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炎楓的隨意不是白說的,兩頭騾子一輛車,緊趕慢趕,倒是在天黑前趕到陳炎楓說的驛站了,可是驛站已經(jīng)不知道廢棄了多少年,一半已經(jīng)塌了,另一半搖搖欲墜。
陳炎楓騎在騾子上,對著廢墟一下下拍著腦袋,周睿跳下車,圍著廢墟轉(zhuǎn)了一圈,“后面有兩三間房子還算結(jié)實(shí),象是從前做倉庫用的,咱們到那里歇一夜??催@個天,夜里只怕有雨?!?p> “我也看著要下雨。走,過去看看。”陳炎楓努力顯的不那么尷尬,跳下騾子就往后面奔,周睿急忙上前牽住騾子,再過去牽上拉車的騾子,牽著往后面去,李巖和玉樹跟在車后,一邊走一邊打量四周。
看這樣子,這里廢棄了至少十年八年了,陳炎楓說的那個后面有個菜園,驛丞兼廚子手藝還相當(dāng)不錯的驛站,是他記錯了地方,還是干脆就是他臆想出來的?
后面確實(shí)有三間房子,雖說沒門沒窗,破敗不堪,可看著還算結(jié)實(shí)。
陳炎楓已經(jīng)從屋里出來,圍著屋子轉(zhuǎn)圈看。李巖進(jìn)了屋,屋里空蕩蕩,什么也沒有,玉樹跟在李巖身后,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圈,“大小姐,這都是石頭地,又陰又冷,大小姐可受不得陰冷,這里什么都沒有……”
“你去車?yán)锟纯?,把車廂里的褥子,還有席子什么的,看能不能搬過來?!崩顜r打斷玉樹的話,抱怨可是只有壞處沒有好處的事。
玉樹答應(yīng)一聲,急忙提著裙子出去看車上的東西。李巖又轉(zhuǎn)了一圈,這屋里也沒什么好看的,跟在玉樹身后出來。
周睿已經(jīng)拴好了陳炎楓的騾子,正笨手笨腳的解下那匹拉車的騾子。陳炎楓這一圈轉(zhuǎn)的飛快,“不錯不錯,這三間屋除了沒門沒窗,別的都好好兒的,今天夜里下再大的雨都沒事,肯定不會漏。比露宿強(qiáng)多了。栓好了?進(jìn)屋時屋,好好睡一覺,今天可是趕了一天的路?!?p> “先生,這兩頭騾子還沒喂,你看看這天,眼看就看不到了,得趕緊割點(diǎn)草回來?!敝茴0櫭伎粗愌讞?,陳炎楓象看白癡一樣斜著周睿,“這到處都是草,讓騾子自己吃不就行了?想吃多少吃多少,照一夜吃!”
“剛才先生自己也說了,今天夜里要下雨,這兩頭騾子淋一夜雨,要是病了怎么辦?還有,先生看看這云,不光下雨,恐怕還得電閃雷鳴,一個炸雷下來,騾子不得嚇的到處竄?”周睿沒好氣了。
陳炎楓仰頭看了看天,打了個呵呵,“你想的倒是周全,呵,也是,好吧,割草,本真人我活了這么些年,頭一回割草?!标愌讞饕贿呎f一邊轉(zhuǎn)圈,轉(zhuǎn)到一半,抽出腰間的短刀,掂了掂,“殺人的刀就殺一回草吧?!?p> 陳炎楓嘀咕這半天的功夫,周睿已經(jīng)走進(jìn)草里,彎腰撥了好幾把了。
李巖拍了拍車廂,叫出玉樹,兩個人跟在周睿后面,也忙著撥草,眼看著就要看不見了,兩頭騾子得吃不少草,得趕緊!
剛撥了兩把,就看到陳炎楓一只手把短刀甩成一朵花,找了塊比較空曠的草地站在中間,彎下腰,一個旋身,周圍的草就應(yīng)聲倒下一片,李巖看的半張著嘴,這個陳炎楓,不靠譜歸不靠譜,用割草的功夫還真是不錯!
陳炎楓往前走了幾步,站在一片草中間,再次彎腰旋身,又一片草倒下,李巖不撥草了,趕緊過來,將陳炎楓割倒的草攏起來,抱進(jìn)屋里,玉樹也跟在李巖身后,笨手笨腳的籠草抱草。
有陳炎楓這個人形割草機(jī),天黑透之前,三間屋里堆了一堆半人多高、青氣四溢的鮮草。陳炎楓一進(jìn)屋就看中了這堆鮮草,兩頭騾子在另一面吃草,陳炎楓一屁股坐在這一面,往后靠進(jìn)鮮草堆里,舒服的翹起了二郎腿。
李巖幾乎什么也看不到,只聽到外面風(fēng)聲漸起,以及玉樹一趟一趟來回搬東西,“大小姐,您坐在這里……大小姐,您先坐著,我去看看能不能生堆火……”
“這里有木柴?!敝茴5穆曇艉湍_步一起過來,李巖聽著木頭落在地上的聲音,一下下打火鐮子的聲音,接著一星光亮跳出來,落在棉紙團(tuán)上,周睿舉著棉紙團(tuán)送到幾塊大木頭下,棉紙很快熄滅了。
“你生過火沒有?還有你?!崩顜r眼前再次黑暗,忍不住問道,周睿和玉樹幾乎同時答了兩個字:“沒有?!?p> “你呢?”李巖掉頭看向陳炎楓的方向。
“你把大塊木頭捏碎,越小越好,捏上一堆就行了?!标愌讞鞯脑捳f的不明不白,好在周睿一點(diǎn)就知道了關(guān)鍵所在,挑了幾塊干透的小木塊,腳踩手掰弄成小塊,再次打出火星,這一回,棉紙點(diǎn)著了小木頭,很快,火苗歡快的越跳越高。
見火生起來了,陳炎楓站起來,湊到火堆旁邊,開始吩咐玉樹,“車上有肉干,還有饅頭,拿來烤烤,把那個小茶壺也拿來,沏壺茶,就著青草味兒……”陳炎楓話音沒落,旁邊撲通撲通響了兩聲,兩頭低著頭不停吃草的騾子各拉了一大堆屎,頓時,一片臭味彌散開來。
正在將火堆挪成一長條的周睿噗一聲笑出了聲,李巖用手捏著鼻子,指著陳炎楓,“你這叫烏鴉嘴?!?p> 陳炎楓呸呸呸呸連吐了不知道多少口,指著周睿,“都是你這廝,這騾馬怎么能跟人在一間屋!”
“窮人家都是一間屋?!敝茴m斄岁愌讞饕痪洌@些天,他越來越不怎么敬重陳炎楓了。
“難道我們是窮人家?”陳炎楓反問了一句。
“難道我們不是窮人家?”李巖失笑,緊接了一句。就他們這樣的,還不是窮人,難道是富人?
“我們確實(shí)不是窮人,不是大富大貴,也能算中等富貴了?!敝茴?粗顜r答話,解釋的很仔細(xì),“窮人哪買得起這樣的健騾?還有那輛車,今天在牛馬行,你也看到了,這樣的騾馬,輕易沒人買?!?p> 李巖高抬著眉毛,半天才哈了一聲,兩頭騾子一輛車,就能定位中產(chǎn)了,這地方,可真夠窮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