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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夢(mèng)花事涼

119(自古多情空余恨 此情綿綿無絕期)

舊夢(mèng)花事涼 蕭清雨 3844 2020-07-02 23:35:07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yàn)槲覍?duì)這孩子的印象僅僅只有那出生時(shí)的一聲響亮啼哭,所以能夠讓我留存下來的映象少的可憐,也導(dǎo)致我從一開始,就輕易的相信,他死了……

  從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懷胎十月的不易,我卻這么輕易的相信,他死了……

  這么輕易的,就放棄了他……

  這一放棄,把他留在趙媛身邊十三載,任他任人打罵欺辱,任他接受謊言和欺騙……

  最可恨的是,作為母親,我這十三年來,認(rèn)定了他死了,卻沒有一刻想過,他可能還活著……

  是我一點(diǎn)希望都沒給他,也沒給自己……

  如果我當(dāng)初堅(jiān)持一點(diǎn),如果我當(dāng)初能懷有哪怕一絲的僥幸和希望,或者有一丁點(diǎn)勇氣,去刨開他的墓看一看,我都不會(huì)讓他這么輕易的離開我。

  我簡直不敢想象,他在趙媛手下的這十三年是怎樣活過來的。

  那天他漏出的傷痕新舊交錯(cuò),瘦弱的像只小猴子,躲在角落里瑟瑟發(fā)抖,滿臉驚恐,彷徨無措

  一想起來,我渾身疼的發(fā)抖。

  那天我命侍衛(wèi)將趙媛抽筋剝皮,挫骨揚(yáng)灰,就再?zèng)]管過他的死活,如今他,又在哪呢?

  我是不是?又再次丟棄了他?

  我發(fā)了瘋似的沖出昭嵐殿,毫無頭緒的橫沖直撞,我能找誰呢?誰能幫幫我?

  誰能幫我找找我的孩子?

  誰能告訴我,他究竟去哪了?

  我好怕

  我好怕那日之后,他也落得和趙媛一樣下場

  我好怕啊,好怕他再次離我而去,好怕自己,親手錯(cuò)殺了自己的兒子

  夏侯瑾跪在地上,哭的撕心裂肺,宮人們遠(yuǎn)遠(yuǎn)望著,都不敢上前攙扶。

  向來她都是一幅平靜如水,無悲無喜的模樣,誰何曾見過這樣失態(tài)的貴妃,她哭的肝腸寸斷,宮人們也嚇得呆若木雞。

  突然一道身影跑了過來,一把提起地上的女子,將她攔腰扶了起來,朝一旁的宮人怒吼道:“都愣著做什么!”

  這才有三兩個(gè)膽子大的宮女上前來

  我看清來人,一把掙開宮人的手,仿佛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抓著他的衣袖,哭著懇求道:“子羨,幫幫我。幫幫我子羨!”

  聽見她再次叫起自己的本名,且是在大庭廣眾之下,方子羨愣住了,不過只有片刻,他便不顧斷情絕念帶來的疼痛,將她攔腰抱起,頭也不回的朝昭嵐殿去。

  一眾宮人面面相覷,不知所錯(cuò),直到方子羨走遠(yuǎn)了,他們才反應(yīng)過來,跟著一路小跑,跑回了昭嵐殿。

  也許是因?yàn)榭捱^,鬧過,也發(fā)泄過

  回到昭嵐殿,我思緒清明了不少,我靠在軟塌上,任由子羨替我擦拭著腳上被碎石割破的口子,他充滿擔(dān)憂的溫潤的聲音傳來:“這究竟是怎么了?你怎么會(huì)……”

  怎么會(huì)如此失態(tài)?

  之前的你,為了周全護(hù)我,不給我?guī)砝_和不必要的麻煩,從不會(huì)在旁人面前這般喚我。

  自從你我二人之間立場不同,意向相左之后,你更是私下也不再這樣喚過我。

  你曾說,我是李大相公,是鐵石心腸的相爺李光彥,不再是單純善良的方子羨。

  可為何,方才……

  你可知,你那般喚我,喚得我心驚膽戰(zhàn),疼的我難以釋懷

  “我從未見過你這樣子,不管是當(dāng)初在齊國時(shí),你不高興,懶洋洋地靠在我的木舟上喝著悶酒,還是入了楚王宮變得故作堅(jiān)強(qiáng),深沉清冷。我本以為,再是天大的事,此刻的你都是無波無瀾的冷靜平淡??赡憬裉靽樀轿伊?。你知道嗎?”

  “子羨,你可以幫我嗎?”我再問:“我可以,全心全意的信任你嗎?”

