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至姑臧
呂密遠遠看到一隊人馬,逶迤而來氣派異常,細看旗上竟是呂家的鳳凰族徽,驚喜之下以為是父親的軍隊,可細看為首的那人卻是位梵僧,呂密心里納悶,沒聽說我呂家哪個看破紅塵出了家呀?這人是誰?
“施主,別來無恙!”近前的僧人突然開口問候。
“你是誰?旗上為何會有呂家族徽?你我既不曾見過,何來無恙?!眳蚊苤挥X著聲音分外熟悉,好像在哪聽到過。
那僧人莞爾一笑,“小僧名喚鳩摩羅什,奉命在此等候郎君?!?p> “奉誰的命?等的又是誰?你又怎知我是你要等的人。”呂密絲毫不能信任眼前的光頭,鳩摩羅什?不就是大王要的那個人?怎么可能是他?小小年紀,長得濃眉俊目人羨鬼妒的,偏偏感覺這聲音好像那日河邊聽到的一樣。往身后一瞥,打算與洛騰計較一番,誰曾想洛騰那廝早已經(jīng)沖進迎接的隊伍里跟士兵們要吃要喝,混的相當熱絡(luò),心下不悅,狠狠的咳嗽一聲。洛騰見狀,麻溜的蹭回自己主子身后,手里還拿著個水囊,“郎主,您要不要喝口水?!?p> 呂密狠狠瞪他一眼,又看向鳩摩羅什。
對面雙手合十,“小僧與將軍打賭,今日有一人會降臨姑臧來輔佐將軍,將軍不信,故而,派小僧在城門迎接郎君,能接到郎君,小僧自然就是贏家?!?p> “哦?不知賭注為何?”
“自然是價值不菲,卻也非尋常賭資,郎君日后便會知道?,F(xiàn)在且上車輦,與我一起去見將軍吧?!?p> 呂密將信將疑,但看隨行的將士里卻有些個熟悉面孔,也罷,雖不信眼前的禿頭就是鳩摩羅什,但也不怕他耍什么花招。
議事廳正中坐著的正是久別的父親呂光,不待呂密行禮,呂光便哈哈哈大笑著從座上起身,贊不絕口的對羅什說:“法師果然是神機妙算!老朽甘拜下風!那么就依法師之言罷!”說完,滿含期待的看著呂密,呂密則一頭霧水的向父親行大禮?!案赣H,孩兒擅出長安,只因大王淝水之戰(zhàn)大敗,行蹤不明。本意是想來通知父親東返支援。豈料,行至半路,聞得天王已返回長安,孩兒就想這已然行到半路,不如來探望一下父親再回長安不遲?!?p> 呂光甚是開心,握著呂密的手扶他起身,“來得好!來得好!法師說上天會派一戰(zhàn)神來助我千秋大業(yè),原來這戰(zhàn)神竟是我的大兒?!?p> 羅什頷首微笑:“正是!這一局是小僧贏了,將軍可不要忘了之前的承諾。”
呂光大笑道:“那是自然!”于是派人安頓呂密。
呂密跟著帶路的侍衛(wèi)回后堂歇息,邊走邊納悶。就更是聽不懂父親與鳩摩羅什的話了,戰(zhàn)神?哪門子戰(zhàn)神?千秋大業(yè)?難道父親不打算馳援大王?呂密越想越不妙,楊慕還在長安呢。
于是讓洛騰揪了一位隨軍的主簿來問,原來父親率大軍東歸,涼州刺史梁熙聽聞秦王淝水之戰(zhàn)大敗,以往歸附的屬臣紛紛造反,便起了據(jù)境自立之心。陳兵酒泉,責問父親擅自回師,雙方于酒泉拉開戰(zhàn)幕,梁熙本就是個草包,怎比得父親身經(jīng)百戰(zhàn),烏合之眾節(jié)節(jié)敗退,向東逃竄。主簿說書似的唾沫橫飛,“武威太守彭濟擒梁熙來降,這不,今早剛斬殺了梁熙,進駐姑臧,郎君來的甚是巧,早來幾日,恐怕還不是如今這番模樣?!?p> “那么,父親打算何日班師回朝?”
