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廣德的確是急了,朱夫人想讓朱延壽當(dāng)節(jié)度留后,這背后也是朱廣德在挑唆。對于楊渥,他是恨不得用一切辦法來打壓,此時好不容易找到一個讓楊渥在眾將面前出丑的機會,卻見眾人打算幫楊渥遮掩過去,這怎么能行?
他連忙大聲說道,“姑父,今天表弟滴酒未沾,我這一桌的幾位大人都可以為證?!?p> 那幾個和他同桌的小吏聽他這么一說,紛紛面如土色,汗如涌出,低頭不敢言語。
這是神仙在打架,他們可不敢參與其中。
楊行密見事情本來都被眾人遮掩過去了,哪知道此人如此不依不饒,頓時臉色一沉,就要發(fā)火。
朱廣德見了,頓時知道不妙,趕緊陪笑道,“姑父,侄兒前些日子也作了一首小詩,雖然不怎么通順,如今也愿當(dāng)眾吟誦,博大家一笑?!闭f完,不等楊行密回答,朱廣德便負(fù)手吟誦起來。
“風(fēng)攪長空寒骨生,光于曉色報窗明。
江湖不見飛禽影,巖谷時聞?wù)壑衤暋?p> 巢穴幾多相似處,路岐兼得一般平。
擁袍公子休言冷,中有樵夫跣足行?!?p> 吟誦完,朱廣德矜持的對眾人行了一禮,說道,“這是今年過年時小子觀雪景所做的詩,小子才低學(xué)淺,讓大家見笑了,請諸位長者點評。”
“好,的確是首好詩!運用側(cè)面描寫的辦法,讓人身在其外,卻也感受到了雪中的寒冷??!”戴友規(guī)捻著胡須,略略點評了幾句。
自從袁襲死后,他就成了楊行密手下的頭號謀士,在淮南很有威望,說出來的話自然有些分量。其他幾位文士也粗略的點評了幾句。
朱廣德聞言,臉上一喜,挑釁般的向楊渥看了一眼道,“表弟,剛剛為兄拋磚引玉,誦了一首以前作的詩,想必表弟也不吝讓為兄見識一下你的杰作吧?”
他這首詩的確作的不錯,只不過卻不是他自己作的,而是詩人杜荀鶴作的。
這杜荀鶴乃是唐朝的進士,現(xiàn)在正在宣州刺史田覠的麾下。幾個月前他在壽州看到雪景便作了這首詩,不想被朱廣德聽去了,這時當(dāng)眾吟誦出來,冒作自己作的。
楊渥心中惱怒,“既然你這么不要臉面,那就不要怪我打臉了!”
之前眾人出于好意幫他遮掩,他一直沒機會說出自己的意思,如今好不容易得了機會,當(dāng)即就站起身來。
他朝著眾人拱手道,“父親,諸位叔伯,小子的確作了幾首詩,只是擔(dān)心作的不好,讓大家笑話。如今既然廣德表兄非要小弟吟誦出來,那小弟就如表兄所愿就是!”
不等朱廣德再說,楊渥當(dāng)即便吟誦起來:
“舍南舍北皆種桃,東風(fēng)一吹數(shù)尺高。
枝柯蔫綿花爛熳,美錦千兩敷亭皋。
晴溝漲春綠周遭,俯視紅影移漁舠。
攀條弄芳畏晼晚,已見黍雪盤中毛。
仙人愛杏令虎守,百年終屬樵蘇手。
我衰此果復(fù)易朽,蟲來食根那得久。
瑤池紺絕誰見有,更值花時且追酒。
君能酩酊相隨否?”
