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丘玄早就感知四周來了不少氣息悠長的人,不消看就知道都是些內(nèi)力深厚的家伙。烏青劍在一旁也是看到周圍稀稀拉拉的站了十余人,一個個都是些生面孔分不出敵友。這些人雖然站的貌似雜亂無序,可仔細一看卻是暗含戰(zhàn)法隱隱的將幾人都包圍其中。
啪!一聲掌聲相交。谷寅客騰騰騰的接連退了數(shù)步,谷寅客因與左丘玄對接一掌,胳膊一陣陣酸痛。左丘玄撤步回旋,單掌回劈趙寒。風聲烈烈,又一掌將趙寒迫退。儲相言和智云上人在虞丘少手下絲毫占不得上風,對方那內(nèi)力如同堅韌牛筋的棉絮一般。兩人每一招都要花費不小的內(nèi)力與之相抗,行動遠遠不如開始那樣快捷。
那出現(xiàn)的十幾人緩步往里走,圈子越收越緊。谷寅客稍稍緩了緩,又是飛身撲上。左丘玄見強敵環(huán)伺,反而激起豪情,內(nèi)力在體內(nèi)飛轉(zhuǎn)。玄鶴振羽的身法更是無比輕靈,極巧妙的倏忽閃身一側(cè)。一把扣住谷寅客的手腕脈門,谷寅客頓時半身酸麻。趙寒劈胸一掌,直襲左丘玄心口。左丘玄奮起內(nèi)力,將谷寅客甩出圈外。谷寅客身材高大,橫著身體飛了出去,砸向圍上來的其中兩人。那二人同時伸臂去接,可是又不能硬接硬拿,否則谷寅客非得受了內(nèi)傷不可。二人甫一接觸到谷寅客,就縮臂含胸以卸其力??蓙韯莺罅d綿,兩人又連退數(shù)步這才接下谷寅客。
左丘玄輪臂甩出谷寅客,唰的抽出長劍。那耀眼寒芒如流星一般灑向趙寒,頓時將其周身各大要穴全部籠罩。同是梅劍,前后兩人使來,一個是寒雪墻角數(shù)枝梅,一個是徹寒聞香不見梅。左丘玄號稱梅花劍仙,一柄長劍那自更是出神入化。左丘玄這是跨入亂決之后的第一次試劍,劍式如寒風飛雪變化無窮,不拘泥于已有的規(guī)矩,看似隨意實則暗含奧妙。劍上的力道含而未發(fā),不論趙寒采取防守或?qū)フ惺剑家櫦傻剿菬o盡后著的變化。只見長劍輕飄飄地破空而去,仿佛一支古樸蒼虬的梅枝,暗香飄遠得不帶絲毫煙火氣息。
趙寒心頭震驚,啪的打開精鋼折扇,連退連防。趙寒雙目眨也不眨地注視著強大的敵手,一席白衣無風自動,已提聚了十成功力,隨時會發(fā)出驚天一擊。谷寅客心中既驚駭又覺得失了莫大面子,稍稍恢復,又是沖入戰(zhàn)圈。
左丘玄受到兩大高手的氣勢沖擊,臉上卻不動聲色,身周三尺之內(nèi)平靜如常,看不到半點風暴降臨的跡象。但他手中的劍芒越來越盛,驀的一聲長嘯,劍如長虹貫日,瞬間刺到了谷寅客咽喉前。梅劍使出靜若處子,動若脫兔,劍法揮灑處隨心所欲,趙寒此刻不得不嘆服,知道自己距離左丘玄確是差了三分火候。
三大高手眨眼間猛然撞在一起,長劍與鋼扇交錯,掌風與虎爪翻飛。盛夏之時,那梅劍卻如攪起無數(shù)積雪。在那漫天無形的雪粉之中,三條人影走馬燈般旋轉(zhuǎn)騰挪,勢如閃電,掌風劍氣交織飛射,不時在地面上刻下一道道深深的痕跡。
雷青羽剛開始時尚能看清楚各方的攻守變化,幾招過后,便覺得頭暈目眩,已然跟不上幾人移形換影的速度,腦袋一陣暈忽忽,幾乎有了嘔吐的感覺,忙掉頭不敢多看。他腦袋一偏,赫然發(fā)現(xiàn)豐塵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幾人,如癡如醉,手上還不自覺地做出奇怪的動作,不禁大感訝異,難道他能看得清楚交鋒的情況?
