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渥如今的地位一半來自他父親的威望,另一半?yún)s是他自己這一年的征戰(zhàn)打出來的,有李神福,周本等將領(lǐng)的支持,底氣充足。
相比之下,那些勛貴將領(lǐng)們的底氣就不是那么充足,所以這次楊渥冊封為節(jié)度留后,各方將領(lǐng)即便是遠(yuǎn)在各地?fù)?dān)任要職的,也派了自家兒子前來廣陵慶賀,剛好趕上今晚的聚會。
等到宴席只有一刻鐘時間時,各家公子就差不多到齊了。這些公子們雖然都是淮南勛貴家族,不過他們身后的父輩在身份背景上也有不同,所以在來到周家后便漸漸分為幾個小圈子。
首先自然是以李承鼎、周鄴為首的一系,這一系毫無疑問都是完全支持楊渥的;第二個系以陶雅之子陶敬昭,劉威之子劉成為首,這一派的特點(diǎn)是,其身后的父輩往往擔(dān)任地方刺史,又與楊渥沒什么交情,所以今晚來得最多,聚在一起小聲聊著,話題主要是即將開始的救援青州王師范之戰(zhàn)和西征杜洪之戰(zhàn);第三系則以李承嗣之子李禪為首,這些人聚在一起反而談?wù)撘恍╋L(fēng)花雪月或者廣陵趣聞的較多。
等楊渥告別周夢潔,來到宴席場時,見到的便是這么三個小圈子各自交談著。
“不好意思來晚了,諸位聊得這么開心,不知都在聊些什么???”楊渥笑道。
“不晚不晚,見過世子殿下!”眾人連忙起身行禮。
這些人除了那些就住在廣陵的楊渥還比較熟悉,其余父輩在外地?fù)?dān)任刺史的楊渥就不怎么認(rèn)識了,好在有李承鼎在一旁將在場眾人一一向楊渥介紹,倒也避免了他的尷尬。
“這位是歙州陶使君的公子陶敬昭……”
“這位是王綰將軍的公子王崇文……”
“這位是光州刺史柴再用的公子柴克宏……”
“這位是……”
當(dāng)來到一個年輕貴公子面前時,李承鼎笑道:“世子,別人你不認(rèn)識,這一位你應(yīng)該認(rèn)識吧?蘇州徐使君的公子徐知誥,差點(diǎn)做了世子你的弟弟啊。”
聽到徐知誥這個名字,楊渥忍不住心中一怒,歷史上最終篡位自立,建立南唐的便是此人。
其實(shí),到了這個時候他根基已經(jīng)穩(wěn)固,自然不會再像當(dāng)初那樣去忌憚徐溫了。而且,回想起歷史上,徐溫與張灝二人發(fā)動兵變,其中固然有他們的個人野心在作祟,但楊渥自己的作死也起了很大作用。
當(dāng)初,楊渥縱容親信打壓功臣,又性喜游獵,不務(wù)正業(yè);有一次,他單獨(dú)騎馬外出游玩,隨從的人在道路奔走,不知他到哪里去了。徐溫前去勸諫,楊渥卻勃然大怒說:“你們認(rèn)為我沒有才能,為什么不殺死我自己當(dāng)節(jié)度使!”張顥、徐溫二人非常懼怕,這才暗中謀反。
而這一世的徐溫到目前為止對楊行密還是忠心耿耿的,他被楊渥派到蘇州去當(dāng)刺史,聽說在當(dāng)?shù)刂卫淼貌诲e,去年大戰(zhàn)造成的影響已經(jīng)完全消除,蘇州已經(jīng)有了盛世之像。所以楊渥自然不會再刻意針對他。
然而對徐溫他可以釋然,可以原諒,對徐知誥卻不能。
徐知誥小名彭奴,他的父親李榮在戰(zhàn)亂中不知所蹤,所以他自幼便在濠州、泗州一帶流浪。
后來,在他六歲時,乾寧二年(公元895年),楊行密攻打濠州,得到了彭奴,將其收為養(yǎng)子。
后來楊行密的兒子們卻不能容納彭奴,楊行密只好將彭奴交給部將徐溫?fù)狃B(yǎng),取名徐知誥。
對于這一點(diǎn)記載,楊渥是不怎么相信的,徐知誥那時固然只有六七歲,但楊渥那時候也不過十歲,他的弟弟們更是還沒出生,又哪里談得上容不下徐知誥,最多也就是小孩子在一起打架罷了。
至少楊渥從他的前身得到的記憶中,對徐知誥就沒什么印象。
不管如何,楊行密對徐知誥有收養(yǎng)之恩這一點(diǎn)卻是沒有疑問的,但后來徐知誥篡位后對楊氏族人又是如何對待的呢?
史載,公元937年,吳王楊溥將皇位禪讓給徐知誥。不久,楊氏子孫被全部囚禁在海陵(后世的泰州)的永寧宮內(nèi),禁止走出宮門半步。在此后的十八年內(nèi),楊氏子孫僅允許在宮內(nèi)互為婚配。宮內(nèi)若有男孩長到五歲,則被封以官爵,然后賜死,葬于宮外荒地,邑人稱之為小兒冢,永寧宮外的小兒冢,合計有十余座。
然而,即便是楊氏一族已經(jīng)如此悲慘了,但徐知誥的后人還不愿放過楊氏。
后周顯德三年(公元956年),周世宗柴榮就以下詔安撫楊氏子孫為由,征伐淮南。南唐中主李璟聽說后,大驚失色,急忙派園苑使尹廷范,將楊氏族人由海陵遷往潤州。但在過江時,尹廷范擔(dān)心楊氏作亂,便將楊氏族人全部殺害。李璟知道后大怒,為了平息民憤,下令殺尹廷范并滅其族。然而這一切不過是做給世人看的,明眼人都知道這一切的幕后主使就是李璟本人。
以楊行密的功績和對徐知誥的恩情,最終他的后人卻落得如此下場,讓楊渥想起來就對徐知誥心中痛恨不已。
歷史上的篡位之人,對于前朝皇族一般都很防范,但即便是為了他們自己的后人不會被人以同樣方式對待,在對待前朝皇族時一般都不會做得太過,比如曹丕篡漢,漢獻(xiàn)帝被封為山陽公,最終得到善終;還有像趙匡胤對待柴榮后人也比較禮遇。
像徐知誥及其后人這樣對待楊氏的,千古少有。所以李煜被趙匡義一杯毒酒毒死,在楊渥看來也沒什么值得同情的。
一旁,見楊渥神情厭惡的看著徐知誥,李承鼎有些疑惑的道:“世子,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啊,沒什么!”楊渥這才反應(yīng)過來,看到徐知誥正一臉疑惑的看著他,連忙說道:“嗯,徐公子,真是抱歉,剛才有點(diǎn)不舒服,不過現(xiàn)在沒事了!”
對面,徐知誥感受到了楊渥那濃厚的敵意,口中說著:“世子客氣了,在下愧不敢當(dāng)?!?p> 他臉上絲毫不顯,心中卻暗自想著:“世子為什么對我有這么重的敵意?難道說我在什么地方得罪過他?”
楊渥不愿與他多說,向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便轉(zhuǎn)身對李承鼎道:“姐夫,你繼續(xù)為我介紹?!?p> 李承鼎也感受到了楊渥對徐知誥的敵意,不過此時不是問出心中疑惑的時候,他笑著說道:“那好,咱么繼續(xù),宴會就要開席了,到時候喝起酒來若是連名字都叫不出來,那就要多罰幾杯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