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行刺(中)
尉遲西非常輕松的潛伏進府中,但找到楊渥住的地方卻花費了他太多的時間。原來節(jié)度使府實在太大了,后宅中的房屋鱗次櫛比,各種小路紛亂錯雜,很快就把他繞暈了。
他不敢去找人詢問,因為擔心會打草驚蛇。這里畢竟是吳王的府宅,雖然楊行密出征帶走了大量的侍衛(wèi),但如果驚動了剩下的侍衛(wèi),即便是他也討不了好,至少行刺的事就難以成功了。
無奈之下,尉遲西只好回到府門前準備來個守株待兔。果然,等到深夜后,他看到一群侍衛(wèi)護衛(wèi)著一個年輕公子來到府門前,守門的衛(wèi)士紛紛向那公子行禮,之后就打開側門,放那一行人進去了。
“這應該就是那楊渥吧?”尉遲西眼睛一亮,“等了這么久終于等到了,不過眼下他身邊的侍衛(wèi)還有十幾人,還是再等等,等到他回自己屋子休息時,侍衛(wèi)們肯定不會再跟在身邊吧?”
他雖然性子急,當初聽了朱廣德的侍衛(wèi)的話沒有多去打聽求證就信以為真了,但到了此刻卻非常有耐心。他的師父是個隱士,所謂隱士,也是需要吃飯穿衣的,不是什么神仙,所以他師傅經常在山中打獵,他在一旁幫忙,自然懂得打獵需要耐心的道理。
他小心的跟在楊渥身后,沿著后宅小路繞了很久,卻一直沒有停下來。尉遲西還以為自己已經被發(fā)現(xiàn)了,楊渥正在暗中施展詭計想要暗算他,正在猶豫是不是要當機立斷下手的時候,楊渥終于停了下來,將周圍的侍衛(wèi)都打發(fā)離開了,自己獨自一人進入一間院子。
“好機會!”尉遲西心中一喜,趕緊小心的跟進院子,“侍衛(wèi)們還沒走遠,還是先看看再說?!?p> 一進院子,他便見到楊渥好像在和一個婢女站在屋檐下閑聊,他沒有驚動二人,悄悄地沿著月光照不到的陰暗處緩緩前進,他的潛伏能力是當初打獵中學來的,走路的時候一點響聲都沒有,楊渥二人自然發(fā)現(xiàn)不了。很快,他便靠近了二人,在一顆大樹后面藏了下來。
這里距離二人已經很近了,能清晰的聽到二人的對話,尉遲西心中一動,暗自想到,“我雖然是跟著這人進來的,但這人到底是不是楊渥都不能證實,我還是小心點好,別殺錯人了。這里能聽到他們說話,我正好可以聽聽,說不定就能探明此人到底是不是楊渥了?!?p> 他努力屏住呼吸,凝神偷聽二人的對話,只聽那個疑似楊渥的公子道,“既然還不犯困,那就陪我說說話吧?!?p> 婢女的聲音過了一會兒才傳過來,“公子,您有什么想說的就說吧,奴婢都在聽著?!?p> ……
屋檐下,楊渥對于楊柳語氣的變化完全沒有分辨出來,他也不知道此時尉遲西就在離他不到三米的地方潛伏著,隨時準備取他性命。
他心中還在想著自己前世的父母,他們的音容笑貌,隨著時間的流逝非但沒有淡去,反而變得愈發(fā)的清晰起來。
他看著眼前楊柳,心中苦笑。他前世的父母是永遠都見不到了,但至少這一世還有關愛他的父母,而楊柳呢?從小就沒有父母了,這么說的話,她是不是比自己還要孤苦,還要思念父母呢?
“楊柳,你還記得自己的父母的模樣嗎?”他忍不住問道。
楊柳一呆,沒想到楊渥會問出這么一個問題,她想了想后答道,“公子,奴婢那時還小,什么都不記得了?!?p> “那你想念他們嗎?”
