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立中宵
楊慕托著腮幫子想了想,從始至終,自己都未提及讓慕容沖在意的那事,是他自己繃得太緊,一有風(fēng)吹草動就往自己身上攬。
不過也難怪,曾經(jīng)的皇子,一朝淪為了奴,地位高又怎樣?還不是滿腔的國仇家恨無處紓解,怪只怪朝代更迭的太快,你方唱罷我方登場。歷史的車輪,從不會因為你是個皇子就饒過你。
吃罷晚飯,楊慕回到自己的榻上,找個舒服的姿勢躺下,忽的又趕緊坐起。檢查一下小桃紅給的絹絲帶,都在,這才放心的睡了。
呂密在楊慕睡著后,回了一趟將軍府,直接找大管家問了楊慕的事,管家擅做主張將楊慕分給呂超,沒想到大公子會親自過問,當(dāng)即冷汗連連,重新擬了一張名單請呂密過目。并說本該是將楊慕分在大公子名下的,只是出了一些小差錯,以后不敢再犯。
呂密一走,大管家趕緊將早上那篇勾勾畫畫的名單就著燈燭燒了。
回到太學(xué)已經(jīng)夜深,呂密本是習(xí)武之人,走路自然無聲無息,他站在屏風(fēng)處,看了看楊慕,此時她已熟睡,合衣而睡,嬰兒般蜷縮在床上,被子只掛著一個角,其余的都在榻下。呂密只得幫她重新蓋好,夢里的楊慕突然笑笑,又翻身騎著被子繼續(xù)睡。呂密搖搖頭,勾起唇角。又幫她蓋一次,這回不等她再蹬被子,先走了。
太學(xué)的鐘聲響起,楊慕迷迷蒙蒙的睜開眼,想起自己現(xiàn)在是個書童,自然要服侍主子,于是簡單收拾好自己,走出屏風(fēng)。邊走邊想待會兒該怎么做,出來才意識到自己睡的也太死了,呂密身邊已經(jīng)有兩個小廝忙前忙后,自己站在邊上也不知做點什么,很是尷尬。
呂密看了看她,起身往外走,走幾步見楊慕?jīng)]有跟上來,便道,“還不走,早上放飯是有時辰的,錯過了一上午都要挨餓?!?p> 楊慕趕緊跟上,走出臥房,只見姚興和慕容沖也正要出門,姚興笑著打招呼,慕容沖則看都不看她一眼,見他氣未消,楊慕緊張的護好自己的脖子。
今天本應(yīng)去大食堂吃的慕容沖,自己去開了小灶,許是看到楊慕就心煩,閑了大半年的御廚趕緊差人去宮中報喜,慕容主子終于來小廚房吃飯了,心花怒放的為慕容沖做早餐。本應(yīng)該去開小灶的姚興,卻樂樂呵呵的跟在呂密楊慕后面,一起去吃大食堂。
走進大食堂,楊慕頓覺豁然開朗,這規(guī)模雖說比起現(xiàn)代的大學(xué)食堂差遠(yuǎn)了,但也不得不說很有規(guī)模。排隊的永遠(yuǎn)是各府的小廝,呂密和姚興進來,所有人都讓了讓,飯?zhí)弥虚g有一張桌子誰也不敢坐,楊慕想想,大概那是呂密慣用的桌子,果不如然,呂密一行人不偏不倚的走過去坐下,楊慕不敢坐,主動拿起桌上的碗去盛飯。
一邊走,一邊點頭哈腰的跟其他小廝打招呼,小廝們見了她都唯恐躲避不及。楊慕愕然,都沒人敢在她前面站,打個飯頗順利?;氐阶狼皶r,桌上已經(jīng)滿了,再看,楊慕當(dāng)即傻眼,全是蘑菇羹。楊慕想,大秦國這是蘑菇豐收了嗎?其他的羹都哪去了,她看看周圍的桌,什么都有,唯獨沒有蘑菇。桌上的儒生,都怨恨的看著楊慕,呂密和姚興抬眼四處看了看,所有人低下頭只顧吃飯。
呂密示意她坐下吃,楊慕看著滿桌的蘑菇,吃得極慢,呂密則每一個蘑菇都嘗了一遍,夾了一根肥碩的蘑菇放到楊慕碗里道,“這個不錯,鮮香脆嫩?!敝髯淤p的,當(dāng)然要吃,楊慕趕緊放嘴里。姚興又夾起一筷子蘑菇,正打算給楊慕,呂密端起碗盡數(shù)接收了,道了聲謝謝。姚興不高興,嘿,孫賊誒!又不是給你夾的。
