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鳳閣門外，一個男子鬼鬼祟祟的朝著門內(nèi)張望，片刻后，一個宮女走出來朝他福了福身：“公主此刻正在上課，小侯爺?shù)臇|西已經(jīng)送進(jìn)去了，公主特派奴婢來道謝?！?p> 陳小侯爺干笑兩聲，從懷中掏出一塊漢白玉簪子遞到她手里：“勞煩姐姐了，不過公主就沒有想見我的意思？”
宮女看了看手中的簪子，敷衍地道：“小侯爺說笑了，公主奉命在棲鳳閣受教，是不能外出的。小侯爺身為外臣，能入內(nèi)宮想必也費了不少心思，奴婢雖不能引介小侯爺，但日常趁著內(nèi)子監(jiān)大人不在，給小侯爺傳個信倒是可以的?！?p> “這內(nèi)子監(jiān)區(qū)區(qū)四品女官，未免管的也太寬了吧？”陳小侯爺挑著眉，語氣頗為不悅，那宮女接著道：“誰說不是呢，所謂官大一級壓死人，正是這個理兒。而且公主現(xiàn)在被她唬得五迷三道的，哪里是我這個小宮女能拿的住的？”
見她如是說，陳小侯爺點點頭，既然這樣，還不如直接朝這個內(nèi)子監(jiān)下手，讓她幫助自己接近公主。
“那還是有勞姐姐替我多照看公主，若公主缺了什么，或想要些有趣的玩意兒，還請姐姐遞個話來?！?p> 我指導(dǎo)著清檀公主的指法，輕輕牽著她的手按在琴弦上，她卻突然跑題，問我：“內(nèi)子監(jiān)姐姐，你今年多大年紀(jì)了呀？”
我一頓，不明所以的看著她：“二十有一。公主問這個做什么？”
“沒事，我就是好奇嘛?！彼椭^，想了一下又問：“那內(nèi)子監(jiān)姐姐可有喜歡的人？”
“奴婢已為人婦?！蔽宜砷_她的手，她又問：“真的？那你的夫君，是你喜歡的人嗎？”
“奴婢的夫君……”我看著亭外池塘里滿池嫣紅，想起那時重華對我說的夏采荷來冬晾梅，嘴角不經(jīng)意勾起一抹苦笑：“是世間最好的男子。我們自小相識，情投意合?！?p> “可內(nèi)子監(jiān)姐姐從未提過你的夫君，他是做什么的？你入宮來教導(dǎo)我，他可知道？”清檀好奇的問著，而我低頭看她的眼神，腦海中的幻影突然就散了，我搖搖頭，解釋道：“他是我的英雄，但是已經(jīng)過世了?！?p> 清檀愣住了，原本她以為，能打聽到一個美滿的愛情故事，姐姐那么溫柔，又多才多藝還會武功，偏偏夫君沒了，這就是人家說的天妒英才嗎？
看出清檀眼神中的可惜之意，我摸了摸她的頭，以作安慰，她垂著眼，朝我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有意勾起你的傷心事。你和你夫君那么相愛，你一定很難過吧……”
我心中一暖，蹲下身拉著她的手，寬慰著她：“和他在一起，我一直都是快樂的，只是快樂的時間沒有延續(xù)下來。既然擁有過，就不可惜。”
清檀單純的眼睛忽閃忽閃的，突然她抱住我，信誓旦旦地道：“沒關(guān)系，以后我陪著你，等我嫁人了，你便跟著我，我保護(hù)你，許姐姐?！?p> 我心中一震，這個孩子……
仿佛心中突然住了一只溫暖的小兔子，既溫暖，也讓我的心臟跳動的更加清晰了……
