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賬!
這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混賬!
他怎么就能演奏出此等振聾發(fā)聵足以流傳千古的名曲?
他怎么就配擁有這身能耐?
非常清楚自己又必須接受另一場失敗,感到顏面盡失的凌仙子更是難掩心中憤怒,咬牙切齒地回應道:“不用你賠!”
“真不用賠?”
五兩銀子是什么概念?
放在祐川,不僅足夠讓一大家子整月不需為衣食發(fā)愁,還能捎帶著淘換點奢侈品。
就算是在江陵城,那也完全可以擺上一大桌豐盛的筵席。
而對于正在擔心要自掏腰包來滿足公子所好的費耀來說,更是一大筆能省就省的老婆本!
“真不用賠!”或許是因為這把怪琴并沒有魚寒想象中的那樣珍貴,憤怒中的凌仙子也沒有趁機發(fā)難。
“多謝姑娘!多謝姑娘!您慈眉善目,您心胸寬廣,您……”忙不迭地道著謝,也不管那些詞匯是否合適,費耀卻又很快讓人見識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無恥!“要不,您就再大方一點,把這破琴送給小的充當紀念?”
“拿走!拿走!”破琴?這要不是碰上你這么個混蛋,鋼絲鑄就的琴弦能這么容易出現(xiàn)斷裂?
為了防止自己被氣出個什么好歹,凌仙子趕蒼蠅般地揮動芊芊玉手,只希望能讓這混蛋盡快在面前徹底消失。
“這位公子……”莫名其妙就被人連勝兩場,還無比憋屈地送出一把……
好吧,就當是破琴了!
惱羞成怒的凌仙子似乎有了破罐子破摔的打算,直接把目標指向了正在暗自竊喜的魚寒?!白鹌鸵延畜@才絕艷之表現(xiàn),難道您就不愿一展身手,也好讓小女子……”
“這……”魚寒顯得非常猶豫,只因他可沒忘記老乞丐曾經說過若能連勝三場即可人財兩得。
千兩紋銀的獎賞,他喜歡!
能夠體現(xiàn)宋代金屬拉絲工藝的七弦琴,他更想要。
唯有眼前這位名動江陵的仙子……
自家娘子都還沒過門呢,身邊又剛添了個吃閑飯的小丫頭,他還真不想把這趟南下赴考之行變成獵艷之旅!
否則再這么折騰下去,怕是僅那脂粉錢也足夠讓他傾家蕩產了!
更何況這老話不都說了嗎,匹夫無罪懷璧自罪,就他這么個十三四歲的小屁孩真要帶著一大群美女去臨安,那也實在太過招搖!
“公子莫非是覺得小女子才疏學淺,故而不愿賜教?”多少年沒這么失態(tài)過了?長袖善舞的凌仙子難以做出回答。
她只是憑著直覺感到眼前這小混蛋對自己的輕視,也份外受不得這份輕視!
青樓女子怎么了?
青樓女子就不是人嗎?
這年頭,但凡事有點別的辦法活下去,誰愿意從事這個行當?
十多年前被狠心的繼母當作了貨物,十余載勤學苦練還不就是為了能夠守身如玉,待得有朝一日洗盡鉛華?
眼瞅著好不容易才闖出些許名頭,原本還以為希望就在眼前,可誰知道居然憑空掉下來兩個才華橫溢的對手!
凌仙子不怕輸,但她怕輸得這么沒有尊嚴!
一個連番慘敗于婢女與書童手下的花魁是不值得憐惜的,旁邊那個正在冷笑的老鴇有足夠的手段讓她在失去光環(huán)之后成為鳳吟閣的當紅頭牌!
想要抗拒命運的安排,她如今也只能豁出一切去挑戰(zhàn)魚寒,若勝尚能保持住最后一絲名聲靜待良人,若敗……
“姑娘這話可就有些過了!本公子只是不愿趁火打劫落下個欺人太甚的惡名而已!”激將法對魚寒沒用,而且他這次還真就不是在胡扯!
剛才梓葶與費耀這么說,那是為了能夠攪亂對方心智,但是換了他么……
誰讓凌仙子名動江陵城的三絕如今就只剩下了一個棋藝?
“公子乃是雅人,怎奈小女子有眼無珠難識善意,故而……”他果然是瞧不上我這迎來送往的青樓女子!
得出了這個倍感心酸的結論,背水一戰(zhàn)的凌仙子卻還是只能用這種胡攪蠻纏的方式逼迫魚寒應戰(zhàn)。
“我沒錢!贏了也沒法替你贖身!”不就是瞎胡扯么?誰不會???
不愿招惹麻煩,更沒有忘記這年頭的青樓內那些規(guī)矩,魚寒似乎也找出了一個非常合適的理由。
“小女子雖守身如玉,卻也攢下了些許家資,能夠替自己贖身!”青樓女子可不是窯姐,她們有更多的賺錢方式,早已闖出了偌大名聲的凌仙子自然不會被魚寒的這種借口所難倒。
“我還?。 濒~寒的這句話換來旁邊不少心知肚明的男士露出了有些怪異的笑容。
“小女子年方十九,若公子不棄,自可……”不就是少夫老妻么?在這年頭又不是什么稀罕事!
