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城東，一位身材魁梧、面相憨厚的年輕人站在葉氏鏢局的堂口外。此堂口是一棟三層門面樓房，門臉寬大氣派，門框上一塊巨匾上書：葉氏鏢局，兩邊門框上掛一副抱匾對聯(lián)，上書：仁結(jié)八方賓客，義聚四海英雄。

　　年輕人走了進去，說道：“有沒有管事的？”

　　旁邊一伙計迎過來說：“這位爺，請問您是找人還是運鏢？”

　　“運鏢。”

　　“那您上邊請?！闭f著，那伙計將其引上二樓一處雅間，斟上茶水。剛喝兩口，進來一個年近五十、身材矮小的老者，行抱拳禮，然后坐下說：“在下是葉氏鏢局中的執(zhí)事，姓方名正。不知道這位英雄怎么稱呼？”

　　“姓梁名柱。”正是趙在淵身邊的柱子。

　　“梁大俠，請問您是要往哪里運鏢呢？”

　　“益州?！?p>　　“運鏢中間梁大俠有什么要求么？”

　　“當然有。其實這一趟不算運鏢，而是護送人。護送的是我的嫂子和妹子，他們要到益州去探親。這一趟路途遙遠，路也不好走，為了方便，你們得派女鏢師護送?！?p>　　“既然如此，葉氏鏢局必當有妥當安排，不會委屈了您的親眷?！?p>　　“葉氏鏢局的名聲我是信得過的。明天辰時前你們在南城門等著。告辭。”

　　……

　　回到太守府正堂中，顧千平靜下來后，孔狄才說道：“顧大人，很多時候，你以為擺在你面前的選擇只是半斤對八兩，無論選擇哪一個，最終的結(jié)果也相差不到哪里去?？墒牵嬲斈阕龀鲞x擇，看到結(jié)局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根本不是這樣，兩個選擇的結(jié)果是生與死、天與地的差別。

　　現(xiàn)在，且不說你如何決定。我想讓您想一想，歸州由誰掌控才能保住這一城的百姓，當然還包括顧家一門。”

　　顧千此時正如孔狄所說，只覺得無論投靠誰，最后都難得一個好下場。他甚至后悔沒有早些防著趙在淵。事已至此，他苦笑一聲說：“我只想保住顧家一門，這歸州城該誰的，我都無妨?！?p>　　孔狄說道：“顧大人所說的，自然是實情。那我也就跟你說說你該如何保住顧家一門的事。現(xiàn)在襄州之戰(zhàn)即將打響，襄州周圍的軍情、近鄰各道的兵力部署，你也應該清楚。王倫雖然是反賊，但是他帶兵打仗的能力天下沒有幾個人能比。襄州地勢險峻、城墻高聳、易守難攻，若是襄州之戰(zhàn)不太順利，他很有可能順道揮師南下先進攻歸州。憑借周承基和城中的一萬多守軍，歸州能守住么？”

　　顧千默然道：“很難。但是周大人總不會坐視王倫攻打歸州吧？”

　　“哈哈哈哈，顧大人，金州和鄧州怎么丟的？你難道還看不出周方的態(tài)度和盤算么？從王倫控制朝廷開始，他就一直在襄州集聚兵力，籌備糧草，擺明了要當縮頭烏龜。

　　他這是害怕輸，害怕他現(xiàn)在錦衣玉食的日子一去不復返。真到了王倫打歸州的時候，他也必然要為守襄州留手，不可能全力以赴地出擊支援歸州。憑借堅城，他還有信心，真的在平原戰(zhàn)場上，周方根本不是王倫的對手。

　　而且，若是再大膽地預料一下，甚至周方連襄州都守不住。”

　　周方在襄州的準備充分，兵多將廣，糧草充足，顧千是知道的，他并不相信孔狄這一大話：“該是不會吧，王倫想啃下襄州的磚頭也沒那么容易?！?p>　　“你不會忘了，襄州城中的奸細至今都沒有被抓到吧?！?p>　　“但是王倫只能從西門和南門進攻，襄州城中守軍有十萬，即便有奸細，那也掀不起什么風浪?！?p>　　“不錯，襄州與金州不同，兵力充足。即便有奸細也很難在戰(zhàn)局中有大的影響，但是為什么到現(xiàn)在周方都抓不到奸細？”

　　“這……”

　　“不好說是吧。你也該猜到，這些奸細在襄州有人掩護，而且有可能是大有身份的人物，如果這些人物在戰(zhàn)場上改旗易幟，你還覺得這些奸細無所謂么？”

　　孔狄接著說道：“再拋開奸細不說，原本王倫挾天子以令諸侯，出兵山南道，也算師出有名，士氣高昂。再經(jīng)過金州、鄧州兩戰(zhàn)，王倫方士氣正盛，而襄州城中的士氣低落上下軍心不一。這士氣的差距運用得當，完全可以彌補地形的劣勢。

　　如果襄州先被破，歸州沒了主心骨，更是沒有反抗的余地。那周承基也只能步他弟弟的后塵了。”

　　“可是襄州背后還有河南道、淮南道的十萬人馬，這兩道的早就派人在襄州與周大人洽談共守襄州的事。襄州實際的力量可不止城內(nèi)的人馬?！?p>　　“你覺得河南道、淮南道能靠住么？顧大人這么聰明，仔細想象也該知道葛元通和陳鶴翔的算盤。且不說他們和襄州中間隔著一條漢江，想渡江支援襄州有那么容易么？

　　即便他們真的愿意重兵渡江作戰(zhàn)，這么多軍隊，周方敢放進襄州城么？不放的話，在城外他們遲早被王倫趕下漢江喂魚。

　　所以說，葛元通和陳鶴翔駐扎在虞州和開州的兵，更多的是防止王倫拿下襄州后跳過漢江，直奔他們而去，絕不是幫周方守襄州。

　　此外，既然你說到其他的勢力。這歸州南邊西陵峽對岸的畈州也不得不提，如果襄州戰(zhàn)事膠著，馮昌貴也有可能來攻打歸州。畢竟有了這個前線碉堡，王倫想進犯江南道就困難多了?！?p>　　顧千原本覺得襄州固若金湯，可經(jīng)孔狄一番分析，他也動搖了，甚至覺得襄州岌岌可危，歸州岌岌可危。心里沒底，他的臉色也是陰晴變化。但轉(zhuǎn)過來一想，歸州在誰手上不都是如此的形勢，那趙在淵又能力挽狂瀾不成。見顧千不語，孔狄繼續(xù)說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歸州在周方手中，是如此的局勢，那在殿下手中又有什么不同呢？甚至殿下掌控歸州會面對四面八方的敵人。

　　這就是我要說明的第二方面。其一，對于周方來說，歸州在誰手中都不能在王倫手中，否則王倫無需攻城，襄州的人想不被餓死，就只能跳漢江了。所以，即便歸州在殿下手中，周方也不會坐視王倫攻打歸州。即便他只是側(cè)面襲擾，也無需擔心，我們仰仗的是下面兩點。

　　其二，殿下畢竟是皇室血脈，手持天下無人不曉的獬豸寶印。只要殿下振臂一呼，整個歸州城的百姓都會幫助殿下堅守歸州城。歸州上下一心，也沒有奸細作祟，這就是最好的形勢。

　　其三，江南道的馮昌貴在畈州集結(jié)兵力，就是害怕歸州落入王倫手中，成為他南下江南的跳板。只要歸州在殿下手上，他就不敢動歪心思，做大逆不道之事。而且殿下可以向馮昌貴發(fā)出勤王令，他一定會助殿下守歸州。而這后兩條，都是周方所無法辦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