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樂兒和默然的婚房屋外張燈結(jié)彩,掛滿了紅燈籠,一旁有人吹吹打打,默然坐在高堂之上,滿臉笑意的看著兩個新人,周圍的人也翹首踮足,簇擁的觀望著這場婚禮,在朔北的營中,婚禮可是太少見了,所以大家都異常興奮。
那喊報禮拜的老人高聲喊道:“一拜天地?!?p> 默然轉(zhuǎn)過身來,樂兒也轉(zhuǎn)過身子,同時低下頭,都俯身鞠躬著。
第一拜拜完后,那老人又喊道:“二拜高堂?!?p> 兩人同時向妙春行禮,樂兒沒了家人,一直跟著妙春,妙春是她的師傅,給了她如兄長般的關(guān)愛,而默然更是無一個親朋好友在身邊,如今高堂便是要拜他了。
那老人又喊了一聲:“夫妻交拜?!?p> 樂兒在蓋頭底下開心的笑著,她終于如愿以償?shù)募藿o了她心心念念的默然了,他們半躬著身子,兩頭相接,算是行了禮。
最后,那老人面上帶著笑意喊道:“禮畢,送新郎新娘入洞房?!?p> 默然牽著樂兒的手,走出了堂屋,走進了他們的新房。
新房內(nèi)燭火通明,綢緞被面上居然擺著著紅棗、花生、桂圓、蓮子,寓意“早生貴子”。
默然慢慢的走到樂兒身邊,伸出手去揭她的蓋頭,他小心翼翼的似乎在做什么極為神圣的事,充滿了敬畏之心。他仰起頭看。他有一些迫不及待,有有一些小期待,還有一絲膽怯。他可是默認,哪怕有人橫刀立馬用劍指著他的脖頸,他都不會膽戰(zhàn)心驚,如今在樂兒面前,他卻有一些不知所措了起來,終于他鼓起勇氣去揭開了樂兒頭上的蓋頭,他的動作緩慢又溫柔,一揭開蓋頭,一陣香味就往他的鼻子撲來。他抬起眼睛看了樂兒一眼,他的心怦怦地跳動著。
默然身著一襲紅袍,這是樂兒親手為他縫的,十分的合身,默然頭戴玉冠,將一頭烏發(fā)束起。棱角分明的五官,一雙如星辰般的眼睛深邃又溫柔。
樂兒也一改往日的活潑,竟變得安靜起來,默然又是呆呆的看著她,樂兒一襲紅嫁衣,鳳冠霞帔,略施粉黛,眉眼帶笑,當然她也只是安靜一會兒,當默然揭去她的頭紗,她便開心的笑了起來,起身去倒了兩杯酒,交給默然一杯,自己拿著一杯,和默然喝了交杯酒。兩人嬉鬧著喝了一杯又一杯,樂兒的酒量自然是不行的,很快便醉了,她歪著腦袋,一張粉撲撲的小臉蛋在燭光的照耀下顯得格外迷人,她醉眼迷離,咿咿呀呀~說了好些話,才倒頭睡去,默然只是在她身邊陪著,等樂兒睡著,默然便給她蓋上了被子,看著她沉沉的睡去。
第二天還是樂兒先醒來,她看著眼前的默然,在她身旁睡著,雙眼緊閉,長長的睫毛將他的眼睛封了起來。樂兒用手指輕輕去撥弄默然的睫毛,默然也醒了過來,看著眼前的樂兒,他癡癡的笑著,滿眼濃情蜜意。
從此以后他們兩個不是在天愿作比翼鳥,在地愿為連理枝的夫妻了。
可好景不長,妙春收到了歐陽凌風(fēng)的書信,他要前去支援歐陽凌風(fēng),便將這里的事務(wù)交給了他的下屬,并讓默然和樂兒去幫襯他們,妙春走了,便只剩下樂兒和默然。妙春遲遲不見回來。
這時朔北發(fā)生了一場史無前例的旱災(zāi),朔北游民的裝機顆粒無收,這里久久不曾下雨,樂兒和默然和守在這里的軍隊將糧食分給了災(zāi)民,但也是杯水車薪,一時間到處都有土匪強盜,餓殍遍野,哀鴻遍地。
默然要帶著樂兒回去京城,樂兒不肯,她答應(yīng)過師傅要在他回來前,照顧好朔北的一切事務(wù),如今發(fā)生了災(zāi)情,她不能棄這些人不顧。