“回朝?如今長安怕是已被啃噬殆盡,遠水解不了近渴啊!大軍剛到?jīng)鲋萁缇陀鲎杞?,死傷無數(shù)。這要一路回去,大戰(zhàn)時有小戰(zhàn)不斷,到了長安還能剩幾個將士?”主簿鄙夷的看了看呂密,什么戰(zhàn)神,連局勢都看不清楚,就是個沒用的紈绔子弟。
“遠水解不了近渴?”呂密聽得口甚渴,摸著桌上的茶杯就喝,“主簿為何這么說?”
主簿早已不耐煩,可面對的是將軍的長子,再不耐也要好好的回話,恭敬回道:“郎君有所不知,攻克涼州時,搜到梁熙軍中戰(zhàn)報,長安已被圍月余,城中糧食短缺,人競相食,餓殍遍野?!?p> 咣當一聲,茶杯摔個粉碎。嚇得主簿撲通跪地,連聲求饒。
呂密腦中一片空白,幾乎是半揪著主簿將他提起:“主簿莫怕,告訴我,是哪個圍了長安?”
“就……就是那備受隆寵的前朝皇子慕…慕容沖?!?p> 聽到是慕容沖,呂密心里稍稍放松,如果是慕容沖,楊慕興許不會有危險。那主簿乘著呂密沉思時放開他的空檔,偷偷溜了。
出了門,主簿搽了搽額上的汗,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父子倆都是陰晴不定的性子,太難伺候了。以后叫我打死我也不去。
呂密行色匆匆奔向父親所在的議事廳,廳中將士濟濟一堂,來時呂密都想好了要向父親討五百精兵先行殺回長安,可一到廳中,眾人便停下議論,齊齊望向呂密。
一眾人都在討論如何將涼州所轄區(qū)域全部收歸,呂密莽撞進來打擾了議事,呂光也不嗔怪,慈祥笑問道:“我兒有何要事?”廳內(nèi)鴉雀無聲,這下可好,時機不對,討要精兵之事卻難開口了。
呂密不知如何作答。
“想必是小郎君想領(lǐng)軍歷練一番,將軍何不給他一個機會。”呂密聞言一怔,說話的正是那讓人討厭的龜茲僧人,若留在這里領(lǐng)軍作戰(zhàn),楊慕怎么辦?
呂光面上為難,這孩子初來乍到,本想讓他在部下帳中做個副將,慢慢培養(yǎng),誰知那龜茲和尚競將他拱到人前,騎虎難下。
眾將領(lǐng)跟著起哄,先前也曾聽聞了大將軍與鳩摩羅什打賭的事,怎的一個毛頭小子竟也被高僧說成是戰(zhàn)神,心里老實不服氣,最不服氣的聲音最高:
“對啊,英雄出少年!將軍就給個機會吧”
“沒錯沒錯!戰(zhàn)神的威名可不是吹出來的!”
“是要歷練歷練!”
這下呂光老臉有些掛不住了,笑意一沉,多嘴的都住了口。
“呂密聽令!”
呂密正在發(fā)愁,猝不及防他家老頭喊這么一嗓子,愣了片刻,大家以為他是怕了,引得廳內(nèi)眾將哄笑,呂密立即正色跪拜。
“今授你武賁中郎將,領(lǐng)兵五百,即刻編入姜飛帳下,隨大軍出戰(zhàn)?!?p> “諾!”呂密見木已成舟,心道罷了,回長安解救楊慕只能另覓他法,徐徐圖之。
見大兒并無二話,呂光甚是欣慰,此子最肖自己,是最心儀的趙氏所出,平日里他也最上心的一個。雖不是嫡子,但在光心中,他勝似嫡子。
遙想密兒當年牙牙學語,今日都業(yè)已成材,將來定會成為自己的左膀右臂,父子共同開疆擴土,他這么暢想著,仿佛看到那時的自己,事業(yè)如虎添翼,那氣吞山河之勢銳不可當,當下甚是滿意的望向鳩摩羅什,果然如羅什所說,此人一現(xiàn),呂氏將興!
呂光舉杯暢飲,贊許的看著大兒呂密,“哈哈哈哈!好!好!的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