“姐姐再和我說說，你和你夫君的故事吧?！?p> “公主，該用小點了?！睂m女過來提醒著，清檀詢問似得看著我，我微微一笑，宮女立刻讓人將點心放入涼亭內(nèi)，我攜著清檀的手走進(jìn)涼亭，瞧見一旁堆放著幾本書和一些玩物便拿起來看了看：“這是哪里來的？”
宮女立刻趕過來拿走，解釋道：“都是公主的東西，奴婢這就收起來。”
見她如此遮掩，我也便不再多問，那些書端看書名便不是什么正經(jīng)書，我坐在清檀對面，她拿起一塊松餅小口吃著解釋道：“那些都是陳小侯爺送來給我解悶的，說是勞逸結(jié)合才好?！?p> “陳小侯爺？可是陳留候之子，陳德？”聽我問話，清檀好奇的看著我：“姐姐也認(rèn)識他？”
“不認(rèn)識，只是聽聞這陳小侯爺不學(xué)無術(shù)，是個喜好風(fēng)流的人物。”我否認(rèn)著，心中卻頗為疑惑，這陳小侯爺何時與公主扯上關(guān)系的，陳德這人當(dāng)初還憑著一點不錯的文采來敘夢閣做過客，不過他占著身份貴重為人又過于張揚，所以我并不喜歡他，要不是出手大方又耐不過紅娘軟磨硬泡，他哪能有機會與我同桌而談。
“唔，我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得知我最近的喜好的，我雖未見過這個陳小侯爺，不過他這般照拂我，應(yīng)該是個風(fēng)度翩翩的公子?！闭f著清檀公主不好意思的笑了，我頓覺緊張，這陳德可不是個省油的燈，所謂無事獻(xiàn)殷勤，非奸即盜。想起方才宮女遮遮掩掩的模樣，八成已經(jīng)被陳德收買了。清檀不過一個不經(jīng)世事的姑娘，難免被這些心懷不軌的人下了套，便提醒她道：“公主是君，他是臣，有好的東西自然是要獻(xiàn)寶的。不過這陳小侯爺這般投其所好，只怕心術(shù)不正，另有目的?！?p> “不會吧？”公主喝了一口糖水，瞪大了眼睛看著我：“可我聽說，這陳小侯爺平日也不曾親近拉攏過誰?！?p> 我如是聽著，不禁看向亭外低著頭的宮女，想來這妮子替陳小侯爺說了不少好話呢。
“公主可知，這陳德年近而立，妻妾成群，靖安煙花柳巷里的姑娘誰不知道他的鼎鼎大名。”看著清檀驚訝的臉色，我繼續(xù)道：“而且這陳小侯爺不止風(fēng)流債多，因為他張揚跋扈，冤家也不少呢。是靖安城內(nèi)出了名的混世魔王?！?p> 清檀一聽，氣憤的扔了手中啃了一半的松餅，她原以為像話本子上寫的那樣，陳小侯爺應(yīng)是一位才德兼?zhèn)涞墓?，，所以百般體貼自己愛慕的姑娘，卻不想這陳小侯爺是個無賴流氓，登徒浪子，一個都快當(dāng)自己叔叔的人了，還整天不知羞恥的招惹自己。
清檀心中越想越難受，仿佛身體里爬滿了骯臟的臭蟲，忍不住叫人將陳小侯爺送來的東西通通扔了出去。
我心中竊笑，陳小侯爺對不住了，讓你招惹誰不好，偏偏招惹清檀。
眼瞧著清檀這幅氣憤的模樣，想來她今日也學(xué)不進(jìn)去了，便掏出我憑著記憶抄寫的琴譜交給她：“馬上就要及笄的人了，這段時間就專心點，好好練琴，莫給我丟臉?！闭f罷，我起身告辭，路過那宮女時，瞧見她頭上的玉簪不像宮女能夠佩戴的規(guī)格，我出聲贊嘆道：“姑娘今日頭上的玉簪好生別致，是漢白玉的吧？”那宮女一愣，慌張的摘下簪子，攥在手中，我笑了笑，便直徑走了。
