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 逍遙游
太上皇薨逝前,寢殿內(nèi)無宮人值守,備好毒酒等著嫁禍給呂密的人是誰?真相呼之欲出。太上皇知道所有內(nèi)情,卻并不想追究。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還能有誰?父親為了大涼什么都能犧牲,甚至是自己的命。
所以,自己怎么能無視父親的遺愿,不顧一切揭穿他弒父殺兄的真相?后果便是內(nèi)亂疊起,外患不斷。呂密只能選擇隱忍不發(fā),自從那日起就閉門不出,整日用酒來麻醉自己,每每想起父親臨走時的慘狀,他怕忍不住就殺了那個喪心病狂的人。可就算做到這種地步,聽到的卻是母親將被安排去殉葬,呂密沒了酒意,驚問:“我母親現(xiàn)在何處?”
“回主子,淑媛暫被禁足寢宮,周圍有金吾衛(wèi)把守,我們的人無法靠近。”
呂紹仍然不肯罷休。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先前父王的病故尚存疑點,他現(xiàn)在竟又想出殉葬這種陰損至極的招數(shù),不能再坐以待斃,母親一定要救,絕不能讓他得逞。呂密吩咐竇川去布置,今夜入宮救出淑媛。
話說歷代都有各種殉葬陋習(xí),有除正室之外全部殉葬的,也有無兒無女無所出殉葬的??傊吃嶂L(fēng)一旦興起,上位者總有各種理由可以要求嬪妃殉葬。
可大涼開國以來,這是第一場喪葬,只要及時阻止,就不會再有無辜之人枉死。早知呂紹不會輕易改變,豈料他如此的不知悔改。無奈亡父死前諄諄教誨,床前立誓言猶在耳。呂密決定不與他正面沖突。
入夜時分,呂密繞開所有守衛(wèi),潛入淑媛所在的殿宇。竇川則帶領(lǐng)另一隊人,悄無聲息的占領(lǐng)皇宮的東南角門,等待接應(yīng)。
按照殉葬的規(guī)矩,主子殉葬,曾經(jīng)侍奉主子的侍女也不能幸免。淑媛不忍,趁早遣散了身邊所有的侍女,分發(fā)了俸祿,讓她們各自歸家。只有打小侍奉自己的嬤嬤怎么都不肯去,守著趙淑媛。
呂密悄無聲息的進(jìn)來,昔日這里不論何時都溫暖祥和熱鬧非凡,此時卻空無一人,冷清的殿內(nèi)透著荒涼,這感覺竟與那日步入太上皇寢殿時一樣。呂密心驟然收緊,他不敢再往下想。終于,他找到那個熟悉的身影,這才將懸著的心放下。
趙淑媛一個人跪坐在佛像前發(fā)呆。
“母親!”呂密小聲的喚娘親,淑媛雙眼無聲的轉(zhuǎn)過身來,感覺在看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沒看。
嬤嬤在邊上抹眼淚,“我的小主公!你再不來,娘娘就要餓死了!自從太上皇薨逝,娘娘就開始神志恍惚,前日黎明,娘娘突然叫醒奴婢,命奴婢將日后送來的飯食悄悄埋了。娘娘已經(jīng)兩天水米未進(jìn),但還是有時清醒有時糊涂!”
呂密頓時心酸,眼前還是那個風(fēng)華絕代的趙淑媛嗎?才幾日未見,母親蒼老到幾乎認(rèn)不出。白發(fā)突兀的堆在額前,整個人像是被抽去了魂魄。任他七尺男兒,也忍不住落淚,他顫聲問道:“母親!怎么會這樣?您這是怎么了?”
淑媛仍然呆滯地自言自語:“他什么都沒對我說就走了,他怎么可以什么都不說就走了,他丟下了我!不要我了!”
呂密心疼的上前抱住母親。這種痛感同身受,深愛的人離開,最難過的從來都是留下的那一個?!澳赣H,以后我陪著您。我們從此離開這里,游遍天下美景可好?我們一直往南走,江南很適合居住,濕潤多雨,女郎們到了江南,容色更加美好,聽慕兒說極南之地便是大海,那里四季如春,花草樹木永不凋零。我們一起去看看?!?p> 聞言,趙淑媛深潭一般死寂的眼里,開始泛起點點光亮,像孩童一般好奇地問:“江南我是去過的,但大海是什么樣?比沙漠里的海子還要大嗎?”