樂兒眼神堅定,她看著那些餓壞了的人,心中滿是憐惜,她自己也已經(jīng)好久為吃過一次飽飯,她一邊派人去京城報告此事,一邊帶著僅剩的不足百余人的北騎軍和一些朔北游民去林中打獵挖野菜。
那些流離失所的游民都聽說樂兒會帶著他們?nèi)フ沂澄?,便一時間紛紛趕了過來,人越來越多了,后來樂兒也支撐不住了。
朔北徹底亂了套,開始出現(xiàn)土匪抓人,吃人肉的事了。
那日,樂兒抓住了幾名土匪,那幾人因太餓便喪失人性,抓了一名小女孩,準備活烹了,樂兒追上去,救下女孩,將那幾名土匪綁了起來,活活打死,以此警告,但人被餓急了是什么事都干的出來的。
這天,默然去打了獵,樂兒在去挖野菜,天旱,這野菜也不好找,一不留神便走到了浮云山,樂兒在這里找到一處小溪,她欣喜萬分,走上前去飲了幾口,然后在周圍挖了一些野菜,裝滿了她的籃子,她萬分開心,心想,她要回去給默然煮著吃,她整個人憔悴不堪,雖然默然會每天給她帶回來一些吃的,可畢竟食物珍貴,她不舍的自己一個人吃。
這里離京城又路途遙遠,沒有一些供給,恐怕會死在半途中,所以如今她們算是被困在這個地方了,樂兒有些后悔,如果當時她和默然離開了的話,也許現(xiàn)在就不會這樣艱難了,她在這里,雖然她心系他人,可照如今的情況發(fā)展來看,她也沒有辦法控制了。
樂兒正提著籃子走著,突然迎面走來幾個提著大刀背著闊斧的人,他們將樂兒綁了起來,帶回了他們的寨子,幾個人起鍋倒水,準備將樂兒煮了吃,如今他們看向樂兒的眼神,都不像是在看一個活生生的人,而是像,在看某種食物。
樂兒害怕極了,她盡量保持理智和那些人商量著:“你們難道不知道我是誰嗎?放了我,我給你們食物……”那領(lǐng)頭的彪形大漢笑著回道:“放了你?那怎么行呢,放了你,那我們兄弟們吃什么啊……哈哈哈哈哈……”,等他說完那幾個人一齊大笑了起來。
樂兒不服道:“你們還是人嗎?人怎么可以吃人呢,你們這樣豬狗不如,枉長了一張人皮,你們真真是沒長角的禽獸……我告訴你們最好放了我,不然我夫君是不會放過你們的……”。
樂兒越說越激動,這些人也都認識樂兒,以前太平,樂兒和默然常在這邊挖草藥,他們也見過,那時碰見了還要打個招呼的,記得第一次瞧見,這些人想調(diào)戲樂兒,反被默然打得屁滾尿流,后來見了默然就像老鼠見了貓一般,如今卻不相同了,默然不在身邊,樂兒這能任他們宰割。
見樂兒拿默然嚇唬他們,他反而大笑道:“你夫君,你說的可是那連半句人話都說不來的啞巴,要是真怕他,兄弟們也就不會抓你了,切不說兄弟們都餓了幾天,一口飯都沒吃上,你瞧,我這兄弟都餓的瘦脫了相,這里荒山野嶺的空無一人,我們把你吃了,吃的骨頭都不剩哈哈哈哈到時候你呢啞巴夫君還能找到你嗎?哈哈哈……”說完那幾人又大笑了起來……
樂兒心如死灰,眼瞅著那水已經(jīng)煮沸了,那幾人將樂兒帶了過去,準備將她砍了,樂兒怕極了,她大哭著喊:“默然,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她叫的越大聲,那幾人反而笑的更囂張,千鈞一發(fā)之際,那門被人狠狠踢開了,來人手提一把砍刀,目露兇光,惡狠狠的盯著那幾人,樂兒臉上掛滿了淚珠。
默然揮起那把砍刀,直直砍向那手里拿著刀的人,那人一命嗚呼,其余兩人紛紛跪地求饒,默然手起刀落,絲毫不心軟,干凈利索的解決了眼前幾個吃人惡魔。