豐塵正看得入神,以從中汲取武學的技巧。后來的那群人中,有一個離得最近??礃幼訉嵙τ趦ο嘌詭兹艘簿蜕赃d些許。嗤笑道:“小子,你看如何啊?”這人是知道趙寒的實力,好像對谷寅客也并不陌生。
豐塵隨口答道:“趙公子和那谷前輩雖然眼下攻勢凌厲,可是趙公子內(nèi)力后勁不足。谷前輩剛猛有余,可是不是我家?guī)熓鍖κ?。他們輸定了!”說到這里忽然醒悟過來,轉(zhuǎn)眼望向眼珠瞪得滾圓的那人,搶先擺手道:“你們本就是和趙公子相識,又何必問我。你們?nèi)硕?,吃虧的還是我們,多說無益。”
話音未落左丘玄身形急轉(zhuǎn),躍出戰(zhàn)圈。朗聲道:“師弟,我們罷手!”虞丘少雙掌迫退儲相言和智云上人,一個翻身落在左丘玄身邊。
左丘玄冷然道:“趙公子,搬來這許多救兵。嘿嘿,若是群起而上,我們不敵。不過我二人臨行帶走你們幾個,恐怕你也攔不住。”
趙寒哈哈一笑,道:“左真人何必如此灰心,都說到歸西的事情了。趙某不才,愿助二位真人一臂之力?!?p> 那一群人忽的全部單膝拄地,齊聲道:“參見王子??!”
趙寒單手虛抬,道:“好!你們來的及時。今日務必將兩位真人送上路,回去我給你們在師尊面前請功!!”轉(zhuǎn)首又看向左丘玄和虞丘少,道:“今天就看二位真人神功了。”話音剛落,豐塵飛身而上,單肩靠上剛才與自己問話的那人的后背。“噗!”那人猝不及防,口噴鮮血飛出數(shù)米,滾落在其他人腳下。
“老十!!”挨近的兩人連忙將那人扶起,只見他嘴角流血。雖無生命之憂,可是今日若想同入戰(zhàn)陣怕是不行了。
豐塵鉆著空子,站到左丘玄和虞丘少一旁,道:“我與二位師叔同進同出!”
他二人看了看豐塵,左丘玄道:“到時我二人奮力打出一個口子,你用那御風飄渡的身法快快遁去。聽著,這不是商量,是師叔之命,你必須聽!”左丘玄心中已經(jīng)打定主意,哪怕是舍卻性命也要保得豐塵全身而退。
趙寒大怒,喝道:“小子找死,竟敢偷襲!”
豐塵笑道:“趙公子,你們先是調(diào)虎離山,然后以大欺少,現(xiàn)在又招呼這么多幫手過來。口口聲聲要取我?guī)熓逍悦?。難道束手待斃才能合你心意?你這想法簡直是單純又可笑,虧得你還是趙國的王子。放在南方,連鄉(xiāng)野孩童都不如。”
趙寒本來就自視甚高,被豐塵一頓搶白,還說自己連江南孩童都不如。心中火冒三丈,雙眼緊緊盯著豐塵,道:“小子,不要呈口舌之利。今日你必然會隨你兩位師叔同去,趙某滿足你的心愿就是?!?p> 左丘玄暗語道:“師弟,豐塵。我看他們后來的一共十六人,所占方位各有蹊蹺,定是暗合陣法。”
豐塵道:“師叔,我剛才在一旁細看了下。頗有點義父當年留給我兵法中的八陣之圖的意味,我適才撞傷那人正是云垂陣之一角。趙寒和那谷寅客應該是身處中軍,其他八個方位各司其職。云垂之角乃四正陣之一,此處缺一人其勢最弱。我們從此而攻,或能搶得先機?!?p> 趙寒更是清楚此陣要害,急聲道:“褚先生,智云上人,速去西南角無論是誰只管放手還擊?!彪m然這二人并不熟悉陣法,可是眼前為了堵住這個窟窿,也只能從權(quán)處理了。儲相言和智云上人知道來的都是援手,自己這一個方已經(jīng)占據(jù)絕大優(yōu)勢。剛才兩人被虞丘少一人壓的顏面盡失,毫沒猶豫的就奔了過去。
左丘玄和虞丘少兩人道:“豐塵就按你說的!”三人點了點頭,同時飛身撲向西南方向。三人一動,陣法立即動了起來。三人雖然襲向一點,可是牽一發(fā)動全身,周身四處皆是壓力涌來。有正出,有奇襲,四面八法都是人影。左丘玄道:“丘少,豐塵你們?nèi)ピ拼菇恰F渌慕唤o我?!痹捯粢宦洌涂磩庑切屈c點灑向四周。那涌上的勁力,就像生怕沾染那星光一般,又倏的退了回去。豐塵和虞丘少知道,這一退再來的反撲必是山崩地裂。就算左丘玄功力超群,可是也抵不過這許多人一齊進攻。兩人都明白儲相言和智云上人這兩人不諳陣法,就是這個陣的缺陷所在。越是緊急的關(guān)頭,豐塵越是專注非常。內(nèi)力在體內(nèi)翻騰洶涌,帶脈處綠芒直如翡翠一般。一手斜引卸去智云上人的大手印,一掌風起云涌拍了過去。那翻天氣浪鋪天蓋地,卷向智云上人。智云上人如何能料到豐塵這內(nèi)力忽的雄渾至斯,即便全力相抗也是被拍的翻身飛出戰(zhàn)圈。一顆光頭閃爍著光芒,傷口迸裂鮮血點點飛濺。儲相言也是被虞丘少迫得閃身而去,不敢正面交鋒。反而那陣角那人知道陣法,自己這一方完全無需防守,定會有他人抵擋。見儲相言和智云上人一個被拍飛,一個拼命躲閃,知道不妙。大聲呼喝,欲調(diào)集其他幾個陣眼前來助力??删褪沁@一瞬,左丘玄三人飛身躍出陣外,脫離了這索命的八陣圖。
左丘玄深吸了一口氣,道:“幸好豐塵出手傷了一人,不然你我三人陷入其中,再難自拔了。”
虞丘少道:“師兄,現(xiàn)在我們是脫離了這陣法,可是眼前這許多人如何是好。就算我們能突圍出去,可是青羽還在他們手中啊?!弊笄鹦彩且换I莫展,若是雷青羽不被對方擒住局面還會好點,可是又如何能放下自家弟子落入敵手!
