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一路走著,經(jīng)過一處飯店,那周五六就說他餓了,吵嚷著要吃飯,沈鎏汐夏和辛心草也無奈,也就隨著他進了店,因為此地人多眼雜,沈鎏汐夏和辛心草便摘去了面具,畢竟南宮雲(yún)樓改了規(guī)矩,他們不用一直戴著那鬼魅面具。
周五六又說綁著他的手,不方便他吃飯,沈鎏汐夏怕他遁逃,便親自給他喂吃的。
周五六罵罵咧咧的吃了飯,再從飯館走了出來,罵沈鎏汐夏害他被旁邊的人指指點點。沈鎏汐夏也叫苦連天,他本是心無雜念,只怕這周六五老奸巨猾趁機溜走,辛心草去一旁打了酒,他便親自拿起碗筷喂周六五吃飯,誰料隔壁吃面的那幾人竟然用驚恐萬狀又不可思議還一臉好奇的看著他們。
沈鎏汐夏起初沒在意,以為那些人只是好奇。誰知那幾人竊竊私語道:“那人也太丑了吧……這怎么還……”。
“絕對不是父子,你看那人嬌羞的那樣……”
“那個小公子如此好看,怎么就這么想不開啊……”還有幾句不堪入耳的我在這里不方便贅述,請看客自行腦補……
氣得沈鎏汐夏差點拔刀,還好被趕回來的辛心草給攔住了,其實辛心草早就回來了,只是她看到沈鎏汐夏遭此劫難,她自然是喜聞樂見的,便在身后駐足聽了許久,有幾次差點忍不住笑出聲來。
此刻的沈鎏汐夏內(nèi)心是崩潰的,他緊握著飲血刀,心里默念大悲咒,令他無語的是懷疑他有龍陽之好也就算了,為什么會覺得他和這周六五是“忘年之交……”,他百口莫辯,又不能向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長舌之人動刀子,何況他現(xiàn)在還要押著周六五,害怕節(jié)外生枝,就只能忍氣吞聲。
正躊躇著,那幾人卻越說越離譜,越來越過分,他氣的差點拔出刀來,辛心草及時出來攔住了他。
這三人興高采烈進飯館,罵罵咧咧的出飯館,那店小二還不忘招呼:“客觀以后常來光顧……”
周六五還連連抱怨道:“我一世英明都毀在你小子手里了……我一把年紀還沒找到妻室呢,可不能在你這里壞了名聲……你小子離我遠點……”。沈鎏汐夏也無語,只能任由他,又氣又臊,只能在心里暗罵,這南宮雲(yún)樓找這周六五不知道是什么事,往后有與這廝有關(guān)的事,他絕對不會去沾染……
這下這周六五也不講他的陳年舊事了,兩個人一路上都十分沉默,只有辛心草一路上特別開心。
辛心草沿路又買了兩匹馬,巧就巧在,只有兩匹,這三人又犯了難,辛心草騎上了一匹,沈鎏汐夏準備再去找一匹,這時辛心草說道:“三人每人一匹?你將周前輩的手綁了起來,他不方便騎啊,放開吧,又怕他跑了,要不你們二人共騎一匹好了……”。沈鎏汐夏又說道:“說的有道理,你和周前輩一起吧……”。
辛心草怒道:“我一個姑娘家,自然是諸多不方便,你還害怕人誤會不成,你若心中坦蕩,又何苦怕別人怎么說,你這樣避諱,便是心中有鬼,連我也想要誤會了……畢竟周前輩德高望重,又是琉璃閣的老前輩,有欽慕之心乃人之常情……”。
沈鎏汐夏聽辛心草這么說,自然不好再說別的,而周六五自然有萬般不愿,如今被他人綁縛著,也只能任人“宰割”,他為砧板,我為魚肉。
一路上策馬奔騰,終于到了麟角州,沈鎏汐夏和辛心草帶著周六五進了琉璃閣,南宮雲(yún)樓笑容滿面的迎了出來:“周叔,你可來了,周叔,哎呀,怎么還綁著呢,怪我,怪我沒交代清楚,才讓他們?nèi)绱舜拄數(shù)膶Υ恪艺f了要請的……怎么還……”。一面說,一面去解綁。
