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一航扭頭瞪著阿飛,對此人的真實意圖充滿了深深的懷疑!
阿飛卻背著手,昂著頭,裝出一副平淡又傲然的模樣看著斜上方的天空,朗聲道:“其實大伙兒都知道了,優(yōu)曇仙花并沒有破碎虛空的加成效果,如此想要爭奪的人已經(jīng)不多了。但我有些不放心,這兩朵花只對一個人有用。偏偏這個人和我也是朋友。身為武林盟主,又是今天嵩山的主事人……”說到這里人群在一陣騷動,他卻繼續(xù)道:“……我有各種理由要排除一些意外。我親自來采這兩朵花,誰有意見?”
眾人沉默沒說話,同時將目光轉(zhuǎn)到了那卓一航的身上。
要說誰會有意見,也只可能是他了!
卓一航可是命中注定要采花獻給練霓裳妹子,人家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憑什么輪到你這個妖怪來橫插一手?
所有人心里都是這個念頭!
有些女玩家甚至熱不住要跳出來給阿飛一拳,打的他頭昏眼花,防止他來破壞這完美的CP畫面!更有人希望卓一航站出來,呸一聲吐口吐沫糊在阿飛的臉上!
卓一航的表情有些猶豫不定,不過畢竟事關(guān)重大,且在他下定心思要開口之際,阿飛忽然又道:“卓前輩似乎有話要說?說起來這事情也不復(fù)雜。你我的目的其實都是一樣,最終是要將這兩朵花送給練霓裳,好讓她一頭白發(fā)轉(zhuǎn)黑,回到當年的模樣。如果不拘泥于方式,我來采和你來采,其實都沒有什么不同。只是我武功比你高,幫手比你多,名氣威望更是略勝一籌。今天在嵩山?jīng)]有人敢在我手里搶東西,但放在前輩手里就不一樣了!誰也說不準有哪個家伙多在人群中,想要趁機搶下曇花來要挾旁人做些事情。你可以要好好想想!萬一出了點什么事情,可是要讓練掌門再等上六十年了!”
卓一航臉色一變,喉頭動了動,原本要說的話又不得不咽了下去!
眾人也都是低聲議論,甚至伸手指指點點。大伙兒竟是覺得苦命的阿飛說的沒有錯,如果從保險的角度出發(fā),的確讓阿飛來動手是最合適的。盡管很多人不愿意承認,但要論打架和嚇人,今日的確是沒有人能夠出其之右了!
秦夢瑤眉頭一皺,淡淡道:“苦盟主做事有些不妥。優(yōu)曇仙花原本是卓一航掌門和練霓裳掌門的事情,外人就不便插手了吧!”
“哦,我是外人么?”阿飛一笑,轉(zhuǎn)頭看向了練霓裳:“練掌門,你覺得我是外人嗎?”
女主角練霓裳忽然被點名,登時嚇了一跳。她臉色有些紅暈,看不出喜怒,只是有些懊惱的瞪了阿飛一眼。半響才道:“這里沒有什么所謂的外人不外人,只是……”
“看!霓裳都說話了。我這個人其實也不想多管閑事,只是有些事情不做總覺得有些難受!愧對朋友總不是我的風格!”阿飛大喇喇道。
眾人大怒,心想這小子連“霓裳”都喊出來,還真是會順著打蛇棍上去!秦夢瑤胸口微微起伏,道:“你怎么不問問卓先生的意見?”
阿飛哈哈一笑:“卓先生脾氣好得很,不會有意見!”
卓一航臉色依舊是變幻不定,但果然沒說話!且在眾人也都覺得這事情的走向有些古怪的時候,忽地一人冷笑道:“你這個人真是一點兒臉皮都沒有。這位卓一航明明是要取了優(yōu)曇仙花去討好那位練姑娘,你一介玩家則是沒有這個需求。你若是采了這朵花,就是搶了人家的機會。這就是你和卓一航誰來采這朵花的區(qū)別了!”
眾人一聽都是大喜,心想總算是有人說句公道話了!但一看這人,發(fā)現(xiàn)竟是「血手」厲工,登時又覺得心情復(fù)雜。滿嵩山的玩家和NPC,竟只是這個大反派才有“俠義”精神,敢于仗義執(zhí)言么?
