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免費的午餐(上)
在柳卉欣記憶里,她與蕭仙怡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兩人除了在全校理科成績榜上總是挨著,再沒有其他任何交集。
兩人都是高三學生,但不同班。柳卉欣是一班,蕭仙怡是六班。柳卉欣識得蕭仙怡,全英德中學誰不認得蕭仙怡?但她萬沒想到蕭仙怡竟也識得“平凡”的自己,還在危機時刻仗義出手救了“她”。
“怎么現(xiàn)在才來?我都等了好一會兒了!咱們快點兒吃飯吧!我有好多問題想要跟你請教呢!”蕭仙怡的語氣平和自然,仿佛真的與柳卉欣約好了一般。
“有點事,先回了趟宿舍?!?p> 趙楫的表現(xiàn)也很自然,縱是女兒身,但能親近女神,同樣讓他滿面春風。
“切,裝的跟真的一樣,誰不知道怎么回事?”
“圣母??!充什么濫好人?”
……
見沒好戲看,從趙楫背后傳來了好幾句“低聲”的抱怨。但趙楫與蕭仙怡完全不為所動,四目相對,相視一笑,頗有“白頭如新,傾蓋如故”的感覺。
蕭仙怡雖素來低調(diào),但最頂端那一撮人的圈子是小而封閉的,餐廳里的學生,對其他所有人的身份都了如指掌,更不用說出身世家,本人又身為女神的蕭仙怡了。
拿無依無靠又是自己送上門來的“柳卉欣”解解悶無傷大雅,但既然女神出頭,再要上前架梁子那就殊為不智了。再不服,最多也只能“低聲”的抱怨幾句。
學生們重新開始對付自己的午餐,侍者們也各自盡職盡責的做著自己的工作,仿佛剛才什么也沒有發(fā)生過。
趙楫在侍者拉開的椅子上坐下,蕭仙怡也回了座位,兩人隔著餐桌相對而坐。
看樣子蕭仙怡還沒開始用餐,餐桌上干干凈凈,只擺著一個精美的漆器餐盒。
蕭仙怡輕輕將盒蓋揭開一條小縫,看了一眼又重新蓋好,輕聲道:“今天又是淮揚菜,最近老吃清淡的,都沒胃口了?!?p> 說著蕭仙怡轉(zhuǎn)頭對一旁的侍者道:“周姐,麻煩你跟王師傅說一聲,給再做份兒川菜來吧?!?p> 侍者自去后廚傳菜,蕭仙怡緩緩將食盒推倒趙楫面前,柔聲道:“淮揚菜吃得慣么?剛做好的,趁熱吃。王師傅手藝很不錯的?!?p> “沒問題,我不挑食。”趙楫笑道?!爸皇莵淼聂斆?,又連累你割愛,實在于心不安。對了!還沒謝謝你剛才幫忙呢,差點兒就出丑了?!?p> “談不上幫忙,其實我早想跟你吃個飯的,只可惜一直沒機會,今天既然遇到了,也是緣分?!?p> “對!緣分?!壁w楫連聲附和,心道:“能跨越幾百年時間遇到你,這緣分當真不小。只可惜……要是變回男兒身你也能跟我說這番話,那我才真是快活死了,便是將皇位給我也不換?!?p> “咱們也別跟這兒一直客套了,感覺好酸!你快吃吧!待會兒該涼了?!?p> “君子不拘小節(jié)”,見蕭仙怡真心誠意,趙楫也不矯情,拉過食盒便待打開,手指剛碰到盒蓋卻又突然停住,輕撫著盒蓋上精美的雕刻道:
“這是揚州的漆盒?是大,宋朝的工藝!”
這食盒大概是趙楫來到現(xiàn)代,除那塊隨身玉玦外見到的唯一讓他感到熟悉親切的物件了。
蕭仙怡倒是沒想到“她”竟然如此懂行,驚訝之余贊許的點點頭,算是肯定趙楫的判斷。
“這種格局、雕花、光澤……”趙楫得了女神鼓勵,更是興致勃勃的賞玩起來。“咦!不對!”
蕭仙怡面上笑意更濃,倒沒想到“她”能看出來。
“這圖案,畫的雖是牡丹,也是華夏風的構(gòu)圖,用筆卻是扶桑的畫工,這是扶桑仿制的???”
那邊蕭仙怡已翹起了大拇指,贊道:“了不起!你這眼光真毒!
這是我爸專門從日本訂制來送給爺爺?shù)?,專門設(shè)計的華夏款式和花紋,我看著喜歡就讓他多做了幾個。爺爺?shù)谝淮我姷臅r候都沒看出來,后來我爸跟他說了他還將信將疑呢?!?p> 其實趙楫又哪里能確定?
只是這食盒在他來說乃是常用之物,稍微留意很容易發(fā)現(xiàn)不同之處,至于能看出畫工出處,卻是多虧了他幼年所學了。
如今的趙楫雖好武成癡,但十五歲之前住在宮里,卻是沒法拜師學武的。所有宮中的皇子皇女,都要統(tǒng)一接受皇室的禮儀、文化教育。由于皇上酷愛書法美術(shù),因此在皇族的教育上自然多有側(cè)重。
長期的耳濡目染之下,趙楫雖沒下什么苦工去學,眼力卻是不差的。而事實上趙楫天賦頗佳,又有名師指點,雖然出宮后再無練習,但論起書法、國畫的技藝,在傳統(tǒng)文化沒落的現(xiàn)代卻也算得上是大師級。
“只是湊巧蒙對了而已,哪有什么了不起?!壁w楫卻不禁夸,連忙謙遜,說的卻也是實情,若是其他古物,他可不一定能辨識了。
“爺爺喜歡這些傳統(tǒng)的工藝品,到不在乎是不是文物,所以家里人也常找些小玩意去哄他老人家開心。老人家很推崇遠古的飲食文化,我爸爸就想找點這方面的東西,可惜年代太久,那些千百年前的手藝大都失傳了。后來打聽到日本鐮倉有宋朝時傳入的漆工手藝,一脈相承,很是原汁原味,這才去定制了些?!笔捪赦挥粍倓偨Y(jié)識,感覺十分投緣的新朋友誤會自己崇洋媚外,很是費了番口舌,將這食盒的來龍去脈細細解釋了一遍。
其實在大宋時,扶桑對中華王朝極為恭順傾慕,對華夏輝煌的文化更是頂禮膜拜,那些貴族大名言必稱中華以為風雅。扶桑在國人心目中不過是個水深火熱的蠻夷小邦,完全沒有后世的兇惡形象。
趙楫作為大宋皇族,天然有著無與倫比的文化優(yōu)越感,字典中根本沒有“崇洋媚外”這個詞匯。在他的概念里,我華夏有禮儀之大,服章之美;那些腥膻不堪的蠻夷,縱使武力強盛,但在文化上卻只有仰望的份兒。
他只是心中有些感慨,幾百年滄海桑田,想不到當年風靡大宋的漆工,現(xiàn)今在華夏大地已然失傳,卻是在扶桑保存了下來,著實讓人感到幾分唏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