  方子羨皺了皺眉,放下手中的紗布,將她的腳用毯子蓋住,堅(jiān)定的問:“你要我?guī)湍阕鍪裁矗俊?p>  他的語氣,讓人感到無比的安心和可靠

  “幫我,找一個(gè)人?!?p>  “什么人?”

  “一個(gè)孩子。”

  方子羨疑惑的看著她,下一刻,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和周辰訣的孩子?!?p>  我:“我覺得他還活著,一定還活著……

  只是我不知道,他現(xiàn)在在哪里?”

  這一次,我不會(huì)再那么輕易的放棄,我相信,他一定還活著!

  方子羨在眾目睽睽之下的異樣眼光中,從昭嵐殿中走了出來,他面無表情地穿過宮人們,直到見到宮門外站著的女子,他的步伐微微頓了頓,而后又再次端正不移的走了出去。

  “參見李相爺?!绷_藝涵朝他福了福身

  方子羨權(quán)當(dāng)沒看見一般

  羅藝涵一愣,連忙追著他的步伐跟了上去。

  走在無人的甬道上,身后之人終于忍無可忍,突然喚他:“義兄?!?p>  方子羨回過身,看見羅藝涵眼中帶淚,她問:“你為何……你可知道,短短一個(gè)下午,宮里會(huì)傳出多少對(duì)你不利的言論來?你怎么能……你對(duì)我說過,君子當(dāng)侍之以禮,曉之以理??善谒媲埃憔秃翢o顧忌了嗎?”

  方子羨扭過頭否認(rèn)道:“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什么樣?”羅藝涵繞到他身前,盯著他的眼睛道:“她是貴妃,是皇上的女人。這也是你對(duì)我說的,難道這套說辭,不止是拿來騙我的?也是用來騙你自己的?”

  方子羨無聲一嘆:“有些事情,你不明白?!?p>  眼見方子羨要走,羅藝涵顧不得禮數(shù),一把拉住他道:“我明白。我比誰都明白,你得不到她,就像我得不到你一樣。就像你在人前只能叫她娘娘,我在人面前只能叫你義兄一樣。我眼中只看著你,而你的目光只隨著她,都是一樣的。所以你心里難過時(shí),我心里便是怎樣的難過??晌覐奈聪脒^放棄,一如你一樣,不是嗎?你又怎能說,我不明白?”

  方子羨輕輕拂開她的手道:“藝涵,莫要固執(zhí)了。當(dāng)初你要入宮,我同意。你想去昭嵐殿,我默許。可這不代表,我愿意你和任何人去比較。你救過我,我感激。沒有你,便沒有我今天??晌医o不了你承諾和一輩子的依靠,你便不要為我虛度年華了?!?p>  說罷,方子羨轉(zhuǎn)身離開。

  羅藝涵留在原地,看著他疲憊的背影,眼前一片模糊,她捂住嘴巴,努力的把最后的自尊保留了下來。

  昭嵐殿中,蕭歌山看著夏侯瑾毫不猶豫的將藥喝了下去,心里即是欣慰,又有些疑惑。

  這半日來,宮里煽風(fēng)點(diǎn)火的言論愈演愈烈,可蕭歌山卻像毫不知情一樣,其實(shí)他哪里會(huì)不知?

  可這宮里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真假多少,他還是聽的出來的。

  他在意的,不過是夏侯瑾親自對(duì)他的解釋。

  “苦嗎?”他問

  我搖搖頭,回答:“不苦?!?p>  蕭歌山遣退了服侍的宮人,就這么盯著我的臉,終于他似是忍不住了,才問:“太醫(yī)說你不宜情緒波動(dòng)過大,可是誰惹你不高興了?或是誰又在你跟前嚼舌根了?今日幸虧李光彥路過,把你送了回來,否則我身在宮外,如何能及時(shí)回來照顧你。”

  我知道他想套我的話,也知道他疑心子羨,便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魔怔了。見到了李相爺,想起他曾與我共事,是個(gè)辦事利索妥帖的人,便扯著他撒了瘋。他倒也顧及我的體面,將我?guī)Я嘶貋怼2恢^的勸了我?guī)拙?,倒是讓我覺得愧疚,若不再惜勸,這不是既讓他做了被人趁口舌之快的小人,又親自打了他的臉嗎?他是忠臣良將,連皇上都敬重信任的人物,若被我區(qū)區(qū)女子折辱了。豈不是天下人的吐沫都要將我噴死?”