沈鎏汐夏和辛心草一臉無辜的看著南宮雲(yún)樓,仿佛他與當初那個交代他們兩個,說是無論如何也要把這周六五給帶回琉璃閣,他若反抗,就強行給綁著來。
他們照辦了,如今卻成了他們的不是,好在這周六五心里跟明鏡似的,“鬼噬骨呢,看來我當真是老了,都不知道如今這琉璃閣已是你做主……你小子和你爹不一樣,你爹頓侯老師,你小子從小就是詭計多端,如今這樣來找我所謂何事啊,當年我被逐出了琉璃閣,我以為我這輩子都不會再回琉璃閣了,不想你小子又讓我重游故地,想起那些個傷心事……”。
“周叔,你最疼我了,小時候你出了琉璃閣,最傷心的人就是我了,我哭的比我爹都要傷心難過啊……所以我就暗暗發(fā)誓,以后一定要把你給接回來……如今鬼噬骨師叔也在此處,只是如今他已告退,整日飲茶下棋,他要是知道你回了琉璃閣,一定會非常開心……”。周六五又問道:“只是這樣?我怎么覺得還有別的事呢……”。南宮雲(yún)樓又說道:“其實周叔,還有一件事,就是你這易容術(shù)已經(jīng)練的了個爐火純青,而如今你年事已高,雲(yún)樓希望您可以在這些鬼使中選一個徒弟,將此傳授給他,成了,我南宮雲(yún)樓便在次起誓,將您重新歸人琉璃閣,當時的事也就算是翻頁了……”。
周六五點頭答應(yīng)了,要說多少年前,他當時為了一名女子背著他師傅偷偷從琉璃閣逃了出去,誰知那女子的父母后來又不同意他們在一起,又將那女子許配給了別的人,而他因逃出琉璃閣,差點被老閣主弄死,好在鬼噬骨等人求情才留了他一命,但卻將他逐出了琉璃閣,他便一直在外面游蕩著,他武功一般,可他的易容術(shù)卻是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他本以為,他永遠都回不了琉璃閣了,這沈鎏汐夏他們來抓他,他也一時摸不著頭腦,可如今看來卻是要帶他回來,當時他老閣主曾說過,要他永世不得回琉璃閣的話,而這南宮雲(yún)樓居然如此離經(jīng)叛道要迎他回來。
他自然也是愿意回來的,這里有太多值得他留戀的東西。
選一人傳授他的易容術(shù),他也是選中了沈鎏汐夏和辛心草,這一路雖然發(fā)生了很多尷尬的事,但他思來想去,別的人他也不熟,就選擇了沈鎏汐夏和辛心草,畢竟也是這兩個人帶他回的琉璃閣。
辛心草和沈鎏汐夏便開始拜在周六五的手下學(xué)習他的易容術(shù),沈鎏汐夏也是萬般不愿意,但無奈,南宮雲(yún)樓說著那易容術(shù)有多出神入化,連他都想學(xué),可無奈周六五就選了他們兩人,只教他們,說的天花亂墜,沈鎏汐夏才答應(yīng),而辛心草又是玉槍魁寧的弟子,師傅走時,她曾立下誓言,不會再拜師傅。這南宮雲(yún)樓又說道:“這有什么,技多不壓身嘛,多少人排著長隊等著學(xué)呢,周叔叔就選了你們兩個,而且那玉槍魁寧和周六五以前關(guān)系還非比尋常,你那師傅要是泉下有知,一定也會讓你再跟周叔叔學(xué)習這易容術(shù)……”
就這樣沈鎏汐夏和辛心草便天天跟著那周六五學(xué)習那易容之術(shù)。周六五拿出來好多他的工具,向沈鎏汐夏介紹著,說他那易容術(shù)可以男扮女裝,也可以將少年少女扮做老翁老婦,而古往今來知道這易容之術(shù)的人眾多,也有些會一些三腳貓的易容術(shù),可要像他這樣煉精是很難的。