順著棲鳳閣出來，走在空無一人的甬道上，想著今日下課早，不如帶芷兒出去逛逛。這丫頭前些日子還嚷嚷著要吃酒蒸米糕。突然一個身影沖出來攔住了我的去路，我望著來人是一個宦官打扮，便問：“你做什么?！?p> “是公主的內(nèi)子監(jiān)吧？”一個張揚的聲音從身后傳來：“還說要再等一個時辰呢，今日這么早就下課了??？”
我回過頭，見身后陳小侯爺甩著手中的煙斗，我心下一驚，可不能讓他認(rèn)出我，便立刻以袖掩面：“陳小侯爺想要做什么？這里是內(nèi)宮，無御不得擅入。”
“嗨喲，我陳小侯爺?shù)耐贾馈！彼@嘆一聲，朝我走來，輕佻的用煙斗來掀我的袖子：“讓爺看看，是不是老相好？”
我后退幾步，躲開他的動作：“請小侯自重，我可是四品女官，不是可以任你觸犯的宮女?！?p> 他眼神一瞇：“你嚇我呀？我好害怕呀！”說著他夸張地四處望了望：“該不會有人沖出來把我就地正法了吧？哈哈哈哈哈！”
等他笑完，他看著我，片刻后疑惑地歪了歪頭，眼睛上下打量著我，嘟囔道：“我怎么覺得你有點眼熟呢？”
我一聽他起疑了，立刻轉(zhuǎn)身就走，還沒走出兩步，他沖上來一把抓著我的手笑道：“我想起來了，敘夢姑娘！你這雙眼睛，我是做夢都忘不了?！?p> 我本想否認(rèn)，便聽他篤定的問道：“聽說你被人贖了身后，我可是對你日思夜想?。∧阍趺磿趯m里，還成了清檀公主的內(nèi)子監(jiān)？”
見避無可避，我一把推開他，展了展皺巴巴的廣袖后微微仰首，看著他道：“小侯記性真好，不過我不叫什么敘夢，我叫許瑾?！?p> “這個我知道，我知道。”陳小侯爺一臉興奮的圍著我轉(zhuǎn)了一圈：“果然是個大美人，你放心，我不會把你的身份說出去的。”
叫他這幅色瞇瞇的模樣，我沒由來的一陣惡心：“小侯再此等我，所為何事？”
他嘿嘿一笑：“這不是說公主最聽內(nèi)子監(jiān)的話了嗎？我便是來討個人情的，既然你我是老相識，我也就好說話了?！?p> 說著，他湊近我道：“你能不能幫我把公主約出來？”
我避開他，心中嫌棄地道：“你約公主做什么？”
“這不是代皇子拒絕了清檀公主的親事嗎？我便想著，安慰安慰公主?！币娝绱撕耦仧o恥，我便道：“你那些心思還是憋著吧。公主什么身份，就算代皇子拒絕了，就能輪到你？”
“如今你當(dāng)了官，說話也沒有之前討喜了呢?！标愋『顮斠娢仪撇黄鹚愕靡庋笱蟮牡溃骸白詠砟信鲇H講究的是門當(dāng)戶對，情投意合，若我陳小侯爺配不上，何人配得上？”
說著，陳小侯爺一臉壞笑的看著我：“莫不是小爺要娶公主，惹你吃醋了？”
我見他越來越無禮，便轉(zhuǎn)身要走，他卻突然正色地警告我道：“你的身份特殊，莫不是想要小爺不念舊情了？”
我腳步一頓，他得寸進(jìn)尺的來到我身前，威脅我：“若讓人知曉了你以前的身份，你還能如此高傲的站在這里？”
我微微擰眉，這陳小侯爺是賴上我了，若是身份被戳破了，只怕小命也難保。如是想著，我出聲道：“公主奉命受教不得出棲鳳閣，這是周宇王的命令，誰人敢違？不過小侯對公主情真意切令人動容，我便幫小侯一次，能不能把握住機會就看小侯自己了。”
說著，我朝他招招手，湊近他的耳朵約他明晚子時來棲鳳閣門外，我安排他進(jìn)去與公主相會。
陳小侯爺一聽，滿眼喜色，朝我豎著大拇指道：“內(nèi)子監(jiān)就是不一樣，果然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