一頓飯吃得楊慕快吐了,暗自發(fā)誓再不吃蘑菇。心里想哪怕有點菜葉子也行啊,再不成給碗蛋花湯也行。又不敢說,只不住的往旁邊桌一眼一眼的看,呂密示意小廝過去看看怎么回事,小廝走過去,回來時端了一盆蘑菇羹,楊慕驚訝的說不出話來,回頭看看隔壁桌上的儒生們,都快哭了!滿臉的不忿,像是在說,奶奶的,讓不讓人好好吃飯。
這下楊慕不敢四處張望了,只專心的盯著自己的碗,呂密問,“不合胃口?”楊慕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姚興嘗了嘗桌上的蘑菇說,“這也太難吃了,下頓去我小廚房吃,我家?guī)н^來的廚子那可是進過御膳房的?!睏钅叫χc點頭。呂密則說,“好,下頓一起去你那?!?p> 姚興不干了,“我可沒叫你!我只邀了楊慕一人?!睏钅叫χ蚬?,呂密卻說我不去他就不會去。楊慕抬頭看了眼姚興,很抱歉的點點頭。
姚興奇了怪了,“嘿,你還真聽話?!彪S即點頭,“也是,你是他的伴讀,那好吧,呂密你也來。這是看在楊慕的面子上,擱平時爺才懶得請你吃飯。”
呂密輕蔑的笑笑,也不動怒,權(quán)當(dāng)沒聽到,繼續(xù)吃他的飯。
這時,有人走近桌子,大伙一看原來是呂超。臉色鐵青,眉毛上還結(jié)了一層霜,直直的盯著楊慕道,“與我約好的,你為什么沒來。”
楊慕撓撓頭,想了想自己沒跟呂超約什么呀?不明白,“我跟你約好什么了?”
“你。。?!眳纬杂种?。
呂密站起來,“你是說昨晚遇見時,楊慕對你打的手勢嗎?”呂密胸有成竹的把昨天楊慕的手勢重新演示一遍,問“這些,可對?”
呂超點點頭,“對!”
呂密笑笑,“那你說說,這些手勢是什么意思。”
呂超指指天,“這是說今天晚上?!彪p手合十放在耳側(cè),“這是說待大家熟睡時?!币粋€手掌伸出晃晃,“這是說五更天在這里不見不散?!?p> 楊慕恍然大悟,哦!這位仁兄誤會了。
不待楊慕解釋,呂密已經(jīng)先一步開口,“超弟,昨天回來時,他與你打手勢我也在場,個中意思卻完全不一樣,為兄一一解釋給你聽,但望你不要生出什么誤會,怨恨別人,傷了和氣?!?p> 呂密也照樣指指天,“這是說天已經(jīng)黑了。”雙手合十放在耳側(cè),“這是說太晚了,你也該回去睡覺了?!币粋€手掌伸出晃晃,“這是告別的手勢,意思是,明天見?!?p> 周圍的儒生聽到呂密的解釋,再對比呂超的,當(dāng)即哄堂大笑。呂超臉憋得通紅,猶不能相信,不管別人說什么,他只要楊慕一句話,呂超對著楊慕說,“別人說的都不作數(shù),我只問你,昨晚的手勢到底是什么意思,你真的不是要約我見面嗎?”
楊慕覺得誤會鬧大了,自己無意間的小動作讓呂超這么難堪,當(dāng)即起身,向呂超行了一個君子禮道,“對不起,是楊慕思慮不周,昨夜回來本想跟你說說話的,奈何有些距離,說了又聽不到,那時更深露重的,見你一人在樹下,那樣站久了會生病,才打了手勢,想勸你早點休息,那手勢的意思確實是呂密所說,給你造成不便,企望見諒。”說著,楊慕又深深的鞠了一躬。
呂超見楊慕也如此說,氣得火冒三丈,眼里亮光閃閃,“罷了!終究是個養(yǎng)不熟的書童!拿別人的真心做兒戲,就當(dāng)我沒認(rèn)識過你!”說罷踢開擋在身前的木凳,自己奪門而去。
“哎!”楊慕弓著腰誠心道歉,沒想?yún)纬€是生氣了。呂密踢踢楊慕:“直起來吧,人早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