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云晚從他們說起正事開始就安靜了下來，全程看著陸遙裝逼，等到他們說的差不多才仿佛游戲里只有最后才會出場游刃有余的終極boss，慢吞吞、懶洋洋地開口質(zhì)疑：

　　“既然中途都要查，那目前唯一已知的拋尸目擊者——拍下車上拿走尸袋視頻的家伙。昨天你們都在意這一點，今天為什么不提？”

　　“這確實是個方向，但我不得不說……”陸遙忍不住有些嘚瑟起來了，“姐，你要是能做個好人，有點啥都跟你說的人脈其實是件好事——那個發(fā)博人的身份證賬號是冒用的，ip地址是隱藏的，昨晚就有人查出來了。雖然可疑程度再次up！但這路走不通?！?p>　　莫云晚挑挑眉，“巧了，昨晚我一直在拼‘拼圖’。先不說難不難——一塊塊紅不拉幾屬實晃的我眼睛疼，現(xiàn)在視網(wǎng)膜還有重影?！?p>　　她一如既往的輕松寫意，但這時說的“拼圖”自然沒字面意義上那么輕松寫意的娛樂性質(zhì)，指的是將被害人的遺體尸塊一點點復(fù)原到生前模樣，借此確認完整程度的尸檢流程。

　　事實上，垃圾場里堆放的尸體不僅被擠壓變形極難辨認，而且在夏季里露天陳放幾天已然腐臭，那酸爽簡直無法置信……

　　這么一想，莫云晚驗尸折騰半宿再回去宿舍洗掉沾的尸臭，然后還能大清早幾里迢迢趕來三隊湊熱鬧給人找不快活，還當(dāng)真是活生生的當(dāng)世鐵人，勵志模范誠不欺我。

　　如此特種兵式工作下來，換任何一個正常人恐怕都會有些疲憊。但此刻的莫云晚似乎心情不錯，宛若一個電池續(xù)航百分之五百的機器人，甚至有余裕跟三隊的人講東講西。

　　“單純是看了那具尸體以后不負責(zé)任的‘觀后感’。我個人意見，倒是可以給你們提供一個不負責(zé)任的可能性——袁耀，那個瘋了的私生子，他也許真不是兇手?！?p>　　陸遙這陣子和莫云晚犟嘴習(xí)慣成了自然，第一反應(yīng)是嗆一句“為什么”，但她其實也傾向于這個不太接近常理的結(jié)論，只是沒有實際證據(jù)。

　　希望破案的理性終究還是打敗了口嗨的感性，陸遙于是悻悻地閉了嘴，看著莫云晚能有什么別出心裁，用來說服人的理由。

　　莫云晚也不叫人失望。

　　只是不叫人失望的方式可能稍有些驚悚。

　　“總共七八十公斤重的男人，最后垃圾場里翻出來那叫一個齊齊整整，按理一次是很難搬過去的。就算搬尸體的人力大如牛也應(yīng)該和視頻里那種‘我捎個年貨就走’的架勢不同，你們大概清楚——這些尸塊運了不止一趟，袁耀車上帶的只是其中之一?！?p>　　見人點頭，莫云晚比劃了一下袋子的長度和寬度，隨后把資料中尸體尸塊被發(fā)現(xiàn)的現(xiàn)場照片拿了出來。

　　二支隊翻了半宿的垃圾場，發(fā)現(xiàn)尸體時場面也相當(dāng)混亂。能得到第一手消息的邵梓甚至都有體會，因為尸塊完全散落在垃圾之間，需要現(xiàn)場的警員費心從中一塊塊地撿出來，而黑色的蛇皮袋就像一床鋪頂被子，草草掩蓋其上。

　　——拋尸人竟是不想著省事，連多幾個袋子都愿給這位零花錢恐怕都能用來批發(fā)蛇皮袋的公子哥，運輸一整具散碎的尸體，從頭到尾只用了一個沾滿血跡的蛇皮袋。

　　“我湊合把他拼起來的時候也腦補了兇手切分尸體的手法，同時對照了用來裝尸塊的蛇皮袋大小。有幾點個引起了我的注意，首先切分手法很糙，斷面不是很利落，這一點我會寫尸檢報告里；另外這些尸塊大小也非常耐人尋味——除了那截被人拍下來的斷手，其他尸塊大部分也就一塊西餐廳的牛排大小，你們猜猜還可能為了什么？”