見趙淑媛終于有回應(yīng),呂密擠出一抹熱情的微笑,“當(dāng)然比海子大,母親,大海就像我們這里的沙漠,海水是咸味的,而且無邊無際?!?p> “無邊無際。。。真有這樣的奇景?那是要去看一看的!”淑媛蒼白的臉上終于浮現(xiàn)出希望,她起身喚來嬤嬤,要梳洗一下。
這時門外響起了宦官特有的尖細(xì)聲音,“淑媛娘娘,時辰到了,奴婢奉命來送主子您上路!”
淑媛疑惑不解的看向兒子,“上路?密兒,他們怎知我要同你去遠(yuǎn)游?”呂密頓時后怕,幸虧自己及時趕到,不然母親就要在此刻殞命了。母親看情形有些失憶,他不愿母親想起呂紹要做什么,以母親對父王的感情,就是真的被要求殉葬,她也會毫不猶豫地答應(yīng)。呂密只微笑回應(yīng)道:“母親,是兒子剛才不小心對他們透露了一些?,F(xiàn)在諸事不宜張揚,兒現(xiàn)在就去打發(fā)他們走?!?p> 呂密冷笑,這么快就動手,趕盡殺絕,堪稱心狠手辣的典范。他叫過嬤嬤走到外間耳語一番,嬤嬤點點頭去應(yīng)付外面的宦官。
呂密拉起母親的手,溫言哄著迅速走向后門,“母親,行程孩兒已打點好,今晚我們就出發(fā),我讓嬤嬤出去告訴他們,不必相送,我們不喜被打擾?!?p> 淑媛雖有些詫異,但并不反對。任兒子拉著自己向前走。近日總覺神思恍惚,好些事情記不清。她只是問:“為何不走正門?”
兒子只顧走路,不曾回答。
混混沌沌中,淑媛突然又想起,她深愛的人剛剛離世。她猛的甩開兒子的手,急急往回走,“密兒!你糊涂??!你父王剛剛離世,你怎么有心情游山玩水?你應(yīng)該去守靈盡孝,我也要去陪著他!”呂密看著母親瘋癲舉動,心里愈發(fā)難受。
趙淑媛走了幾步,又突然停下。她想起來其實已經(jīng)被禁足很多天,每天都被下一種讓人癡傻的毒。她變得緊張害怕,看到兒子,立即推著呂密就往門外攆,“密兒!你快走!這里很危險!他們不讓我去見太上皇,他們還在我的飯菜里動了手腳!”
“母親!你聽我說!”呂密反手抱住了淑媛,小聲道:“母親!孩兒已經(jīng)打點好一切,現(xiàn)在就是來救您出宮的。父王已經(jīng)不在,這里本來就不屬于我們,我?guī)x開這是非之地,從此天遠(yuǎn)海闊,過自由自在的生活?!?p> 趙淑媛此時眼里逐漸變得清明,恢復(fù)了往日的恬淡鎮(zhèn)靜。離開這里去過自由的生活固然好,但是兒子的幸福呢?小夫妻倆一起走嗎?于是淑媛問道:“密兒,楊慕還在瑪瑙城吧?我們也將她帶走可好?”
萬萬沒想到母親清醒之后問的竟是這句,還在為自己打算。呂密尷尬的看向母親:“娘!現(xiàn)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她好得很!現(xiàn)在您還是擔(dān)心一下自己吧!呂紹已經(jīng)派人來催命了?!闭f著就拉起母親就走。
淑媛的宮室離皇宮的南門很近,可那里值夜的金吾衛(wèi)也多。為了避開巡夜的侍衛(wèi),呂密帶著淑媛頗費了些事,才繞到皇宮的東南角,現(xiàn)在整個東南角門都是呂密的人。乘著夜色,呂密悄悄帶趙淑媛出了宮。
另一邊,當(dāng)?shù)昧钋皝碣n死趙淑媛的宦官,終于等不及破門而入時,淑媛早不見人影,回過神來之后,馬上去稟報天王。天王氣急敗壞的下令封閉宮門,四處搜查,無果。
趙淑媛是呂密生母,極有可能逃到太原公那里,于是又派呂超去搜查太原公府邸,最好他們母子都在,呂密如果不交出趙淑媛,那就以抗旨謀逆論處,一起下獄。誰知,太原公府也同樣是人去樓空。
天王立即下詔懸賞緝拿母子,并昭告天下此二人抗旨不尊屢犯天恩,若有人斬其首級來見,立賞黃金萬兩,加官進(jìn)爵。
呂密對此報以輕蔑一笑,帶著母親開始自由的逃亡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