左丘玄面色不改,道:“豐塵,你輕身功法好。過會我與你虞師叔拖住趙寒他們,你速速去搬救兵?!必S塵一聽,眼前能搬的救兵就是金焰了,可那也是遠水難救近火的。再說了,這行軍打仗和江湖廝殺那也是兩碼事啊。這分明是左丘玄欲舍卻自己和虞丘少,護他盡快脫身。
趙寒雖然可惜剛才陣勢沒有圍住左丘玄三人,不過現(xiàn)在優(yōu)勢又回到自己手上??粗矍叭嗣嫔氐臉幼?,心中卻是無比開心。雙眉斜挑,伸手撣了撣粘在衣襟的灰塵?;沃阶幼咔皫撞剑溃骸鞍ミ?,左真人、虞真人,剛才的神勇哪里去了啊?”說完向身旁一人示意,將雷青羽帶來。那人走了過去,一把將雷青羽扔在趙寒腳下。雷青羽身體不能動彈,心中又是覺得好生羞愧,只得將頭別向一旁。虞丘少見趙寒如此辱人,怒喝道:“你身為趙國王子,如此辱人,是何道理?”
趙寒哈哈笑道:“虞真人,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我大趙如何對待南周漢人,你沒見過也沒聽過?南周的漢人在我大趙就是這般,他若投身過來,我必善待與他。”
虞丘少氣的目眥欲裂,冷聲道:“你們?nèi)绱?,天必譴之??!”
趙寒不屑道:“天譴?哼。。。你我所奉不是一個天。你們誰都還別打算跑,若是跑了,這小道士我必凌遲碎剮了他。還要傳言江湖,就說你們貪生怕死,舍棄門徒與不顧。我倒要看看到時候你們那個破道觀還說什么道家第一,當什么正派領(lǐng)袖?。 ?p> 左丘玄道:“趙寒,你自當你的王子,可是在我眼里不過一副臭皮囊罷了。跑,我們是不會跑的。有什么手段你盡管來吧,且看看我太虛宮何懼你威脅之詞,我南朝可有畏死之人。”左丘玄雖是道家修士,可是一番鏗鏘之語,說得熱血沸騰。那生死度之身外的氣勢,倒是讓趙寒一眾顯得渺小許多。
趙寒惱羞成怒,道:“哼,既然你們一心赴死,那就成全你們?!闭f完手一揮,一眾人如同扇形緩緩的逼近。左丘玄和虞丘少也是一生第一次遇到這般生死之境,不過多年修為,此時反而心靜如水。虞丘少道:“師兄,此番最多也就是歸根復命而已,何足道哉?!眱扇讼嘁曇恍?,胸中豪情升騰萬丈。
噗通,趙寒一行最邊上一人忽的撲地不起。眾人無不駭異,不知這是怎么回事。正在驚駭之余,又是兩人相繼倒地不起。趙寒疾呼問道:“怎么回事?”話音未落又是幾人倒地不起,十余人更是驚慌不已。
谷寅客大聲道:“毒,有人下毒!!”郎朗日光之下,這神不知鬼不覺的,更是顯得詭異陰森。
“琬兒!”豐塵忽然低聲喚道。
左丘玄和虞丘少心中忽然閃過一個人影,兩人齊聲道:“天韻先生!”