即使不知道魚寒身邊還有個更年長的上官倩妤,凌仙子也不認為這能成為阻礙。
“我有娘子!”有些不忍,但為了拒絕,魚寒還是把這話給說了出來!
“公子若勝,小女子為奴為婢定無怨言!”只要能名正言順地跳出這個火坑,那還有什么苦是不能吃的?
況且就這年頭,有幾個青樓女子敢奢望登堂入室的?
沒瞧見當年名動汴京的李師師也不過是個外室玩物?
那些個文人雅士與達官顯貴甚至徽宗皇帝都說得好聽,可又有誰能真給她個名分?
從良之后能做個小妾不受欺凌就不錯了,哪怕真是第二十二房呢?
“公子……”不知道凌仙子的想法,卻能明顯感覺到那份深埋于心底的悲哀,最近變得有些怪異的上官倩妤突然替對方做出了勸解。
無法抵抗自家娘子的魅力,也從來不忍拒絕她的任何要求,即使上官倩妤如今這幅尊容確實有點嚇人。
不排除心中還有那么一點別的想法,魚寒有心應戰(zhàn)卻不打算放過任何占便宜的機會,徑直朝著臺上的老鴇道:“大娘,給句話唄!若本公子勝了,你家這姑娘得花多少贖身銀子?”
“小官人就如此自信?”特意將“小”字的語氣加重,意識到自己多年辛苦培養(yǎng)的搖錢樹很可能為人所竊,老鴇還真想把這個突然掉下來的小混蛋給剁成餡捏進包子喂狗。
誰讓她當初財迷心竅想出了這么餿主意呢?
如今眾目睽睽之下,她還能食言而肥壞了自家的名聲不成?
“那是!本公子的能耐又豈是爾等所能揣度的?”在那張有些蒼白的臉上看出了些許端倪,暗怨自己因貪婪而陷對方于尷尬境地的魚寒難免有些愧疚。
不愿強人所難,為了能給凌仙子留下足夠的顏面去做出別的選擇,他只能自尋煩惱幫著對方吸引仇恨?!斑€真不是本公子自夸,別說是你家的姑娘,就算是在座的諸位才俊,就當他們是才俊吧!有一個算一個,還真就沒誰能被本公子放在眼里!”
“狂妄!”
“無知!”
“黃口小兒,豈敢……”
一句話不僅惹火了還在那里靜候機會的青年才俊,就連臺上作為評審的士紳們也無法忍受。
這小混蛋當他是誰啊?
小小年紀居然敢出此狂妄之言,他莫非就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狂不狂的,你們試了不就知道?”完全不在乎此起彼伏的斥責聲,緩步走向擂臺的魚寒卻擺出了一副更加狂妄的姿態(tài)。
“今兒個本公子就陪你們玩次大的,來者不拒!誰要不怕丟臉盡管上臺!但話得說清楚,本公子可不是閑得無聊,待會這位大娘開出多少的贖身銀子,你們輸了的就給本公子如數湊足,就當是隨禮了!”
“汝這豎子,竟敢于當庭廣眾之下使出此等雕蟲小技,莫非真當江陵城中無俊杰乎?”有人看出了魚寒的險惡用心,同時跟這么多人一起下棋,那他的勝率最少也得是一半啊!
這還真打算把大伙當傻子耍?
“大叔,挺聰明的啊!本公子可不敢小覷江陵俊杰,只是朝廷科舉在即,諸位尚能如此清閑怕也實在……”嘆息著搖了搖頭,似乎有些不屑與對方交談,只是再添了幾分狂妄地笑道:“不過本公子沒你想的那么卑鄙!棋局五十,本公子皆蒙眼對戰(zhàn),兩個時辰內不能全勝,或是讓你們找出一局雷同,則算本公子無能!如何?”
“嘶——”不少人和那位大叔一樣有著類似想法,都覺得魚寒不過是打算偷奸耍滑,借著眾人的能力來一場看似轟動的對弈。
做好了呵斥痛罵的準備,卻不料那小混蛋居然給出如此狂妄的回答。
倒吸了一口涼氣,卻也暗生警惕。
畢竟他們都很清楚,能出非凡之言者必乃非凡之人,雖不能排除這世間也有某些個試圖嘩眾取寵的小丑角色,但誰知道眼前這小混蛋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來吧!井底之蛙們!別成天就知道欺負弱女子,也來讓本公子教你們何為對弈!”躍躍欲試的對手們還在掂量,魚寒卻不愿意在這個時候出現(xiàn)冷場。
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真就掏出一張隱有幽香的絲絹綁住雙眼?!盁o人應戰(zhàn)么?那本公子就再讓你們多占點便宜,凡百手之內未敗者就算獲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