  聞言,蕭歌山沉默良久,口不由心的道:“這么說來,我倒是該好好嘉賞李光彥。免得有些不識(shí)相的庸人,總是管不住嘴。”

  我低頭把玩著桌上的杯子,他又道:“明日我就下令,將劉夫人接回宮吧。雖是人有點(diǎn)呱噪,可與你相熟,也聊得來,有個(gè)人在你身邊陪著解悶,我也放心?!?p>  蕭歌山走后,我不禁有些擔(dān)憂,心里總覺得不安。

  蕭歌山那么驕傲的人,向來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

  這半日來,宮里都把我和子羨說成什么樣了,他卻平淡的仿佛沒事人一般,還說要嘉賞子羨,這其中的意味,讓人難以捉摸。

  玉容妃住所——嶸安殿中

  羅藝涵斜靠著長廊,仰頭望著天上那半圓半缺的月亮出神。

  一個(gè)聲音冷不丁的響起:“都說皎月以繁星為配,紅花以綠葉來襯,可有時(shí)候細(xì)品起來,卻覺得可笑。月亮只有一個(gè),卻要配萬千星宿,花兒纏枝而開,獨(dú)自妖艷,綠葉再鮮翠也只能是陪襯?!?p>  羅藝涵回頭,連忙行禮:“參見玉容妃。”

  漱玉走上前,看著月亮道:“你瞧,即便這月亮殘缺又丑陋,可它旁邊的那些星星,還是鉚足了勁閃閃發(fā)亮,擁簇著它。若月亮換做了人,是不是足夠讓人討厭,令人嫉妒呢?”

  羅藝涵沒有讀懂她話中的意思,只是有些傷感地道:“可能因?yàn)?,月亮就是月亮,繁星再亮,也蓋不住月亮的光。也可能是因?yàn)榉毙侨f千,可月亮只有一個(gè)吧。所以才讓人更加珍惜?!?p>  漱玉一笑,回頭望她,意味不明的道:“原是如此。月亮和星星,永遠(yuǎn)不能相提并論。誰又不想成為月亮呢?誰又甘心只做綠葉呢?”

  羅藝涵看著她,漸漸的,眉頭微皺。

  漱玉又道:“外頭風(fēng)大,早些休息吧。花又如何,無百日紅。葉卻常青。”

  漱玉走后,羅藝涵站在原地,手指不禁緊緊的捏住衣角……

  過了幾日,羅藝涵提著一盒子書來到昭嵐殿,她將蕭憶軒帶到正殿外的石亭子里教習(xí)。

  羅藝涵:“君子有情,止乎于禮.不止于禮,止乎于心.正直保守,舉止得當(dāng)。男非眷屬,莫與通名。女非善淑,莫與相親。通曉其意,則立吾身。大皇子可記住了?”

  蕭憶軒抄寫著,有些急切地道:“羅掌司說慢些,我記不住了?!?p>  羅藝涵走到他跟前道:“奴才今日帶了書,大皇子可慢慢寫下來。最主要的是,通曉禮數(shù)。切莫任意孤行,否則便會(huì)落人話柄,遭人不恥?!?p>  我站在門邊上聽著,有些無奈,想來她也是聽了不少閑言碎語,心中不快,才突然來昭嵐殿,拉了蕭憶軒跑到正殿前來故意說給我聽的。

  我默默地放下門簾,劉夫人剝著橘子問:“外頭有什么稀罕事?讓你眼巴巴站著那吹風(fēng),快過來坐著歇息,你這身子可吹不得涼風(fēng)?!?p>  我走了過去:“有時(shí)候我覺得,這人還真是不能看表面,漱玉原也不是那么機(jī)敏的人,如今倒叫她說中了?!?p>  劉夫人一聽,有些嫌棄地道:“她又與你說什么了?也是在你跟前,我說句不敬的話。就她那嘴,能吐出什么好話來?感情個(gè)個(gè)在她眼中就沒得半分好?”

  我一嘆道:“上次她也是關(guān)心則亂,才會(huì)誤會(huì)了你。你別總惦記著那事,我倆又怎會(huì)揣著糊涂心思相處。”

  劉夫人撇撇嘴:“要不是她叫著嚷著說我把你氣病了,皇上能這般不給我臉面?能把我連夜趕出宮去?”

  我坐到她身邊道:“這事讓你受委屈了,但我心里從沒疑過你。我還沒謝謝你呢,這次蕭歌山那樣責(zé)罵你,你也沒把事情說出去。”

  劉夫人不好意思一笑:“我倆誰跟誰呢。只是那玉容妃,我可算見識(shí)了,以后呀,我見她就躲,八字不合呀,我就不往跟她前湊。”

  我無奈一嘆,看來劉夫人和漱玉這誤會(huì),算是解不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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