阿飛回頭看了一眼厲工,那厲工站在原地冷冷的回了這貨一眼。要在裝逼界,他厲工也是老資格的人了,當年他闖蕩江湖的時候,也不知比阿飛高出多少個境界了,還懼怕他一個幾百年后的小子?
“血手前輩說這話也是無聊!”阿飛頭一仰,“你的事情我一會再去找你算賬!至于這江湖上男歡女愛的事情,你一個陰葵派歷史唯一的男性掌門就不要參合了!若要再言,先和我打過一場,贏了我再說!”
“哼!小子狂悖,難道非要在武功上勝過你才能說話嗎?”厲工冷笑一聲。
他心里對“陰葵派歷史唯一的男性掌門”這句話很是不爽,知道阿飛是暗有所指!陰葵派是什么人?魔門的一大門派,前后依次出了祝玉妍、婠婠、武曌、白清兒、符瑤紅、單玉如等著名妖女,但男子出名的極少,更何況做掌門了。很多人就此諷刺過厲工,其中難免有一些難聽的話,比如說厲工是上一任掌門的面首,靠英俊面目身體強壯上位,故而才成了掌門云云……
左冷禪站在一旁聽著,冷冷的臉上也是微微一笑。當年在五岳并派的時候,他也說令狐沖“世兄英俊年少而執(zhí)掌恒山派門戶,開武林中千古未有之局面,可喜可賀”這句話,也是同樣諷刺令狐沖以男子之身做了恒山群尼的掌門,如今阿飛這般說,也有異曲同工之妙!
“英雄所見略同”這個念頭在左冷禪心中閃過,不禁覺得阿飛頗有同道中人的風采。做事霸道,嘴上無德,崇尚阿諛之風,武功還挺厲害。尤其黑白兩道都混得開,怪不得岳不群、任我行這些大反派也都和他熟悉了。
左盟主想起了當年的自己,也曾同樣意氣風發(fā)豪情萬丈,只可惜沒有混到此子這般高度,真是時也命也!這樣的人能夠成為大江湖的武林盟主,莫非是時代造就英雄?
面對厲工的反駁,阿飛不屑的一笑:“沒錯,你說對了!打不過我就說服不過我,這是我定的規(guī)矩!誰讓我是武林盟主呢?不同意你可以下山去啊!哦,我忘記你已經(jīng)跑不掉了!如此前輩還是不要廢話了吧!”
“……”
厲工的臉都成了血紅色,紫血大法隱然要有突破天際練到臉上的跡象!那大密宗也要再言,卻見阿飛掃了他一眼,眼神中似笑非笑。大密宗不禁心里一跳,唯恐這廝說出什么“你一個密藏的和尚說什么人家男歡女愛的事情”便是識趣的閉了嘴。
阿飛見這兩人敗退,便掃了眾人一圈,緩緩道:“大伙兒是否都認為,優(yōu)曇仙花應(yīng)該是卓一航來摘最合適?”
“當然!”
“廢話!”
“人家才是男主角好吧!”
“你這家伙這么做,小心百里冰抓破你的臉!”
人群再也忍耐不住,登時一片哄然,紛紛對阿飛表達了不滿!阿飛點點頭道:“那大伙兒也認可,要讓卓一航取了這優(yōu)曇仙花去討好練霓裳掌門,好重續(xù)前緣嗎?”
“是??!這是我們玩家多年的心愿??!”
“……算是吧!”
“那倒也不一定,非要和好如初么……”
這一次說話的就沒有之前那么多了,而且態(tài)度也很不一致。雖然大部分人都想看到這梁系武俠最可惜的一對戀人重歸于好,但是也有很多人卻在心里想著,練霓裳真的是這么想的那么?卓一航也真是這么想的么?