樂兒見到默然,一時間才委屈的哭出了聲來,她緊緊的抱住了默然,在他胸前抽泣著,默然見她情緒穩(wěn)定了下來,便拉著她的手,往屋外走,準備回去,樂兒也乖乖的跟著默然,走至門口,她才折返回去,嘴里還喊著:“哎呀,我的菜……我的菜……差點忘了……”,那幾個抓樂兒的人把她挖的那些野菜也拿了回來,放在了角落里,樂兒過去拿起她的菜籃,走到默然跟起炫耀道:“默然你瞧,我挖到了這么多野菜,狗我們吃好幾頓了……回去給你煮菜吃……”,她一面沒心沒肺的說著,一面沒心沒肺的笑著,仿佛剛剛那個撕心裂肺的哭泣的人不是她一樣??粗灰荒槗牡目粗?,她還反過來安慰道:“默然,你不要害怕,我?guī)煾岛芸炀蜁貋?,他一定會有辦法的,到時候我們就脫離苦海了,默然,你放心,到時候我一定會做好多好多好多好吃的東西給你,到時候我們可以回京城……偶爾也可以回來朔北,大家一定會挺過去的……冬天還有狼,我們可以打獵……”,看著默然呆在原地,她又轉(zhuǎn)身來拉默然,嘴里還振振有詞:“我不怕,我知道不管什么時候,你都會來救我……”,說完還露出一臉天真無邪的笑容。
默然總是會被樂兒給呆住,他覺得樂兒不像一個正常的女孩子,雖然他自打失憶后,也沒見過多少個女孩子,但樂兒是如此的特別,他永遠都搞不明白樂兒的腦袋里裝著什么,說她無懼無畏也不是,因為她也膽小怕事,動不動還愛哭鼻子;說她沒心沒肺也不行,她雖然愛玩,可在大是大非的面前總是會選擇大義。
樂兒不知從哪里找了一件北騎軍的衣服穿在了身上,活像一名剛?cè)胛榈男∈勘讲狡D難的提著她的菜籃,一面還讓默然快點跟上她。默然跑上前,一把接過她的菜籃,拿在手上,另一只手牽著樂兒,走在了前面,樂兒一臉幸福的跟在默然身后。
樂兒和默然從帳中醒來,默然一出帳篷便被人抓了出去,默然被一群人簇擁著綁縛了手腳,樂兒在身后苦苦哀求,那些人也不管不顧。
那些北騎軍有些已經(jīng)餓死,有些早做了逃兵,僅剩的幾個不是那些朔北游民的對手,便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胡作非為。
而這些游民并非朔北的普通百姓,而是朔北天巫教——大巫師的手下,他們有幾十人,各個身強體壯。大巫師說朔北的這場天災(zāi)是上天之怒,天要懲罰朔北的百姓,所以才會致使這次天災(zāi),大巫師要作法祭天。
巫師揚言需要一個啞口無聲之人,來做祭品,他的手下便抓了默然,要用默然祭天。
樂兒上前,一口咬在那抓默然的人的手上,那人吃痛,一拳下去,將樂兒打倒在地,默然見狀,拼命針扎著,卻被那幾個身強體壯的大漢,死死抓住了,樂兒死死抓著其中一人的腿上,嘴里念叨著:“放開他……放開他……”,看著那些人的腳狠狠踢在樂兒的身上,默然心如刀絞,一時發(fā)力,將抓著他的那幾人通通摔在了地上,狠狠將那踢樂兒的人踹出了幾米遠,他上前扶樂兒,卻被人用棍子狠狠打在頭上,一時雙眼冒金星,耳后傳來“嗡……”一聲響,便暈了過去,打默然的那人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鮮血一時染紅了默然半個腦袋,樂兒看見了,撕心裂肺的喊著:“默然……”,一面用手去抹默然頭上的鮮血,她手忙腳亂的要為默然處理頭上的傷口,樂兒的臉上手上全是土,默然的血染滿了她的手,她一邊流淚,一面要為默然包扎。