這又勾起周六五的一些前程往事,周六五長相奇丑無比,后來便學(xué)了這易容術(shù),將自己扮作了一名英俊的美男子,之后便遇見了黃曉慧,那個讓他這輩子都意難平的人。
而關(guān)于這易容術(shù)也是又許多更為玄乎不知真假的傳奇故事,比如東漢末年的方士左慈,竟是以法術(shù)把自己易容成山羊,躲過了曹操的追殺,而這周六五都師傅便是屬于左慈都后人,他們的易容術(shù)是十分了得的,雖然沒有左慈那么厲害,但是扮作其他人的樣子是一點問題都沒有的。而周六五的易容術(shù)之所以那么厲害,是因為他用的面皮,其實是從死人的尸體上剝下來,然后經(jīng)過藥物浸泡,再加上他的一些捯飭,在人皮上畫剪出他所要假扮之人的模樣,便可以以假亂真。
而當時黃曉霞也是被他假扮的面容給迷的死去活來,可后來在一處意外中,他的臉被人劃傷,他也就敗露了,黃曉霞也不敢相信眼前那個奇丑無比的人,竟是她心心念念的周公子。
后來,他又藏起自己的本來面目,再去找黃曉霞時,她已不愿再見到他了,她覺得他騙了她,便不愿見他。他那時已被逐出琉璃閣,一個人流離失所。
后來,黃曉霞也另嫁了他人,只有他一人顛沛流離,形同乞丐,一直這樣活了幾十年。
如今南宮雲(yún)樓將他再一次尋了回去,他又收了沈鎏汐夏和辛心草這兩個徒弟。他決定將畢生所學(xué),傾囊相授,也算是不負此生。
過了好些日子。
他總是在閑暇之時,給辛心草講他們年輕時的那些事,辛心草也喜歡聽,在辛心草眼里周六五智慧又通透,她總是常在他周圍聽他的故事,沈鎏汐夏則是面上不動聲色,卻也靜靜聽著。
這么多年過去了,黃曉霞在他的故事中依然可愛動人。
“師傅,你不恨她嗎?”辛心草追問著。
“恨什么啊,多少年過去了,她年紀輕輕就去世了,還是我葬的她……年少時不懂事,只知憤慨,她恨極了我,我也恨極了她,可她已經(jīng)不在了,這么多年下來,我才明白,不該這樣耿耿于懷,這種恨,只能折磨自己,于事無補……如果我當年知道這些,就不會落得如此下場……她走后,我倒是想開了,她倒未必是厭棄我這張丑臉,或許只是怪我沒告訴她實話……又或者她……可都沒有用了,這人啊,一旦去世了,便是什么都沒有了,與其因這些沒有答案的東西折磨自己,倒不如踏踏實實活著……”。
“年輕時以為喊打喊殺,快意恩仇才是是血性,老了才明白過來認真活著,放過自己才是最重要的……逝者如斯,活著的就要好好珍惜,不該再把自己拋向無休無止的死局中……”
辛心草和沈鎏汐夏聽到這里,都若有所思。
辛心草學(xué)的很認真,得到了周六五的肯定。
天朗氣清,惠風和暢。周六五走到沈鎏汐夏身邊,直直的望著他,還抬起手拍了拍沈鎏汐夏的肩膀,順便用及其旖旎的手法在他臉上摸了一下。
沈鎏汐夏從驚恐萬分變成了十分厭惡,他有些驚嚇道:“師傅……”沈鎏汐夏試圖用那句師傅喚回周六五的良知,可誰知那周六五卻不為所動,還是繼續(xù)將魔爪伸向了沈鎏汐夏的臉。沈鎏汐夏條件反射的一把抓住了他的手,那周六五先是一驚,后馬上轉(zhuǎn)變表情,擺出一臉滿足的表情,這讓沈鎏汐夏更加覺得毛骨悚然,他一掌將周六五打到在地,完了又看著倒在地上的周六五痛苦呻吟著,他連忙上前扶起周六五,連忙道歉道:“師傅,對不住,弟子,不知怎么的,就,還請師傅原諒……”。
那周六五也不手下留情,見沈鎏汐夏前來扶自己起來,便一巴掌“啪……”打在沈鎏汐夏的臉上。
