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今日不回府了嗎?”清檀公主看了眼天色已近黃昏,平日這個時候,姐姐早就走了。
我輕輕敲了敲桌子,提醒她不要走神,繼續(xù)練琴,她便嘟著嘴照做。
好不容易熬到用晚膳的時候,清檀早就饑腸轆轆,她一邊啃著雞腿一邊問我:“姐姐不吃嗎?”
我搖搖頭,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我對吃食沒有多少樂趣,每天回府后也多數(shù)不用晚膳,大抵是過了長身體的年紀吧。
我如是想著,給她碗里夾了塊糖醋排骨,她嘴里都快塞滿了,憨厚的朝我笑著。
這時,宮女朝清檀請示道:“宮里的燭火不夠了,奴婢去內(nèi)務府領點來?!?p> 清檀頭也不抬的嗯了一聲,我瞧著宮女領命下去后,起身跟了出去。
她順著甬道走著,一路來到內(nèi)務府,見她進去,我心中疑惑,難道她真是來取燭火的?
我走到窗邊,瞧見宮女提著包裝好的燭火,對著一個宦官道:“勞煩得閑的時候給陳小侯爺遞個話,內(nèi)子監(jiān)已經(jīng)懷疑我了,還對公主說了好些對小侯不敬的話,如今公主把小侯送的東西都給扔了。我可是再不敢替小侯做事了。”
而那個宦官,不正是昨日攔住我的那個嗎。
此時我已猜想到,陳小侯爺能暢通無阻的進入後宮,八成是這個宦官幫了他。而這個宮女應該只是貪圖錢財,并不敢真的破壞聯(lián)姻。
不過這么一個不忠之人留在清檀身邊終究不妥,原本今日約陳小侯爺只是想給他個教訓,可我復又想了一下,我的身份本就隱晦,陳小侯爺抓著我的把柄,我便不能安心,不如一不做二不休,一次就整他個無法翻身。
等宮女出來,我出去攔住她,她嚇了一跳:“你怎么會在這里?”
“自然是跟著你來的,你方才說的話我都聽見了,你可知道背主求榮是沒有好下場的?”那宮女一聽,立刻跪在地上朝我求饒:“求大人放我一馬,奴婢不過是給陳小侯爺傳信,并沒有其他過錯?!?p> “我看不止是傳信這么簡單吧?要是清檀公主真的對陳小侯爺有了情意,到時破壞了代皇子和清檀公主的聯(lián)姻,你吃罪得起嗎?”我居高臨下的望著她顫抖不已的身子,她搖搖頭道:“奴婢聽聞代皇子拒絕了與清檀公主的親事,這才幫住小侯聯(lián)絡公主的。要不然就算給奴婢十個膽子,奴婢也不敢這么做啊!”
“就算代皇子不愿娶公主,難道公主的親事就輪得到你做主?所幸公主還不知道是你偷偷牽線搭橋,你就還有將功贖罪的機會。只不過,棲鳳閣是再不能留你了?!?p> 等我們回到棲鳳閣的時候,清檀公主已經(jīng)用完晚膳,正百無聊賴的坐在亭子邊晃蕩著雙腿,見我回來,她朝我跑來:“我還以為姐姐回去了呢!”
我笑著摸摸她的臉:“怕你偷懶,可不又回來了?!?p> 她聽我這樣說,不禁嘟著嘴道:“我都練了一整天琴了,姐姐就饒過我吧。不如我們來玩彈棋子?”
我挑了眉,點了點她的鼻尖:“撒嬌對我可沒用。”
說罷我牽著她到亭中,桌案上燃著上好的沉水香,我坐在一旁喝著茶,聽著清檀撫琴,有不對的地方我便提醒兩句。
差不多快到子時的時候,我讓她回去休息,她如釋重負的呼出一口氣,匆匆給我告了退。
我坐到琴案前,伸手輕撫琴弦,娓娓彈出一首《春江花月夜》,片刻后突然有個男聲隨著我的琴聲,唱道:“桃之夭夭,有蕡其實,之子于歸,宜室宜家。”
我低頭竊笑,這陳小侯爺是真不要臉,面都沒見上呢,就急著表明心意,還有意求娶。要是他知道此時等著他的不是清檀公主,而是一通刀槍棍棒,不知是何悔恨。
我看向一臉不知所措的宮女,朝她使了個眼色,她立刻會意,招呼好其他宮女躲好后,給陳小侯爺開了門。
陳小侯爺一進來,只見臨水的亭子里有個婉約身影,似是在喝著茶,看得他心頭一陣癢癢,隨便理了理自己的衣服,便朝那抹身影奔去,可他還未沖到亭子外,便有人叫道:“來人??!抓刺客!”