一首詩剛剛吟誦完,在場眾人不管懂不懂的都紛紛叫好起來。
“好一句‘君能酩酊相隨否?’,沒想到長公子還有如此詩才,真是難得啊?!贝饔岩?guī)站起身來大聲叫好,他是真的沒有想到,此詩不僅韻味深遠(yuǎn),更難得的是極為應(yīng)景。
其他眾人也紛紛附和,連那些武夫們也都大聲喝彩起來。
楊行密臉上喜不自禁,雖然對于長子能不能作詩是一點都不在意的,他在意的只是兒子將來有沒有能力繼承自己的位置。不過楊渥有如此詩才,他這做父親的也是與有榮焉。
朱廣德本來憋足了勁準(zhǔn)備嘲笑楊渥的,但如今一聽之下立馬語塞。
“好你個楊渥,居然真作了首不錯的詩,剛才卻故意不說話,非要我出言擠兌你才肯出手,真是可惡?!彼闹袗琅?,“還有在場的這些將軍文士們,剛才對我的詩不過寥寥幾句點評,如今對楊渥的詩卻如此夸贊,更是可惡?!?p> 他不去反思自己所作所為,卻總是覺得別人可惡。
朱廣德半晌說不出話來,心中一急,額頭上的汗水就冒出來了。
他想起自己的詩實際上是杜荀鶴作的,這楊渥不會和他一樣也是用的別人作的詩吧?對,一定是這樣!
他站起身來,大聲指責(zé)道,“不可能,這首詩絕對不是表弟作的。一定是你剽竊他人的詩!”
“不是我作的詩,難道是你作的?”楊渥臉色一沉,死死盯著朱廣德道。
“這…雖然不是我作的,但也絕對不是你作的。如果你真有這個本事,那么上次宴會上你怎么最后只作出一首狗屁不通的詩?”朱廣德反駁道。
他這句話還是有一定說服力的。上次宴會只是一次小宴,在場眾位將軍基本都沒有參加,但關(guān)于楊渥那天作的詩,大家卻都有所耳聞。如今聽朱廣德這么一說,他們心里都有些懷疑起來。即便是楊行密此時冷靜下來后,心中也有些不信了。
“渥兒,這首詩到底是不是你自己作的?”楊行密放下酒杯,坐直了身子,嚴(yán)肅的問道。
若楊渥只是不會作詩,那也不算什么大問題;但如果當(dāng)眾剽竊他人的詩作,那就是品行的問題了,被人發(fā)現(xiàn)的話,他的名聲也會變得臭不可聞的。
“自然是孩兒作的,父親若是不信,可以問問在場的眾位,看看是否有誰之前聽過這首詩?!?p> 楊渥當(dāng)然不承認(rèn),而且他相信,只要他不承認(rèn),就沒有誰能知道自己剽竊了。就算大家心中有懷疑,也不會有實際證據(jù)。
“嗯,這首詩以前的確從來沒有聽過。高兄,你以前聽過嗎?”戴友規(guī)向高勖問道。
“沒有,老夫以前也從來沒聽過?!?p> ……
聽長子這么肯定的應(yīng)答,在場眾人也表示以前從來沒聽過這首詩,楊行密終于松了口氣。
一旁的朱廣德依舊不愿放棄,“姑父,侄兒以為,雖然大家以前都沒聽說過這首詩,但這也不能證明這首詩就一定就。是表弟作的。相信在場的諸位將軍心中也未必就沒有懷疑?!?p> 朱廣德抱拳四望,見眾人都沒有反駁他的話,更加得意起來。
“表弟若是真有這才能,莫不如現(xiàn)場再作一首詩?!彼D(zhuǎn)頭看向四周,見附近正有桃花盛開,當(dāng)即道,“如今正是桃花盛開的時候,那就還是以桃花為題。只要表弟能當(dāng)眾再賦詩一首,為兄便相信剛才這首詩是表弟作的?!?p> 朱廣德的這個要求卻是有些過分了。
先前第一首詩還可以說是以前作的詩,剛剛吟誦出來;如今要求他當(dāng)場作詩,這難度卻是高了很多。除非他恰好提前準(zhǔn)備了以桃花為題的詩,否則真要臨時作的話,不要說楊渥,就是在場的那些文士也沒人敢說自己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