　　邵梓面無表情，覺得莫云晚這家伙絕對是故意用聯(lián)想食物來惡心人，“我只知道我可能有一陣子不想吃牛排。老莫，你是真的……”

　　“我在很鄭重的叫你們猜?！蹦仆砺柭柤?，“我說真的——邵梓同志，你這種從本能上就純純離不開好人思維，人架上了絞刑架都要哀嘆一句人性本善的狀態(tài)壓根不適合刑警，更別提在你們?nèi)犨@種不是正常人待的地方。陽光開朗見多了，能不能來點陰暗爬行的？”

　　邵梓一直以來被寒磣習(xí)慣了，倒沒覺得莫云晚指點自己擇業(yè)行為的做法有什么出奇，只是為“邵梓同志”這個稱呼起了一身生理不適的雞皮疙瘩，費勁全身力氣才忍住沒不合時宜的開口吐槽。

　　因為莫云晚這一番發(fā)言后，有人似乎真想到了什么。

　　“有沒有一種可能，袁耀是在搬運尸體，但不清楚自己運的是什么。兇手也是有意把尸體切碎，讓他將蛇皮袋搬上車的時候從外面難以察覺到這一點?？墒沁@次包裹里偏偏有一截這么明顯的斷手，還恰好在運送途中露了出來……”

　　陸遙閉眼深思，說著說著，忽然抬頭，“所以拍視頻的人看到斷手，和搬袋子的人更近的袁耀也在那時看到了它？甚至有可能，搬尸體的人和袁耀本質(zhì)上只是‘接力’關(guān)系，后者也是在那一刻才意識到自己帶的是什么——或者接應(yīng)他的人根本就是故意的，只是想要營造出這種局面？！”

　　莫云晚聞言嘴角勾起一個輕蔑的笑，然后功成身退攤了攤手，“隨你想象，反正我不負責(zé)?！?p>　　她可沒有好為人師的想法，只是樂于體會這種先人一步的感覺。

　　一旁劉澈卻皺了皺眉，仿佛想起什么，“其實這種推斷不是完全不合理，只是有個問題。雖然切碎尸體一定程度上確實可能影響搬運時的手感，但我不覺得肉類移動時的質(zhì)感和蛇皮袋的外表會無法讓人聯(lián)想到搬運的尸體?！?p>　　邵梓聽劉澈說好像想起什么，偏頭道，“我倒覺得這么細致切分遺體的目的還刻意留下一塊確實耐人尋味。你是感覺，就算尸體切成小塊也不會影響搬運時的判斷？”

　　“可能是我比較容易疑心，”劉澈沉吟片刻，“但只要捕捉到一些細節(jié)，比如肉塊的顫動，隱約的血腥氣，再排除用這種質(zhì)地的袋子裝載熟食的可能性……”

　　畫面感太強，共清力十足的邵梓沒忍住別過了臉。

　　“如果他根本不愿意想呢？”陸遙目光即刻掃過來，“要解釋袁耀為什么從開車逃離車禍現(xiàn)場的決策到被抓捕以后就后知后覺，連精神都出了問題，除了他真的演技精湛為了審判裝模作樣騙了心理醫(yī)生就只有一瞬間的精神刺激，在這種情況下……”

　　半夜出行的富二代、網(wǎng)絡(luò)上流傳的照片中坐在車內(nèi)一動不動的袁耀、還有從窗口處閃過的斷臂、以及那段取走蛇皮袋視頻的最后，在交接過后便一腳油門沖出去的豪車……

　　分明沒有見過，在一塊塊拼圖的結(jié)合之下，馬路上的情景仿佛重現(xiàn)在眼前。而陸遙仿佛想到了什么，瞳孔驟然收縮，剛才還三歲話語立刻從當(dāng)中截斷，換了一種語氣。

　　“……他可能、也許根本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彼曇粼絹碓叫。置魇青哉Z，卻有種莫名的堅定，“所以才會那么熟練，所以才會最后……不是一瞬間的沖擊，而是累加起來的記憶沖擊造成的結(jié)果。那會是因為什么原因？”