似乎是覺得已經(jīng)吊足胃口了,阿飛嘆了一口氣,道:“卓前輩,你自己是怎么想?如果只是為了給練霓裳恢復(fù)黑發(fā),彌補你當年的愧疚之情。我假手去采也無不可,就像當年你讓自己的徒兒送優(yōu)曇仙花給練掌門是一樣的。但你若有自己的心思,需要親自去摘,那你也可以去動手,我并不攔著!方才我這么做,也只是讓你在動手之前好好想清楚了!優(yōu)曇仙花六十年才開一次,機會難得!有時候一個決定,可能會決定了你接下來六十年的人生了!”
阿飛說到這里便是一揮衣袖,閉口不言。
現(xiàn)場陷入了沉寂,大伙兒隱約知曉了阿飛的用意,一時間竟是心潮起伏,紛紛把目光放到了卓一航的身上。便是練霓裳也都將目光放到了卓一航的身上,想要弄清楚他的真實想法。整個嵩山上,只有百里冰與阿飛對視一眼,笑靨如花的沖著他點點頭。
阿飛也是長出一口氣。
郭襄交代的任務(wù),算是完成了!
那么接下來就看卓一航如何選擇了。
想與練霓裳重歸于好,還是只想彌補愧疚之情?
亦或者大徹大悟,徹底的解脫?
卓一航那蒼老的面容上,各種神色起伏不定。數(shù)十年來與練霓裳的相遇與分離,黃龍洞的初會,明月峽的夜話,武當山上的糾紛,大沙漠上的離別,歷歷如在目前。甚至包括在守在優(yōu)曇仙花前的每一個無人之夜的寂寞與寒冷,都在心間一一流過。
他最怕在眾人面前做出什么決斷,因為他一直都是一個優(yōu)柔寡斷的人。這一點他自己也清楚。當年要不是他猶豫不決,總是想兼顧戀人與師門,想著回去各種交代,也不至于釀成今日的結(jié)局了。他也常常想,如果當日他果斷的拒絕了師弟師妹們,與練霓裳從此遠走高飛,那么他現(xiàn)在又會是怎么樣的一個境地呢?
是與練霓裳合創(chuàng)了天山派,從此雙宿雙飛,做一對江湖人人艷羨的江湖鴛鴦嗎?
想到這里他竟是心里一熱。
但倘若兩人在一起之后,發(fā)覺性格不合,吵的更厲害,從此恩斷義絕,相忘江湖呢?
他心里又是一顫。
各種念頭交相沖突。時至今日,他又該如何用這兩朵優(yōu)曇仙花來面對練霓裳?是要給她一個交代,還是給自己一個交代,從此忘掉過去呢?
想到這里他又是心亂如麻!他不敢看眾人,目光匆匆一瞥,忽地看到了了盡禪師伏在地上的身體。焉地里他心里一動,想起了盡禪師對自己說的那番話,剎那間翻江倒海!
“交代,又是交代,自己又在猶豫這個交代二字嗎?就連苦命的阿飛都說了,多少英雄好漢,都毀在這個交代上?。 ?p> 忽然間他心里清澈如透鏡,哈哈一笑,朝前踏出一步,手中長劍又快又穩(wěn)的刺出。手腕翻動之間,武當派的劍法施展出來,在那兩朵優(yōu)曇仙花的根部輕輕一挑,便是將兩朵花一點兒都不損傷地挑了出來!
劍勢未盡,又接著力道將兩朵花送到眼前。左手輕輕一抄,已然握在了手中!
嗆!
長劍入鞘,干凈利落,一點兒都不拖泥帶水!
嘩!
人群中發(fā)出一片驚呼,心想卓一航終于動手了!
練霓裳卻是有些恍惚,這矯健如少年的身手,一連貫的劍法,卻是七十二手連環(huán)劍和九宮神行掌。當初兩人第一次相遇,那卓一航拔劍揮掌的動作卻和眼前的一模一樣。只是時過境遷,當年的虎目劍眉的白馬少年,武當堂堂一代名門掌門,卻也在心理煎熬和歲月砥礪的雙重折磨下,終究成了一個落魄的老頭子了。
“歷劫了無生死念,經(jīng)霜方顯傲寒心!冬風盡折花千樹,尚有幽香放上林!”
卓一航口中吟誦幾句詩,在眾人的目光交織中,跨步走到了練霓裳的面前。
他抬起頭,六十年后終于第一次正視眼前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