那些人絲毫不為所動,隨著大巫師一聲令下,那些人將她一把推開,樂兒死死的抱著默然,不讓他們從她手中將默然搶去。
生拉硬拽都不行,那人便揮起手中的大刀,要將樂兒砍死,千鈞一發(fā)之際,樂兒閉上了眼睛,已做好從容赴死的準備,這時,那大漢身上卻轟的一聲倒在地上,身上還插著一把箭,那些人見歐陽凌風(fēng)和妙春等前來也不慌亂。妙春看到樂兒,急忙從馬上跳了下來,跑到樂兒跟前問道:“樂兒,你沒事吧……”,樂兒看到妙春后眼前一亮,哽咽著說道:“師傅,你快……你快救救默然……你快救救他……”。
妙春看了一下默然安慰樂兒道:“樂兒莫要擔心,他沒事兒……”,說著便讓人扶著默然進了帳房,為默然包扎著……
歐陽凌風(fēng)見狀,走上前問道:“大巫師,這是干什么……這人是我安排駐守在此的,我一向待你們天巫教不薄,大巫師這是不把我歐陽凌風(fēng)放在眼里……”,那大巫師自然是不把歐陽凌風(fēng)放在眼里,整個朔北,就連朔北王都要敬他三分,雖然歐陽凌風(fēng)盛氣凌人,但好歹還是要給他們天巫教一些面子的,天巫教在朔北游民中可是有些權(quán)威的,朔北游民對天巫教是又敬又怕,主要是天巫教每次祭祀都會搞得鮮血淋淋,拿活人做祭品,但好些次,都如奇跡般的可以解決問題,這就讓歐陽凌風(fēng)等人不得不佩服了。
所以就連叱咤風(fēng)云的歐陽凌風(fēng)也要忌憚他們幾分。
歐陽凌風(fēng)穿一件黑色長袍,金色的腰帶上紋著一條火龍,彰顯著他高貴的身份,他烏黑的頭發(fā)有幾縷編成了小辮子用銀環(huán)松散的綁在腦后,看似胡亂,卻有一絲凌亂粗獷都美感。歐陽凌風(fēng)多年都在朔北,回朔北時的裝扮也偏向朔北游民。
歐陽凌風(fēng)從馬上翻身跨下馬,隨手將馬的韁繩交給了身后的隨從,他踩著一雙畫著祥云的長靴,那雙靴子沾染了一些泥土,從京城趕往朔北的路途遙遠,一路上長途跋涉,哪怕他貴為天子也很難一塵不染。歐陽凌風(fēng)生了一張俊美絕倫的臉,他的皮膚并不白皙,這是他積年累月在朔北的風(fēng)沙中廝殺,一張臉早被曬的黢黑,可這樣的他卻有另一種野性美,他的外表看起來就是放蕩不羈的,一雙劍眉下卻是一對烏黑清澈的雙眼,讓人不敢直視。
一張嘴露出邪魅一笑,那兩道濃濃的眉毛給他添了一絲威嚴,他那濃密的眉毛叛逆地稍稍向上揚起,長而微卷的睫毛下,那一雙像湖泊一樣清澈的眼睛,頓時閃過一絲狠辣,他死死的盯著大巫師。
那大巫師也絲毫不露怯,擺了擺衣袖說道:“歐陽凌風(fēng),如今這情況不知是天災(zāi)還是人禍,朔北游民流離失所,沒有食物,餓殍遍地,我代表我們天巫教,在此地做法,需要一個啞口之人,萬事具備,只差將那人焚燒便好,不出一月,便可求來雨了……”。
聽到這里,歐陽凌風(fēng)冷笑一聲,走到大巫師身旁,又確認道:“萬事具備,只差一個啞口之人?這場法事一成,便能求來雨,大巫師所言可當真?”。
那大巫師似嘲笑般盯著歐陽凌風(fēng),盛氣凌人的說道:“千真萬確,只要你交出那啞口之人,讓我完成法事,我便可以確保不出一個月,朔北就可以有一場雨……”。說完便等著歐陽凌風(fēng)發(fā)號施令,將默然交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