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一邊,她感覺怎么也喝不好,不僅僅是因為害羞,更因為他身上那種屬于男人的陽剛的氣味,這味道一直充斥在她鼻息間。雖然被子上衣服上也都是他的味道,但是那是死物,不像現(xiàn)在他一個活生生的人就在自己面前。
“你出去?!彼木诺穆曇糨p輕的,有點兒祈求的意味。
啞巴沒有說話,只是放下手,看了看她,把地上的炭火撥大了一些就走了。
他不在,四九覺得放松多了。拿起勺子吃粥,竟然是白米粥,而且是稠稠的大米粥!
四九有些吃驚!啞巴一個人住在村外半山腰的茅屋里,平日里不與村子里人來往,他也沒有田地,這大米是哪里來的?
就是四九家,有田有地,一年能喝純大米粥的次數(shù)也是一只手數(shù)得過來的,絕大多數(shù)都是攙著別的東西一起熬的粥。
香噴噴的大米粥加上最近都沒有怎么吃東西,四九真的好餓了。
只是四九不知道,啞巴都做了些什么才有了她手中這把完好的勺子。
剛才喝了一碗水,現(xiàn)在一碗粥又吃光了,四九才覺得她還活著。
把碗放在床頭椅子上,摸著肚子,歪著身子靠在墻上。
四九看著地上的炭火,想了好多。
第一次去河邊撿衣服,她看到那水潭就想到了,或許她會掉進去淹死。但是最后啞巴幫她拿到了,她一點事也沒有拿著衣服回家了。
第二次是真的萬念俱灰去投河自盡,沒想到被他給救了,而且脫了她的衣裳,毀了她的清白。
第三次是因為清白被毀,她已經(jīng)沒有了再次活下去的理由來,投河再次被他給救了。
或許這是天意吧。四九相信命!
書上說:人的命是天注定的,從投胎到什么樣的人家就注定了一輩子該怎么過。
為了哥哥的婚事,她被王家定親,之后王家二公子有了情投意合的姑娘,哪怕是身患不治之癥,依然決然的退了她的親事,跟那個姑娘雙宿雙飛了,不過幸好王家知道理虧,也沒有來要回彩禮,四九覺得這被退親也算值當了,至少哥哥成親了,哥哥的人生圓滿了。
被退親是大事,是天大的事,就是毀了一個女人的一輩子。四九也懂這個道理,她那時候想過,之后找個簡單的人家嫁了,只要能踏踏實實過日子,真心待她好就成。哪想到蹦出個劉阿瓜、丁喜六,讓正處于水深火熱之中的她更加雪上加霜了。
投河被他連救兩次,還被他毀了清白,是不是這就是她的命?這個啞巴就是她命中注定的那個人?
環(huán)視這個破舊昏暗的茅草屋,四九已經(jīng)不想流淚了。如果她的命是要跟著啞巴的,那她,也不再尋死了,就這樣跟著他。雖然他有些傻氣,不會說話,帶她卻也不錯,跟著他至少風吹不著雨淋不著,只要他不發(fā)傻氣,應該不會打她的,或許比在家里待著自在些。
村子里的人都認為一個啞巴,肯定就是一個傻子,大家都說傻子是有傻氣的。傻子發(fā)傻氣的時候是會打人亂來的,所以村子里的人都不允許他們的孩子來跟啞巴玩耍,特別是啞巴一夜之間突然出現(xiàn)在村外的,要么是因為傻和啞被家里人遺棄的,要么是一個人犯傻走丟了。
四九想了好久好久,她一個未見世面的姑娘家的,從爹娘家的門出來,除了進入夫家的門,已經(jīng)沒地方可去了。但是她還是想再回去看看,她要看看爹娘是不是真的不要她了,投河那天,娘病了,也不知道怎么樣了。雖然她包攬了所有家務,那也是她應該做的,爹娘要管田地里的事情。小時候她偶爾也會挨打,也會吃不飽,但是她聽奶奶講了,因為她出生是個女孩子,壞了哥哥的福氣,所以哥哥要給別人過繼。就是因為她不爭氣是個女孩子,所以她要更努力的做事情,來彌補那些因為她帶來的事情。
外面天也黑了,她打算等啞巴回來跟他說一下,她要回去看看。
啞巴回來的時候聽著屋里沒有動靜,點了火把進去,看到四九靠在墻上睡著了,他也不知道她怎么了,準備近身的時候她睜開眼看著他。
“你回來了?”四九坐直了身子,面向著他說,“謝謝你救了我,也謝謝你收留我照顧我,但是你看了我的身子,毀了我的清白,我們算兩清了,你不會說話,也不要跟任何人提起這件事情,就把它爛在你肚子里,以后我只要有吃的就送給你,算是報答你的救命之恩?!?p> 四九把想好的一口氣說出來,雖然她認為自己這樣做有些過分,但是她還是想要好好生活,她想有一天一個騎著高頭大馬的俠士過來她家把她娶走,所以她不能跟啞巴。
啞巴舉著火把看著她,不說話,他的沉默讓四九不知道他是否能聽懂,但是她還是要說。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聽得懂?!彼木艊@了口氣,把頭埋在被子上。
屋子里靜悄悄的,除了火把燃燒的聲音以及散發(fā)出的松脂味道。
四九側(cè)頭說:“我的衣服你放在哪里,我想明日回家看看,我走的那天,我娘病了,不知道怎么樣了?!?p> 啞巴散落的頭發(fā)遮住了他的眼睛,四九看不到,只是他的沉默讓她心里有些打顫,孤男寡女,遠離人煙,她就是這樣被他給弄死了,也沒人知道。
這樣靜默了一會,他往四九身邊走了兩步,四九嚇得一下往墻上一靠。
啞巴看都沒看她一眼,直接把床頭椅子上的油燈點著了,然后轉(zhuǎn)身就出去了。
四九有種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之感,有些不好意思的咳嗽了兩聲,坐著似乎別扭,又躺下了。
沒一會,她又聽到了腳步聲。啞巴拿著火把過來了,四九有些緊張,卻強裝鎮(zhèn)定,他扔了東西在床上,應該是她的衣服,扔衣服過來的風險些把油燈滅了。
他送完衣服把地上的炭火里又加了一些炭,把床頭的碗收走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