上已經有南城門的鑰匙,而且城門官的底細我們也都一清二楚。怕就怕到時候,對方在南城門防備太嚴,畢竟影衛(wèi)在歸州城的人手太少,來硬的我們沒有十足的把握。”
“既然如此,我們會更小心的,盡量做的隱蔽。具體情況,到時候你們影衛(wèi)要注意城外信號。成敗就在這幾日了,我就仰仗各位了。”
“在下為您赴湯蹈火,在所不辭?!?p> “對了,還有一件小任務交給你們。”
“請您吩咐?!?p> “……”趙在淵如此一番交代,然后影飛就先離開了,也不見影飛從茶社門口經過,人就不見了。
他們三人坐了片刻,也一起下樓準備離開。來到茶社門口,趙在淵剛騎上黑紋剛走了兩步,突然,一道略感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他一拽韁繩,立在原地,柱子見狀跟上來問道:“殿下,怎么了?”
趙在淵盯著茶社對面一家飯館,說道:“剛剛好像有個熟悉的人進了對面飯館。你去悄悄打探一下,我和孔狄在前面等你。”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