就這一閃念中,更遠處隱隱綽綽來了二三十人。豐塵扭頭一看,中間先行的正是天韻妙手尉子書。身旁伴著兩人,其中一個女孩一襲素雅長裙,若遠山之黛。三春桃花稍遜其俏麗,九秋之菊略輸其清素。當先來人正是洛琬兒、尉子書和項琦瀾。洛琬兒早就看見豐塵,沖他點了點頭展顏一笑。豐塵這些日子,到處尋洛琬兒不見,心中焦急萬分?,F(xiàn)下在這個時候看到,心中那份歡喜無可言狀。
趙寒不識得幾人,不由看向谷寅客。可是谷寅客隱居數(shù)十年,江湖上不少人都不識得。也是一頭霧水,不知所以。烏青劍卻是知道,掙扎的站起,走到趙寒身邊,道:“此人是九天毒姑尉子書?!?p> 谷寅客搖了搖頭,道:“年輕后生,我不識得?!?p> 烏青劍道:“就是獅鷲宮天毒手的關(guān)門女弟子。”
谷寅客一聽到‘天毒手’三字,頓時渾身顫抖。那折磨他數(shù)年的‘心符’正是天毒手所創(chuàng),簡直就是跗骨之蛆,噬魂之魔。
趙寒聽白邪慕容曦早年說過這個獅鷲宮往事,冷笑一聲道:“什么獅鷲宮,不過是成漢余孽罷了?!?p> 趙寒道:“來人可是獅鷲宮的?我與你們素無瓜葛,何必傷我之人,壞我之事?”
尉子書淡淡的回道:“那些人我過會自會給他們解藥?!闭f完手一指左丘玄道:“這個道人答應我一事,現(xiàn)在尚未做到?,F(xiàn)下若是被你殺了,那豈不是壞了我的事?待他完成對我的承諾之后,欲殺欲刮與我就沒有干系了。”
趙寒冷聲道:“我若是不同意呢?”
尉子書道:“那我就不介意再毒死幾個?!敝車槐娙耸殖指魇奖校炊鴮②w寒那十余人圍了起來。那日尉子書讓項琦瀾持她的心符令,將舒州附近的幾個幫會傳來。心符令一出,那可是獅鷲宮最緊急的手令。被傳來的幫會那可是要丟家舍命的,不過一旦事成,就可以解掉種在自己身上的‘心符’。這些人接到心符令,反而寧愿拿自己性命博一把的。整個獅鷲宮為數(shù)不多的人才能動用心符令,這一次可算得上是大動干戈了。
洛琬兒款款走了過來,豐塵道:“琬兒,這些時我到處都沒找到你,可急壞了?!痹掚m樸素,可是那份從心底里透出的焦急,彷徨卻是溢于言表。
洛琬兒輕輕的拉了拉豐塵的手,道:“豐塵哥哥,我理會得?!?p> 豐塵問道:“你怎么找到我在這兒的?”
洛琬兒道:“是姑姑讓他們找到的,她說有事找你。我問她,她又不說。這不有人傳話說你們被圍在這里,就全來了,還好沒遲?!?p> 尉子書對趙寒,道:“那我就將人帶走了,待我事了你們再廝殺不遲。”
“你這小姑娘,好大的口氣,這就要將人帶走了?”一陣話語清晰的傳到眾人耳中,那聲音似乎是江風送來,又像是從天邊飛入,聲音好聽極了。白蛟幫千變門等一眾幫會的,都不由的緩緩放下手中兵刃。
洛琬兒微微張開雙唇,四處看著,想找到聲音從何處而來。道:“豐塵哥哥,這說話的人聲音真好聽?!必S塵修的道家之術(shù),很快的收住心神。緩緩的渡了一絲真氣,順著少商穴傳了過去。洛琬兒一激靈,這才道:“哎呀,這人好厲害的控音之術(shù)啊?!?p> 左丘玄卻是心中大駭,他這般修為的人,居然也被這傳來的話語擾的心神一動。尉子書稍稍閉上眼睛,潛運內(nèi)力化解那一句攝人之音。
趙寒面露狂喜,這下才真正的吃下定心丸。知道此番大事從此而定,自己再無擔心了。而谷寅客則單膝拄地,深深的低下腦袋。
眾人還在迷茫之中,遠處走來四個白衣童子。后面一匹通體雪白的駿馬,馬上一人白發(fā)白須,一席白袍。陽光灑在一人一騎上,仿佛是天外仙者。忽然身形飄飄而起落于馬前,身姿飄渺,銀發(fā)三千,流瀉在肩頭,微微閃著光澤。雖然知道歲數(shù)已然不小,可是卻依舊面若冠玉,透卻著琉璃光澤,讓人驚為天人。即便是靜靜的站在那里,也生出一股清冷卓然。黑眸深邃如一潭古泉,望著那雙眼,便周身無力,邁不出步子。這便是神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