沈鎏汐夏摸著自己熱辣辣的臉頰,呆在原地,這時周六五才從外面跑了進來,連忙拉住劍拔弩張的兩個人。原來剛剛那個周六五是辛心草假扮的,果真是以假亂真,這便是辛心草的出師之作。周六五連連稱贊,但他也面露慍色道:“辛心草這次易容是十分成功的,可唯一的不足就是拿師傅去戲弄小鎏子……你這玩笑真是開的不成體統(tǒng)……”。
辛心草看著周六五苦口婆心的說著,便誠心道歉道:“對不起師傅,我就是……我錯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周六五十分疼愛他這個徒弟,便也不怪罪,反而讓沈鎏汐夏大度一點,辛心草如此恃寵而驕也是周六五慣的。
沈鎏汐夏越想越氣,也只能忍著。
琉璃閣的春色十分漫長,春色滿園關(guān)不住,一枝紅杏出墻來。春雨斷橋人不度,小舟撐出柳陰來,燕子飛時,綠水人家繞。白云悠悠,鳥語花香。
這段時間,辛心草過的很開心,她在這段時間,終于感覺到了無憂無慮的生活的快樂,這幾天她沒有糾結(jié)沈鎏汐夏和她之間的仇恨。這些年她太累了,也許這一切都不該壓在她的身上,也許有人會說她不孝,也許父母泉下有知也不會原諒她與自己的仇人朝夕相處,但這一切都像她師傅周六五所說:“都該過去了……”。
這么多年以來,她一直不人不鬼的活著,她以前以為自己活著的意義就是為了家人報仇,而如今看來,也許是她以前搞錯了,她活著,就是因為她命不該絕,她應(yīng)該好好珍惜這些機會,沈鎏汐夏早以不是以前那個樣子,而說道報仇,她對于沈鎏汐夏來說也是仇人,是她父親將沈鎏汐夏的未婚妻一家給燒死了……道理她一直知道,可究竟要怎么做,她卻一直困擾著,如今看來,既然命運給她開了這個玩笑,她就姑且笑下去,走一步看一步……。
辛心草和沈鎏汐夏從一開始的仇深似海,到兩人在一起完成一個一個任務(wù)后,差生了微妙的變化,如今他們只是個普通的搭檔,現(xiàn)在還成了周六五的同門弟子,辛心草也不明白,如果再給她一次機會,她還會不會再拿起她的長槍去取沈鎏汐夏的性命。
也許會,也許不會,但她一直以為她之所以能忍到現(xiàn)在不動手是因為自己現(xiàn)在武功還遠在沈鎏汐夏之下,硬拼可能會丟了小命,可細細想來,她一直沒動手還有別的可能。人心都是肉長的,她與沈鎏汐夏在這琉璃閣中一起共事這么多年,如今再讓她動手,她可能也會猶豫不決……
而周六五對他的這兩個徒弟卻是十分滿意,三個人總是在一起學(xué)習,自從有了周六五這個良師益友確實改不了他們兩個人。
辛心草和沈鎏汐夏在學(xué)成那天,為周六五準備了豐盛的餐點,周六五樂得合不攏嘴。
這么多年以來,他一直在外面游蕩,他以為自己就會一直那樣,直到自己那天溘然長逝在那山水街頭上。但如今他還收到了兩個徒弟,不單將他師傅的易容術(shù)傳承了下去,還收獲到了這些年來,他少有的安閑自在,和溫暖喜樂。
沈鎏汐夏對辛心草也不再是時刻提防著,唯恐那天被她給殺了。
周六五不光教了他們兩個易容術(shù),還給他們兩個傳授了許多做人的道理。
周六五就像是這個世界賜給辛心草和沈鎏汐夏的救贖者一般,讓她們兩個人不必再長陷于仇恨的沼澤中無法自拔……
周六五給了他們兩個希望,讓她們看到了人生的意義和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