“想,當然想?!睏盍吐曊f著,“可惜我連他們的樣子都不記得了,甚至連他們什么時候死的也忘了,連他們的名字也不記得了,奴婢連祭拜他們都沒有去處?!彼曇粲悬c低沉,想起了童年孤苦無依,流落街頭的生活,不禁有些哽咽。
陰暗中,尉遲西被楊柳的話也勾起了自己的回憶,他小的時候父母也不在了,不過與楊柳不同的是,他那時候已經記事了,自己父母死前的場景他都記得歷歷在目。
他始終忘不了,當初他和父母三人住在一個與世隔絕的小村莊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然而突然有一天,一大群士兵闖入了他們那個平靜祥和的村子,一場屠殺迅速在村子里發(fā)生。
面對殺紅了眼的士兵,他的父親只來得及將他和他的母親匆匆藏在了自家屋子后的稻草堆里,他自己跑出去想要引開屠村的士兵們;然而狡猾的士兵們只有一部分人追著他父親離去了,剩下幾人卻還在屋子里四處搜尋。眼見著瘋狂的暴徒就要搜索到他們所在的稻草堆,他的母親沒有任何猶豫的站了出來,像他的父親一樣主動跑出去吸引敵人注意力。
他躲在稻草堆里,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巴,不敢發(fā)出任何響動。他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母親還沒有跑多遠就被暴徒們按倒在地,一個個士兵淫笑著撲了上去,接下來那慘絕人寰的一幕讓他此后十多年里常常在睡夢中驚醒過來。后來,發(fā)泄了**的士兵們離開了村子,他僥幸活了下來。然而,他的母親早就死去多時了,而他的父親更是連尸首都沒有找到。再后來,他知道了,屠村的士兵就是當時以“吃人軍隊”而震動江淮的孫儒的手下,至于他的父親的下場,他根本就不敢去多想。
“父親!母親!”他想著自己的父母,眼睛開始濕潤起來,一雙手緊緊的握成拳頭。
隨即他想起自己現(xiàn)在正在做的事情,頓時清醒過來,“我的父母不在了,但我卻僥幸活了下來。那楊渥殘暴不仁,屠殺百姓,我如果不殺他,日后肯定會有更多的人會像我一樣從小就失去父母。不過,眼前之人到底是不是楊渥呢?”
屋檐下,楊渥也在沉默。對于當年孫儒之亂的慘烈,他雖然沒有經歷過,但也聽人說起過。楊柳是不幸的,但也是幸運的。她知道自己父母不在了,但她從小在節(jié)度使府長大,當年的那份慘烈從來沒有人和她說起過,“吃人軍隊”的名號她也沒有聽過,所以她也不會知道她的父母或許也成了那些禽獸的口中食物……
與楊柳不同的是,同樣從小在節(jié)度使府長大的小翠那時候卻已經記事了,所以相比于楊柳,她多了一份成熟穩(wěn)重,也多了一份小心謹慎,對萬事萬物都缺少安全感。這也是為什么楊柳心中有著嫁給楊渥做侍妾的想法,小翠卻只想著以后嫁出去給良家子弟作大婦正妻。
想起歷史上每一次的新舊王朝交替之際,都是中國人口大幅度下降的時期,楊渥忍不住嘆息道,“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樹蔭后面,尉遲西本來就被他的話勾起了對自己父母的思念,如今聽到這句“興,百姓苦;亡,百姓苦”頓時心中一震。
是啊,天下興亡從來都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的事情,他們這些小百姓從來都是受苦受難的人。不說他自己悲苦的遭遇,就是他的師父,當年也是因為看到天下大亂,百姓生活在水生火熱之中,而自己卻無力制止,心灰意冷之下這才隱居的。
尉遲西心中一震,卻是沒有注意,不小心碰到了鋪在地上的石子,結果弄出聲音來。
“誰?”楊渥當即便驚醒過來,大聲喝問。
尉遲西來不及多想,當機立斷便沖了出來,挺劍就向楊渥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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