陳小侯爺一愣,突然被身后的宮女用麻布口袋套了頭,接著便是一陣接二連三的疼痛襲來,我站在亭子里,看著那些小宮女有的提著掃帚,有的揮著花鋤,更甚者手里居然持著炒菜的鏟子,她們手里的工具,毫不客氣的通通招呼在陳小侯爺身上。
吵鬧聲驚動了清檀公主,她草草披了件衣服出來,當看到宮女們都在圍毆時嚇得瞌睡都醒了。她連忙跑過來,躲在我身后,如同受驚的小鹿一般,抓著我淡粉色的纏枝蓮紋披帛,撲扇著大眼睛,驚恐地問我:“這宮里怎么會有刺客?姐姐你別過去,危險?!?p> 我低頭一笑,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公主別怕,想必巡邏的守衛(wèi)也快來了,姐姐不過去,就在你身邊保護你?!?p> 我約陳小侯爺子時來棲鳳閣,其實是早就摸準了侍衛(wèi)們巡邏的規(guī)矩,想來再打個一炷香的功夫,侍衛(wèi)也該來了。
陳小侯爺止不住的哀嚎:“我是陳小侯爺!不是刺客,是你們公主放我進來的呀!”
然而不論他怎么叫嚷,回應他的也只有一頓頓拳腳。
清檀嚇得拉住我的手,聲音都顫抖了:“姐姐……是…是陳小侯爺?”
我看著她那樣子,八成是怕我們打傷了皇親貴族難以交代,我便解釋道:“公主莫慌,他說他是陳小侯爺難道就是陳小侯爺了嗎?他還說是公主約的他,可公主約他了嗎?”
清檀愣愣地搖搖頭,我又道:“所以不論他說什么,都是想避重就輕,逃脫一劫,公主莫要相信。反之公主平日從不出門,無冤無仇的,一個男子若無旁人的進了棲鳳閣,難免惹人非議,公主必須嚴懲方能避嫌?!?p> 清檀慌亂的點點頭,指著那群宮女道:“打!狠狠地打!”
清檀公主這一下令,眾人更加肆無忌憚,出手更加利落。
正當此時,一群侍衛(wèi)沖了進來:“出什么事了!”到比我想的來的要更快些。
宮女們停了手,我推了推清檀示意她,她立刻走出亭子道:“棲鳳閣進了刺客,正好被拿住了,你們快快將這人拖出去?!?p> “我……不是刺客……”陳小侯爺半死不活的聲音從麻袋里傳來,侍衛(wèi)一腳踢了過去:“你不是刺客,你是什么?半夜擅闖公主寢宮,該當何罪!”
陳小侯爺呼痛一聲,帶著哭腔道:“我是陳小侯爺,真不是刺客?。 ?p> 侍衛(wèi)們聽后面面相覷,我走了出去,命人解開麻袋,此時一股血腥味散了出來,我掩了掩鼻故作震驚地道:“呀!真是陳小侯爺!您怎么在這?”陳小侯爺一見我便指著我,齜牙咧嘴的說不出半句話來,我立刻去扶住他,湊近他的耳朵問:“不是讓人給小侯傳話今夜不方便,讓小侯等消息嗎?”
見我如此說,陳小侯爺一愣,我立刻召來那宮女:“來幫我將小侯扶起來?!睂m女立刻與我一邊一個的將陳小侯爺扶起來,她用微不可察的聲音道:“小侯受苦了,原是早就通知內(nèi)務府的人給侯爺帶信的,難道小侯沒收到消息?”
陳小侯爺站都站不穩(wěn)了,還發(fā)狠威脅宮女:“是你給我開的門,你還問我?”
“是公主聽門外有登徒浪子吟酸詩,才叫奴婢開的門,方才您也聽了,是公主下令讓打的,奴婢實在不敢違令?。 睂m女一臉委屈地低囔著,此時陳小侯爺看見公主一副嫌棄的表情,當下就信了我倆的話,以為公主只是想教訓一下門外的流氓,沒成想打了自己?,F(xiàn)下自己在公主心里的地位只怕是一落千丈,再無討好的機會了。
將陳小侯爺交給侍衛(wèi),我又故意提醒道:“陳小侯爺受了如此重的傷,宮門早就下鑰了,最好還是在宮里留一晚,讓太醫(yī)好好醫(yī)治。有什么誤會,明日再說?!边@么說就是告訴侍衛(wèi),看住陳小侯爺,別讓他出宮。
侍衛(wèi)領命下去,清檀一臉吃了蒼蠅的表情:“想不到真是陳小侯爺,大晚上不睡覺,闖我棲鳳閣,他究竟想做什么?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還好及時把他抓住了,現(xiàn)在想起來我就犯惡心?!?p> 我噗嗤一笑,替她攏了攏衣服:“沒事,明天有的他好受的,保證他以后見了公主跟老鼠見了貓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